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隨意隻覺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什麽東西撕扯著她往下墜去。她整個人被黑暗包裹著,這黑暗是冷的,激得她落下一滴淚來。她忽然想到,自己找不到淩虛觀,找不到家了。


    她感覺到頭暈,連眼皮也睜不開。她寧可自己一直這麽暈下去,仿佛這樣就永遠不會醒來一樣。如果醒來了,她抬頭就會看到樹叢在頭頂上的影子,再從滿是泥土和草屑的地上爬起來,徒勞地想盡一切辦法找到淩虛觀的位置。也許她會遇到上山的樵夫,或者是一頭熊。


    不管怎麽樣,她終究是一個人了。


    可是耳邊卻有一個人在哭,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啜泣聲……連哭喪的都來了嗎?哪裏來的人會給自己收屍呢?那麽黑白無常也來了?他們還是一個嬉皮笑臉,一個不苟言笑嗎?


    她的眼皮輕顫了顫,終於醒了。她很想知道那個在哭的人是誰,於是輕輕地轉過頭去。


    這個人有點眼熟,她有些費力地張開了嘴巴,發出了及其沙啞的聲音,這聲音把她自己也嚇一跳:“師父,你也死了嗎?”


    她又把頭轉了回去,自言自語地歎道:“原來我在做夢。”


    “不是的,不是的!”道長見他醒了,急忙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可是還沒有來得及等他顫抖著說出下一句話,雲隨意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她不知道已經發了多久的燒,要是平常的孩子,這麽久的高燒足以把人給燒壞了。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回到了現在,隻是全身上下已經完全沒有了人形。容與把她抱進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簡直在抱一具骷髏。


    她睡了多久,道長就在旁邊守了多久,仿佛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什麽事情了。他的眼尾是紅的,應該是在之前哭了很久,到現在眼還是紅腫的,沒有消散。容與敢發誓他在之前從來沒有看到過道長哭過這麽久,他甚至覺得如果雲隨意醒不過來,道長就會拔出他自己的劍自刎。


    俗話說得好,“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道長隻是覺得自己在天庭呆了小半刻,沒想到人間已經過了這麽久,他更沒有想到雲隨意會自己從將軍府跑出來一步一步找回淩虛觀。那天他特地在山門處設置了一個禁製,目的就是防止自己哪天於心不忍又把她帶回來,最後讓她慘死在自己麵前。但是如今不一樣了,他已經向後卿討得了逆天改命的方法,即便是自己死去,他也不會再讓她離開自己半步。


    容與大半個身子倚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他們,沒有說一句話。那天要不是一隻小地精跑過來用他的拐杖使勁地戳著他的腳,他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當他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雲隨意的時候,隻覺得自己的半條魂都要被嚇掉了。他開始佩服起這個小姑娘的毅力來,因為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她可以自己從將軍府回到這裏來。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床上的雲隨意睫毛輕顫了顫,她又一次醒了,同時覺得自己無比的幹渴。她這回好好地睜開了眼睛望著天花板,覺得四周的景象莫名的熟悉。難道地府和淩虛觀長得一個樣子?


    她轉頭又看見了師父,於是皺了皺眉頭。她以為自己睡了很久,而這段時間裏道長一直就在她的床前沒有離開過半步:“師父你不投胎去嗎?”


    道長一把抓住了雲隨意的手,但隨機又放鬆了些力氣,怕弄疼她。他的眼裏全是心痛,他把她的手貼在了自己臉上,滾燙的淚水就這麽從她的手背滾落下來,他輕輕地道:“這是淩虛觀,隨意,你回家了。”


    雲隨意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她隻是用她那一雙大且好看的眼睛愣愣望著道長,仿佛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


    道長於是看著雲隨意的眼睛,他鄭重、緩慢又無比堅定地說道:“徒弟,你回家了。”


    雲隨意還是愣愣地看著他,仿佛她的腦子被燒傻了一樣。就在道長懷疑她是不是突然失去說話能力的時候,她突然開口道:“我討厭你。”


    她雖然臉色蒼白得很,但還是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奮力地掙脫開被道長緊緊握住的那隻手。她衝道長大吼道:“我討厭你!為什麽你說不要我就不要我了?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會難過?你這不稱職的師父,我不要和你講話了!”


    她說著,眼淚不停地滾落下來,都來不及用手去揩。道長連忙手忙腳亂地想幫她去擦眼淚,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還有你!”她對著容與說:“你這個騙子!”


    在這個節骨眼上,容與居然還有心情笑了出來。他邊笑邊說:“狐狸都是騙子。”


    “好了,別哭了,師父錯了,”道長從來不會哄小孩,於是他幹脆把她摟在了懷裏,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她的身板真的很小。道長突然想到:“我能一輩子當他師父麽……假若我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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