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出符陽秋的屍首、讓符開雲提前看一眼符陽秋是“恩”;說十五萬精兵可一日之內,踏平桑若是“威”。


    許諾替南疆修路、方便兩國貿易往來,則半“恩”偏“威”,以求互惠。


    相較而言,威重恩輕,今日桑若女君思弟心切,一時不會計較這點得失,但長此以往……她心中,也難免會生出些怨言。23sk.


    可他們若能如她小徒兒所言,成功救下符陽秋,那這情況便會截然不同了。


    桑若的地方不大,可皇庭中的鬥爭,卻是半點都不比他處少。


    而符陽秋,他不但是桑若此代唯一的親王,更是南疆數百年難得一遇的煉蠱鬼才。


    天下術法多如過江之鯽,各門秘法卻隻占了不足十一。


    能修下這不到十分之一的秘法的術士,無一不是萬裏挑一的天縱奇才,各派興衰榮辱、薪火相傳之要務,亦大多牽係在這些人身上。


    換言之,隻要有符陽秋在,隻要符陽秋能多活上十載八載,他們南疆蠱毒一脈的不傳之秘,便可被人安然傳承下去。


    反之,若符陽秋早早地過了身,若南疆境內再尋不到一位能接手了符陽秋衣缽、繼承南疆秘傳蠱術的年輕蠱師,一旦現下桑若皇庭內供奉著的那位老蠱師撒手人寰——


    南疆蠱術,勢必斷代。


    慕惜辭垂了眼,據她所知,南疆應當是至此尚未能尋到一個可與當初的符陽秋相媲美的小輩的。


    為數不多的幾個天賦上佳的年輕人,也都觸不到南疆蠱術最為頂尖的那一部分。


    不是他們不想學,更不是那位老蠱師不肯教,是他們的天資不足,根本就學不會。


    否則,符開雲也不會傾其舉國之力,苦尋胞弟二十餘載而片刻不歇的。


    ——符陽秋確實是她最疼愛的弟弟,但她身為一國之君,這般賣力尋他,從來不止因著那血濃於水的姐弟親情。


    她是桑若女君,她胸中必須裝有他們南疆的江山社稷,她想穩住桑若的朝堂,更想保住他們南疆蠱術近千年的傳承。


    是以,救下符陽秋的“恩”,可比帶符開雲去看符陽秋一眼的“恩”要大得多了。


    此等恩情,不弱於他們先前發兵襄助寒澤、令其免遭滅國之禍的救國大恩了。


    說不得比那個還要大些。


    嘖。


    慕大國師無聲咂嘴,杏眸定定望向了自家徒兒的眼睛,她看著幼童那雙澄澈而又透亮的漆黑眼瞳,忽的便想起了那句話。


    ——水至清者,望淺實深。


    孩童們的思路一向幹脆又直接,似小雲遲這樣聰明的孩子,更是一眼便能望到事物的本質。


    加上他心性純良,又身俱天眼、天資非凡,要不了幾年就可完美地承繼下她的衣缽,跟著她一起護佑乾平的黎民百姓……師父這簡直是給她留下了個寶。


    想到這點的小姑娘輕巧地勾了勾唇角,眸中卻還是那派化不去的凝重,她抬手摸了摸小道童的腦袋,聲線中帶著點不大明顯的遲疑:“那麽,小雲遲,你有把握能剝離了那人傀身上的陣眼嗎?”


    ….“暫時沒有。”離雲遲搖了頭,白嫩的小臉上眼見著多出來兩分沮喪,“徒兒沒見過真正的人傀,不清楚那符陣長成什麽樣子,也不知道製傀人用的是什麽蠱。”


    他嘟了嘴,隻蔫吧了那麽一瞬便又支棱了起來,一雙黑瞳盛了星子似的亮:“不過,師父,您若願意讓徒兒仔細看那人傀一眼的話,徒兒說不定能瞧出些門道。”


    “所以,今晚您帶那位南疆的姨姨出京的時候,可以捎帶上徒兒嗎?”


    “徒兒想看看,徒兒能不能找出法子來救下那人傀!”


    “帶上你也不是不行。”慕惜辭應聲挑眉,左右她那道血符裏存著的氣機足夠,多畫上一兩張匿氣符籙也沒什麽問題,但問題是——


    “關鍵是,小雲遲,我們準備二更後出門,一路運著輕功,差不離三更天能到——徒兒,你能熬到那個時候嗎?”


    慕大國師滿目狐疑,眸光在離雲遲那張軟包子臉上上下逡巡過一遭,眉間仍舊藏著些踟躕之色:“我記著除夕守歲那天……你好像就沒守住。”


    “應該、應該可以的吧。”小道童捂了臉,白淨的麵皮刹那紅成了一片。


    除夕那天,他師娘本想帶著他去自家師父府上串門順帶守歲,孰料他人才入國公府不到一個時辰,未至三更便忽悠悠睡了過去,硬生生錯過了二師伯帶著師父師叔他們在門外點花放鞭。


    “實、實在不行,徒兒可以用了晚膳就去睡,等著睡到二更天,再起來。”離雲遲扭了眉毛,咬著口白牙憋出了這句話。


    “行,那你今兒吃了晚膳就睡,等到二更天了,為師再派人喊你起來。”小姑娘被他那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逗得不住發了笑,她沒忍住伸手掐了掐自家徒弟的包子臉,繼而轉頭瞅了墨君漓一眼,“阿衍,你今晚也跟著我們走一趟?”


    “符好寫,但符前輩加上一個小雲遲,倆人我大概帶不過去。”


    “國師大人,合著您這開始沒準備讓我跟著去呀。”冷不防抓著個奇怪重點的少年癟了嘴,眸中是說不出的幽怨,“虧我連今晚出門穿啥都想好了。”


    “你竟然還考慮晚上出門穿啥!”被他帶歪了思路的慕大國師跟著他瞪眼驚呼,“大晚上出門肯定要穿夜行衣啊——這還用想?”


    “可是夜行衣還有好幾種款式呢!”墨君漓理直氣壯地叉了腰,“交領圓領,對襟斜襟,加上下擺長短和袖口樣式——這花樣不是多著?”


    他櫃子裏至少有十種不同款式的夜行衣,每種又至少備了五套,從短打到直裰,再從箭袖到直袖,這些他可是都標上號了,絕對不會弄混,更不會穿錯!


    “奇了,”慕大國師詫然滿麵,“我從前怎麽沒注意過你那些衣裳有這麽多花樣。”


    嗬,說白了,不在意唄,還能是因為什麽。


    少年偷偷翻了個小小的白眼,他覺著依慕大國師對吃穿用度的在意程度來看,他再給她十年時間,她都未必能分得清他那究竟有多少件不同的夜行衣。


    畢竟,她老人家櫃子裏的衣裳都是他買的。


    墨君漓摸鼻望天,他已經不想再提那些倒黴衣服了,於是決定飛速轉移開話題:“那今天晚上,你帶著小蘿卜頭,我帶著女君走吧。”


    “符開雲總歸是個成年人,再怎麽輕身也比咱徒弟重上不少,這一來一回咱們得跑上快兩個時辰——我怕你累著。”


    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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