“師父稍等,讓徒兒看看。”早便恢複了情緒的離雲遲乖巧點頭,言訖自己撐著蹦下了小凳,邁著短腿趕至了桌邊。


    他小心拾起了那道血符,繼而盯著它與桌上那截玉墜細細看了半晌,良久鄭重萬般地點了點腦袋:“是一樣的,並且師父您這道符裏存著的氣機,顯然比那墜子上的多多了。”


    “那就好。”慕惜辭聽罷陡然鬆了口氣。


    隻要有這縷氣機在手,她便完全能借著它寫出那麽兩道隱匿氣息的符籙。


    雖說就算有了這匿氣之符,她與符開雲也沒法太過近符陽秋的身,但總歸是能讓符開雲隔著小院好生看一眼自己的弟弟,了一了她的心願。


    說來,這符還是她當初薅著墨君漓夜探蕭府時寫的,她那會就覺著這耗人祖宗福澤、獻祭後代子孫給老人續命的事兒,像是師修齊的手筆,由是特意困了這麽一道氣機入符,不想今日竟真用上了。


    也算是緣分,是她命中注定要幫符開雲這麽一遭。


    “如此一來,這事反倒好解決了。”慕大國師似笑非笑,轉眸半是慶幸、半是悵然地望了符開雲一眼,眉梢微吊,“這樣,符前輩,您現在這好好休息一下午,我去寫兩張匿氣的符。”


    “等著入了夜,街上沒什麽人了,我再帶您出京。”


    “對了,您會輕功罷?”小姑娘眨了眼,符開雲聞此卻不由笑意微訕:“會是會,就是水平不高,功夫算不上好。”


    “這沒事,晚輩的輕功還算可以,我可以帶著您走。”慕惜辭擺手,話畢便欲催促著符開雲趕緊回內間休息。


    她看著她臉上的那股憔悴滄桑勁兒便覺著心下發怵,唯恐她老人家一個不慎,再把自己累厥過去。


    “那我、我就先回去歇會了?”符開雲麻了爪,撚著衣袖一時不知道該走該留。


    ——她已很久不曾從小輩們身上,感受到這樣的善意了。


    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雖說桑若久居南疆一隅,遠不似乾平這樣富饒,可那皇庭中的各式明爭暗鬥卻是半點不少。


    她在那女君之位上坐了近三十年,朝堂上的此起彼伏的暗流便競相奔湧了三十年,她看著那些小輩們虛偽討好的嘴臉,早就倦了。


    與那些心懷鬼胎之人不同,麵前這幾個孩子的脾氣卻似是好得太過。


    哪怕開場那會他們的那幾句話委實氣得她腦仁發痛,她也能輕而易舉地從他們那一番番犀利的言辭之下,瞥見那一顆顆赤誠而滿是熱忱的心。


    他們竟似真的隻想求一個天下太平。


    符開雲蜷了蜷指頭,她見慕惜辭等人許久都未曾說話,正欲起身離開小廳,便聽得那在一旁沉默多時的少年悶聲開了口:“女君,那匿氣之符,可不是白送您的。”


    “那依殿下的意思是……”女人慢慢拖長了聲調,回身定定鎖上了少年的眉眼。


    ….她發現他好似有些不悅,眸中帶著線清晰而絲毫不加掩飾的氣惱。


    “晚輩想要您手中攥著的那封,定遠侯先前寫與您的、想要與桑若聯手的信。”墨君漓道,符開雲聞聲微僵了背脊。


    ——這小崽子口開得倒是極狠,張嘴便跟她要那封信。


    她原想把那東西作為自己最後的籌碼來著。


    “不過,作為交換,晚輩可以答應您,”少年思索著補充一句,“待時局穩定下來,乾平可幫貴國出錢修路,以方便兩國往來經商。”


    “哦?出錢修路。”符開雲應聲挑眉,麵上笑意略略發了假,“那等到那官道修成,這路上通行的到底是兩國商賈,還是貴朝的數十萬鐵騎呢?”


    “隻要桑若不學西商,”墨君漓微笑,一番話說了個滴水不漏,“這道上通的自然就是商賈。”


    “當然,若女君一定要學些什麽人,晚輩比較推薦您學學寒澤的葉長公主。”——他不介意在南疆再多個屬國。


    “學她?那不就該把桑若大權拱手讓人了嗎。”符開雲咧嘴輕嗤,她果然忍不了這小崽子的賤嘴,“沒記錯的話,貴國可是已經在北疆之地建上勞什子的都護府衙了。”


    “對啊,寒澤確乎是已經成了乾平的屬國。”少年抱了胸,眼神是說不清的幽怨,“所以……但凡北疆那頭出了點天災人禍,我還得巴巴地給人送錢送糧,出人出力地賑災善後。”


    “麻煩著呢。”


    ……這麽一聽,做屬國好像還挺美的,遇上天災人禍了都不用自己忙它個焦頭爛額。


    符開雲的思路詭異地歪了一瞬,她晃了晃腦袋,逼著自己按住心頭的那點蠢蠢欲動,與餘下三人簡單告罪一番,忙不迭快步出了小廳。23sk.


    ——她怕再多留一陣,她會在一個衝動之下,也腦熱地讓桑若變成了勞什子的屬國。


    畢竟,聽起來真的好省心啊……


    女人憋不住心下腹誹兩句,隨即越發邁快了步子,墨君漓等人目送著她回了內間,彼此相互對視了一眼,聳著肩頭,晃悠悠出了偏院。


    三人一路晃著回了正廳,待離雲遲甫一跨過門檻,墨君漓揮袖屏退了左右,慕大國師就手關上了門窗,回頭緩緩擰巴了一雙細眉。


    “怎麽說,阿衍,定遠侯那事,你之前聽說過嗎?”小姑娘深深呼吸一口,隨手拍了拍自家小徒兒的發頂。


    後者意會,當即取過經書板凳,去後門出守著背起了經咒,少年聞言搖了頭:“沒,那會我都被墨書遠那狗玩意逼著跑到扶離去了,手根本就伸不了那麽長。”


    “你呢,阿辭,你一直身在乾平,可曾聽到過什麽風吹草動?”


    “問的好,關鍵就在於我也沒有。”慕惜辭皺了臉,麵皮霎時糾結成了一團。


    先前聽符開雲提起定遠侯恐生不臣之心時,她這腦子就發了懵——前生時除了靖陽伯府的那一樁冤案,她再就沒聽說過有誰想要造反。


    “我隻知道他氣量不大,又一向與我爹爹政見相左,兩人互不對付,常有積怨。”


    “但他再怎麽心中有怨,衝的也該是我爹而不是陛下罷?”小姑娘滿目狐疑


    “何況這兩人,一人久居南域,另一人常年奔走各方邊城,一年到頭也碰不了兩次麵,按說也積不了多少怨。”


    “他總不能是見陛下器重我爹,便想不開了要造反吧?”


    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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