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真是自從第四次大戰之後,才拋下整個魔族不管,跑到了這個不東不西,不南不北的地方開了一個醫樓,當了一名大夫。


    他可能是魔族裏唯一一個悲天憫人的魔尊,一直覺得治病救人才是這個世上最有趣的事情,對於什麽一統六界一點興趣都沒有,也從來不管其他的事情,魔族的先君為此不知道和他發生過多少爭執,直到自己退位也沒有原諒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他的樓子沒有什麽身份限製,因此總是有很多各式各樣的人,之前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看中了堇理山這片地方,故意在樓子裏鬧事,最後落得個半死不活,長命百歲的下場,讓別人對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有了新的認知,從此再也沒有人故意找過茬。


    隻是阿青的失蹤讓他開始疑惑起來,難道自己這個樓子真的是一直不偏不倚地立在中間,什麽也不幫嗎?


    他大概猜到了阿青是誰的人,後來去了哪裏,現在怕是早就已經死了,隻是生氣她居然把身份瞞了這麽久,心裏卻也覺得不是很難過。因為在他眼裏,他的樓子裏隻有兩種人,一是病人,一是死人,其他的可有可無,他隻當沒有看見。


    恐怕六界沒有一個人能猜到,當日後卿逃跑,跟著一起莫名其妙失蹤的青玄如今就在他的堇理山裏。當初後卿正是因為他的為人,才敢把青玄交給他治。隻不過這個病人讓他很頭疼,因為他從來不肯好好喝藥,總是喝一半倒一半,或者是與他胡攪蠻纏。若是受傷了,換上紗布,前腳剛剛包紮好後腳他就給撕掉,仿佛就是不想讓自己好好活下去,或者是激後卿發火。若不是後卿說過不能打他,降真早就先把他打暈,在把藥一股腦地死灌進去,讓他不喝也得喝!


    後卿的用意,他又何曾不知道,隻是他看過了太多不該看的事,不說破罷了。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適時的時候假裝瞎子或者是聾子,除了盡到一個大夫的本分之外什麽都不要做,安安穩穩地把他的樓子開下去。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每天來求他醫病的人越來越多,他不得已用法術把自己的醫樓擴了一倍,又說明了“小病不醫”才讓這人聲鼎沸的堇理山漸漸安靜了些。可是今日,他難得自己過來醫樓瞧一瞧的日子,怎麽也沒有想到會見到殷落。


    殷落君上在和地府那鬼王結親之前一直都窩在丹穴,不怎麽喜歡到處串門還有一些神仙不大認識她。現在因為在上天庭鎮壓妖獸時驚天一現,又去南海參加了個婚宴,認識她的人才漸漸變多,還贏得了不少莫名其妙的稱讚,因此降真也聽過這個名字,如今她一來,他才堪堪把名字和臉對了起來,先看了一番麵相,心裏想道:“原來這便是殷落,果真是貌美……與那神荼倒也相配。”


    但印象也隻是僅僅停留在貌美上,再沒有別的什麽“一見鍾情”之類的了。


    降真的樣貌無論放在魔界還是天界,隻能算得上俊俏。但他隻要是一笑起來,就立刻不一樣了,他的笑容幾乎是可以稱為“驚為天人”,就如片片桃花吹落在心頭,叫人骨頭都要酥了。因此他有時候喂哭鬧的孩子喝藥,就對他們笑一笑,叫那孩子連哭都忘記了,連藥苦也不覺得,隻管看著他。


    殷落也是一個正常的神仙,所以她看著降真對她笑,不由得怔了一怔,想道:“這醫仙笑起來也忒好看了些。”一會才回過神來:“今日上仙得空,親自過來?”


    雖說她一眼看出來了降真不是個神仙,但也不知道他具體是個別的什麽東西,看其他人這麽叫他,也就懶得改稱呼,一並跟著叫了。


    這樓裏一向是很熱鬧的,但是正因為熱鬧,他才一般不出來親自看那些病人,平常隻是挑一些心情好的日子出來走一走,反而是讓自己的侍女代為照看了。


    “反正今天沒有事,過來看看也好,”他轉了一轉手中的扇子,問道:“君上可是覺得有什麽不適嗎?”


    “嗯,是這樣的……”殷落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臉上出現了一絲羞怯的表情,把降真看得更加疑惑,一時間腦海裏都冒出了幾百種病來,過了好一會,才看她繼續扭扭捏捏地道:“之前別人送過我一壇上仙釀的竹葉青,覺得格外香醇,今日來,特地想再討一壇的……”


    她怕降真不答應,馬上又補充道:“聽聞上仙喜歡扇子,這是一把檀香扇,還請上仙收下。”


    她伸手,手心裏赫然是一把做工極為精巧的檀香扇,降真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緣故,卻也毫不客氣,拿過扇子來在手裏仔細把玩了一會,展開了扇了扇,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覺得喜歡得緊,便點了點頭:“君上大可不必親自過來的——酒全都埋在那片竹林子裏,挖不挖得到就全看你的運氣了。”


    降真恐怕是六界裏最喜歡扇子的一個人,據說他的房間裏沒有別的,全是各式各樣得扇子。要是誰沒藥錢,拿扇子抵就是了。因此有一些來看病的凡人,手裏少不得拿上三四把扇子,看他喜歡哪一把,直接就送過去了。


    殷落聽得他答應,滿心歡喜,道了個謝,馬上拿了把鋤頭,一路小跑著往他那片竹林子裏趕過去,好像晚了一步裏麵的酒就全會被偷走似的。她記得折丹之前最喜歡喝這種酒,突然想了起來他,就想著弄一壇來去鞠陵瞧一瞧容與不知道他現在一個人會不會覺得煩悶。折丹畢竟算得上是她半個叔叔,這種事情她總是想要親自做,交給別人,就沒有那一份心意了。


    醫樓旁邊的已經不叫竹林,而可以稱為竹海了。遠遠地看上去便無邊無際,待到真正走進去,那竹子長得遮天蔽日,連陽光都擋去不少,清幽得厲害。殷落漫無目的地走著,手中抗個鋤頭,撇去容貌不管,倒像一個來幹農活的村姑,突然遠遠地看見了一個人,想著他或許也是來找酒的,便走過去問道:“這位上仙,你可知道竹葉青埋在何處?”


    她待人處事就是這樣,管他是誰,先“上仙”喊起來再說。


    青玄回過頭來,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突然之間,四周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殷落隻是呆呆地看著麵前這個清俊出塵的男子,連一片竹葉從她眼前落下去也不舍得眨一下眼睛。她瞧著他臉上因微風吹拂而有些散亂的發絲,和那一雙總是溫和又帶些笑意的眼睛,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好久才結結巴巴地道:“竹、竹葉青……”


    仿佛他就是活在竹林裏的仙子一樣,隻能遠遠地看一眼,若是話多了,可是要惱的。


    她隻是很小的時候見過青玄兩麵,這麽多年過去了,自然一點都記不清他長什麽樣子。青玄隻覺得麵前的這個少女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是他現在更本無心細想,看了一眼她肩上的鋤頭,道:“你跟我過來吧。”


    殷落應聲,眼睛卻沒有從他身上離開過分毫。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她覺得越來越奇怪,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上仙,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字?”


    青玄隻是在前麵走著,頭也不回:“李華。”


    “上仙也是來尋酒的嗎?”


    “不是。”


    殷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本來想繼續問下去,又覺得這樣刨根問底恐怕會惹得別人不高興,隻好閉上了嘴巴。


    他走得很懶散,好像是在逛自己家得院子一樣,周身隻有一層淺淺的靈氣護著,倒像是剛剛修煉成仙。殷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怕他不高興,老是有一種自己在哪裏見過他一樣的感覺,於是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這一定是雲隨意見過的人”上麵。


    “這裏。”他走到一處涼亭前麵,指了指旁邊的一從竹子,一個字也不想多說,轉身就走開了。


    “等一下!”殷落鬼使神差地喊了一句,似乎是怕自己之後再也見不到他一樣,喊完卻又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說些什麽,有些尷尬地把本來一直扛在肩上的鋤頭杵到了地上。


    “做什麽?”他於是轉過身停了下來,隻是無心回答,顯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清風灌滿他的衣袖,看上去好像他要乘風而去似的。


    “沒、沒有事……”實在找不到什麽話要說,她隻能幹巴巴地笑了幾聲,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麽走遠了,不知怎的,總是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錯過了什麽極為重要的事情一般,整個人都沉寂了下去。


    她搖搖頭,試圖想把這種想法甩掉,但總是揮之不去,隻好用鋤頭輕輕往地上挖著。不多時果然看到了封泥,才讓她的心情為之一振,加快了挖掘的力度。


    她自己也會釀竹葉青,但是自己釀的總是沒有降真的喝起來香醇。他這個釀酒的方法想必也不會輕易外傳,這回便沒有客氣,一下子偷偷取走了兩壇,倒好像做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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