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風者供銷超市集團,第一季度幹部信仰測定儀式。


    這句話分開希爾科能讀懂,但合在一起,他可就看不懂了。


    首先,什麽是“超市”?


    超級市場?


    符文之地商業最發達的地區就是皮爾特沃夫。但即便是皮爾特沃夫,此前也從未有過“超市”這樣的商業模式。


    希爾科有些在意地帶著塞薇卡,走上近前細細觀察。


    都不用進門,隻是站在超市門外往裏一望,他們就瞬間理解了什麽是“超市”:


    隻見在那開闊空曠的超市裏麵,琳琅滿目的商品就像等待檢閱的士兵一樣,整齊擺放在那一眼望不到頭的貨架之上,在明亮的燈光下開放陳列在顧客眼前。


    和那些空間狹窄的小店相比,這裏一看就很上檔次。


    但貨架上售賣的又都是食品、日用品、生鮮水果之類的中低檔商品,走的明顯是薄利多銷的親民路子。


    那些講究格調又消費能力有限的皮城人,一定會很喜歡這個超市。


    “不錯的商業創意。”希爾科低聲評價。


    “是啊。”塞薇卡也感歎:“這些領風者可真會做生意。”


    “...”希爾科聽得微微一愣。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麽一直對這個領風者協會有所提防了。


    不僅是因為領風者和皮城財閥的聯係,還是因為這些領風者太會做生意了。


    他們做生意的頭腦比任何商人都要靈活,駕馭金錢的本領甚至更勝過皮爾特沃夫的老籽苯家。


    這就讓希爾科覺得...很違和。


    而這就涉及那個標語裏麵,第二處讓希爾科看不懂的地方了:


    “不是說要消滅剝削嗎?”


    “怎麽連‘集團’都搞起來了?”


    希爾科不理解,領風者搞的這個“集團”,和皮城佬搞的私人企業有什麽區別。


    對《迦娜思想》也略有了解的希爾科,忍不住走上前去,叫住一個看著像是領風者幹部的人:


    “你好,我也是迦娜理論的愛好者。恕我打擾,我有些問題想向你請教——你們這個領風者供銷超市集團,到底是個什麽‘性質’?”


    “它和皮城佬經營的商店,又到底有什麽區別?”


    希爾科簡單地說出心中疑惑。


    他本以為這個領風者的幹部,會因為這個刁鑽的問題而難堪不已,甚至惱羞成怒地驅趕他離開。


    可沒想到,這位幹部卻聽得眼前一亮,甚至熱情地走過來跟他握手:


    “你竟然能問出這麽有深度的問題——”


    “看來你也一定是我們的同誌了,先生!”


    “同誌麽...”希爾科微微一愣。


    符文之地當然沒有漢語,也沒有同誌這個詞。


    李維是用的是意譯方式,化用了諾克薩斯語的詞匯,作為領風者使用的“同誌”。


    而這個詞在諾克薩斯語中的原意,是指“共患難的朋友”,尤其是“戰友”。


    “我和領風者,會是戰友麽?”


    希爾科在心裏問著自己。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程度上則取決於眼前這個幹部,對他之前問題的回答。


    這時隻聽那領風者幹部解釋:


    “我們領風者供銷超市集團,從性質上講...應該叫‘半迦娜主義’。”


    “一方麵,我們集團是在私有製基礎上,在市場環境下建立起來的國有經濟,不是完全的迦娜主義性質。”


    “而另一方麵,我們集團又不同於私人籽苯主義,其目的不在於剝削、賺錢。”


    “市場環境。”希爾科不禁揶揄。


    都市場環境了,開公司怎麽可能不追求盈利。


    既然要賺錢,不還得剝削?


    “你說的對。”幹部回答:“雖然我們的目的不在於此,但對剩餘價值的剝削卻還是客觀存在於我們的經營過程中的。”


    不到大同社會,剝削便永遠存在。隻是多和少的差別。


    領風者現在努力所能做到的,隻是大大減少了對人的剝削,而不是消滅了它。


    “可這是最符合實際情況的選擇——畢竟以領風者協會目前的情況,我們還遠遠不能擺脫對市場秩序的依賴。”


    領風者現在連個自己的正經根據地都沒有,連個政治實體都算不上,當然不可能擺脫牢牢主導著這個世界的市場秩序。


    領風者要發展,就得花錢、掙錢。


    要掙錢,就得開公司辦企業,就得剝削剩餘價值。


    “既然需要追求盈利,還存在剝削,那這和皮城的私人企業又有什麽區別呢?”希爾科咄咄逼人地問道。


    “我們是國家所有製。”雖然領風者協會還根本稱不上“國”,但為了方便理解,幹部還是這麽解釋:


    “我們集團的所有資產和盈利都不歸屬於某一個籽苯家,而是歸屬於整個領風者協會,歸屬於追隨領風者協會的大眾全體。”


    可這依舊說服不了希爾科。


    集團日常的管理經營全控製在領風者的幹部手上,那這所有權說歸屬大眾,就歸屬大眾了?


    錢都進了領風者協會的口袋,大眾難道還能從裏麵分到好處不成?


    “當然可以。”幹部非常坦然地回答:“我們供銷超市集團從市場上所賺取的利潤,除維持經營和擴大再生產所需,其餘的全部都會上交協會。”


    “協會雖然不會直接給大家發錢,但他們會把錢用在對大眾有利的地方。”


    領風者協會是在掙錢,但也在一刻不停地為了大眾撒錢。


    醫院要花錢,學校要花錢,貧困救濟要花錢,職業培訓要花錢,社區清潔要花錢,公共交通要花錢,科技研發要花錢,武裝建設要花錢...


    “我們可以保證,我們掙來的每一分錢,都是為了全體大眾的利益而花出去的。”幹部神情真摯地解釋。


    “是麽?”希爾科卻仍是懷疑。


    利潤取之於民,又用之於民。這聽上去很好。


    可具體執行起來,不還得經過一個個幹部,一個個人?


    希爾科不相信人性。


    這麽一大筆錢從領風者手裏經過,如果幹部們要撈,甚至說,如果李維想撈,那又有誰能阻止?


    而如果李維隻要願意就可以為自己牟利,那領風者協會和皮城的私有企業又有什麽區別?


    “所以這才需要大眾監督嘛!”幹部說。


    “監督?”希爾科都想笑了。???.23sk.


    這裏可是符文之地。是人和人天生就絕對不平等的魔幻世界。


    李維一口氣就能吹飛幾十上百人,大眾拿啥監督他?拿槍麽?


    都別說會法術的李維了。


    祖安全民持槍200多年了,幾乎人人都是戰士。200多年下來,又有誰監督得了煉金男爵?


    還大眾監督,大眾憑什麽監督?


    “就憑這個。”幹部回答。


    說著,他指了指那橫幅上的宣傳標語:


    “幹部信仰測定儀式——”


    “我們集團的主要領導幹部,每個季度都需要在大眾監督下公開測定信仰。”


    “信仰是成為領風者幹部的基礎,隻有信仰足夠虔誠,可以通過這個門檻的人,才有資格憑借才能和資曆,被選為領風者的幹部。”


    “但成為幹部也不是一勞永逸。”


    “如果幹部在工作中懈怠了、變質了、信仰褪色了,那他們就沒資格再坐在這個位置,掌握這份權力。”


    “而這個‘幹部信仰測定儀式’,便是一次對領風者幹部信仰的公開檢測。”


    這正是希爾科第三處看不懂的地方。


    “信仰測定?”希爾科很不理解:“怎麽測?”


    “迦娜會告訴我們的。”幹部說。


    希爾科:“......”


    合著說到最後,玩的還是神棍那套騙術?


    他這下對領風者更不信任了。


    但那幹部卻隻是自信微笑:“測定儀式馬上就開始了,先生,你會看到的。”


    說著,他也不再向希爾科解釋。


    希爾科和塞薇卡在意地退到一邊,靜靜等待。


    幾分鍾後,儀式開始了。


    隻見在全體職員和圍觀路人的注視下,領風者供銷超市集團的幹部們手牽著手、肩並著肩,站在路上就...開始唱歌: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這些虔誠信徒通過歌聲溝通著迦娜女神,借來了女神的一絲神力。


    於是,在場的幹部身上,職員身上,甚至是參與監督的路人身上,全都若隱若現地出現了“線”。


    “這是...”希爾科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是女神的信仰之線。”有人熱心解釋:“隻要是真正的迦娜信仰者,就會有這樣的線。”


    隨後更是有一陣清風拂過,一隻青鳥悄然降世——


    這是迦娜女神的身外化身,表示女神“已閱”。


    監督他們的不僅是大眾,還有一位絕對公正無私的不死女神。


    “什麽?”希爾科一時難以接受。


    迦娜女神竟然真實存在?


    這會不會是騙術,是法師使出的戲法?


    這些所謂的信仰之線,真能反映出一個人的信仰純潔與否嗎?


    希爾科心裏正是懷疑。


    可塞薇卡卻一臉震驚地看向了他:“希、希爾科——”


    “你也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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