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是怎麽變成今天這樣子的,銳雯不知道。


    至於如何改變帝國的現狀,這問題就更不是她這小小的中層軍官能解決的。


    她能改變的也就隻有這個可憐老婦人的現狀了。


    “我們能去您家裏看看麽?”銳雯問。


    老婦人當然同意。


    她帶著銳雯和馬莉特回到家,一幢還算闊氣的農家小樓麵前。


    一行人推開門,走進去,發現屋裏的陳設雖然略顯古舊,但物件齊全、打理幹淨、擺放整齊,給人的整體觀感卻還不錯。


    有沙發、有壁爐、有大餐桌,地上鋪了毯子,牆上還掛了畫,比特裏威爾一般農民家庭的家居裝潢要闊氣得多。3sk.


    “媽媽,有客人嗎?”一個不過7、8歲的小姑娘,甜甜地從屋子裏探出頭來。


    “這是我的小女兒。”老婦人把那孩子嗬護地抱進懷裏,才介紹道:“也是我最後一個孩子。”


    “哦...”銳雯鬆了口氣。


    原來她還剩下一個孩子。還好,沒遇上最糟的情況。


    然後銳雯看著老婦人和她這最後一個女兒,就又忍不住問:“太太,你這兩年過得還好麽?”


    “好,還好。”老婦人點頭。


    短短幾年內死了一個丈夫,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按理說這日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過好了。


    但她語氣認真,還真不像是在應付領導家訪的客套話。


    因為恰恰是她丈夫孩子的犧牲,才讓她過上了“好日子”:


    “我丈夫孩子的安家費和撫恤金,雖然有所拖延,但最後還是都發到了。靠著這筆錢,我在卡瓦老爺逃跑的時候買了不少田。現在可以雇人種地,不用再自己幹活了。”


    “而且征糧官知道我丈夫是十幾年的老兵,知道我家是帝國的軍人家庭,所以找我要的糧食也比別家要少...”


    “所以這兩年雖然日子過得緊張,但也能勉強過下去吧。”


    老婦人抱著小女兒,這麽絮絮叨叨地說著。


    而銳雯聽完這些,則在意地問:“您丈夫十幾年前就在當兵了?”


    “是的。”老婦人點頭。


    “那我應該認識他!”銳雯感慨地說。


    她小時候就知道,村莊東頭有個農奴出身的大叔,不僅通過參軍獲得了自由人的身份,而且還因此小小地發家致富,娶了老婆,有了自己的田產房屋。


    這個故事對銳雯的影響很深。


    她正是受了這個逆襲故事的鼓舞,才最終下定決心報名參軍,嚐試用自己的力量改變命運的。


    “我還記得大叔總跟人講的那個故事...”銳雯總算找到了點兒遊子還鄉的親切感,開始回憶她的童年記憶。


    “他當年好像是...在恕瑞瑪,還是德瑪西亞打仗的時候...立了什麽功勞,從戰場上帶回來了一隻金手鐲,還是戒指?”


    “戒指,是戒指!”老婦人眼裏像是有了光。


    她跟銳雯一起回憶著當年的美好回憶:“那是恕瑞瑪一個部落貴族的戒指,而且不隻一枚!”


    “是我丈夫第一個殺進營帳,一刀砍下了那野蠻人的手掌——長官為了獎勵他的勇敢,就把這隻斷手賞賜給他了。”


    “知道嗎?那隻斷手上可整整有5枚戒指哩!”老婦人激動地說。


    “我丈夫當時興奮得整個人都懵了,結果用力掰了好久,都沒能把戒指從手指上給掰下來。”


    “大家都在笑他。長官也開玩笑說,‘你要是連恕瑞瑪人的斷手都對付不了,幹脆戒指也別要了’。所以他幹脆把那隻手給剁爛了,從一堆肉泥裏把戒指給掏了出來...”


    “就是靠著這些戒指,我們才有了田地,有了房產,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家...”老婦人一臉柔情地講述著。


    回憶著過去的美好時光,她整個人都像是活了。


    還是過去好啊。


    那時雖然也經常打仗,但戰爭給諾克薩斯人的印象,卻是那麽美好。


    那時的諾克薩斯帝國還總是在打勝仗,今日滅一國,明日屠一城,腳步永不停歇。


    那時的諾克薩斯人還拚了命地往軍隊裏鑽,要當兵都得靠競爭,靠搶。


    “那時我丈夫每次跟軍隊出征,都能帶回來很多很多好東西。”


    “而現在...”


    現在別說戰利品了,人都回不來了。


    諾克薩斯這幾年淨吃敗仗了。


    她的丈夫和孩子,全都死了。


    “唔...”似乎是注意到自己可能抱怨過火了,老婦人的話又戛然而止。


    “沒關係的。”馬莉特這次卻很寬容。


    她對老婦人說:“夫人,你的丈夫孩子都是帝國的英雄。他們的犧牲是不會白白浪費的。”


    “可能這兩年日子會難過一些,但我相信,未來一切都會變好的。隻要我們...”


    “把德瑪西亞人全殺光!”馬莉特還沒說完,一個稚嫩的聲音就驀地響起。


    說話的竟然是老婦人的小女兒,那個一直躲在媽媽懷裏,不過7、8歲大小的小姑娘。


    “你...說什麽?”銳雯和馬莉特還愣了一下。


    “隻要把德瑪西亞人都殺光就好了!”那小姑娘奶聲奶氣地說:“我哥哥姐姐都說,德瑪西亞人的土地比特裏威爾肥沃多了。隻要把這些野蠻人全清理掉,我們就再也不用餓肚子啦!”


    馬莉特一陣沉默,然後驚喜地露出微笑:“沒錯,好孩子!你說的對!”


    “我們不光要清理掉德瑪西亞人,還有恕瑞瑪人,艾歐尼亞人,弗雷爾卓德人——陽光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應該屬於偉大的諾克薩斯!”


    “符文之地本就是上天賜予諾克薩斯的禮物。”


    “那些弱者根本不配占據如此廣闊的土地。隻有把他們全部消滅、吞並、征服,才能搏出屬於我們諾克薩斯人的生存空間!”


    “為了諾克薩斯!”馬莉特動情喊出口號。


    “為了諾克薩斯!”小姑娘也咿咿呀呀地跟著喊。


    但孩子終究是孩子。


    她在三言兩語博得眾人歡喜之後,又問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那大姐姐,我們諾克薩斯什麽時候能打敗德瑪西亞啊?”


    “這個...”馬莉特當然不會在孩子麵前露怯。


    她握著那鑲嵌著魔法寶石的符文佩劍,信心十足地說:


    “之前的失利隻是暫時的,帝國已經在積蓄力量,醞釀對德瑪西亞的下一波全麵攻勢了。”


    “相信姐姐,隻要帝國發起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耶!”小姑娘啥都不懂,隻在那兒激動蹦跳。


    銳雯在一邊靜靜聽著,表情卻很微妙。


    前線的事兒她比誰都清楚。


    以前帝國軍隊走的是精英路線,旨在用高福利待遇吸引強者從軍。


    畢竟諾克薩斯士兵的一套製式鎧甲,加頭盔、戰刀、戰斧等各式單兵裝備,林林總總加起來都得有小200斤了。


    如果不是身軀強健之人,就連在諾克薩斯當兵的資格都沒有。


    而現在,隨著戰事曠日持久,人員損耗日益嚴重,常年在前線作戰的銳雯卻駭然發現,帝國軍隊的質量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下降。


    幾年鏖戰下來,諾克薩斯甚至都已經開始征召那些體能不合格的孤兒、農奴、流浪漢從軍。


    而且連訓練都不怎麽訓練。別說盔甲了,發把武器就直接派去戰場填線。


    結果就是越打越弱,越弱越打,幾乎是陷入死循環了。


    是,德瑪西亞人這幾年被折騰得夠嗆。可諾克薩斯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就現在這個帝國...”銳雯忍不住想:“如果繼續打下去...”


    “情況真的會好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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