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門外進來的兩人,張少陽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右手在茶杯上輕輕環了一圈,然後端了起來,緩緩泯了一口,眼睛順勢的從那胖子身上轉到了那個小姑娘身上。


    那兩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邊,不過兩人沒有理會,走向了另外一張桌子,那胖子扯著嗓子喊道:“掌櫃的,上些酒菜來!”


    一旁的小姑娘輕輕扯了一下坐著占了大半邊桌子的胖子,低聲道:“徐師兄,咱們就沒銀子啦!”


    胖子咧開嘴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小師妹,若是沒錢了,到了襄陽城,你耍上兩手吹笛引蝶的細活兒,還愁那銀子不嘩嘩的往咱口袋裏鑽?等到了京城見到了師父,就更不用愁錢花了。”


    小姑娘一臉憂愁,看著胖子那張肥的比自己大了一倍的臉,搖了搖頭:“再吃下去就真的像頭豬啦!”


    胖子似是沒聽見,拿著小二端來的酒壺,往嘴裏灌了一口,隨著吧唧了兩下嘴。


    王自淵好不容易吃了一頓飽飯,響亮亮的打了個飽嗝,興許是覺得有辱斯文,麵子上總有些掛不住,便起身道:“有幸能與二位認識,看今日天色不早了,二位一路風塵,大概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張少陽回禮告辭,看到王自淵出了門,張少陽將掌櫃的叫到了跟前:“這秀才住在何處?”


    “我給他在柴房騰了片地方。”掌櫃說道。


    “晚上送一床棉被過去,就說你送的,莫傷了他的臉麵,讀書人,臉麵最值錢!”


    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的小姑娘,麵上的憂愁轉眼就消失不見了,看著張少陽和癡兒上樓的背影,癡笑道:“這人也不壞嘛!”


    張少陽沒聽到,隻是一旁將一隻雞腿塞到嘴裏的胖子含糊不清的罵了句:“屁!”


    ......


    張少陽可不僅僅隻是可憐王自淵,這天底下的寒門士子何止千萬,比他王自淵更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好歹他還能靠著賣字賣畫掙點行頭,而多少懷揣高中狀元夢的苦學士,畢生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封官參政,在這條煙塵撲麵的官道上前赴後繼?


    隻可惜,大都都在這條路上死絕了,到死也不忘念上兩句,一句約莫著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辟天下寒士俱歡顏’,而另一句定是‘都是狗屁’!到死都閉不上眼睛。


    張少陽心想如果王自淵知道他這趟入京就是看看風景,騎騎馬見見世麵,恐怕能氣到吐血身亡,這世道啊,終究不是那麽公平!


    張少陽想著,如今權臣大都想著如何升官發財,如何讓自己的腰包更鼓一些,王自淵這個真正有文人氣節,真正誌在京城的人,說不定真是一朵奇葩,能在那貧瘠的官道上開出一朵花兒來。


    休整一夜之後,張少陽前日的些許疲憊一掃而空,而住在柴房的王自淵,興許是昨晚終於睡了個暖和覺,整個人比昨日看起來氣色好了太多,如今他手上有了點盤纏,決定繼續上路。


    看到張少陽時,王自淵略顯興奮,拱手道:“張兄,這麽早就要上路了?”


    張少陽回以一笑:“是啊,王兄不也一樣,不如一起如何?”


    王自淵麵露難色:“我這腳程跟不上張兄的馬,還是算了吧。”


    張少陽想了片刻,笑道;“這倒不是什麽大問題,買一匹馬就是!”


    看到王自淵麵露難色,張少陽繼續道:“王兄放心,這馬的錢我出了,至於這錢,好說,王兄文采在我之上,我這半吊的水平,若是路上有什麽不懂的,王兄便給我指點指點,一個問題一百文,你看如何?”


    “可一百文...是不是多了些?”王自淵有些吃驚。


    “不多,學問當值這個價。”張少陽認真說道。


    聽到張少陽的話,王自淵再不扭捏,大笑一聲:“好,依張兄所言。”


    恰在這時,那胖子和姑娘的組合也起了個大早,胖子背著包袱,路過張少陽的時候不客氣的瞥了他一眼。


    張少陽也不惱,反而笑問道:“二位可是去京城?”


    胖子聳了聳手裏的刀,一臉不耐煩的道:“咋的?”


    “不如咱們一起,所謂不打不相識,咱們便交個朋友,結伴而行如何?”


    “那倒是好啊,你給我們也買兩匹馬?”胖子麵露譏諷的說道。


    張少陽爽朗一笑:“兩匹馬而已,就這麽定了!”


    “徐師兄,這樣不好!”旁邊那小姑娘一臉認真的看著胖子,胖子就當做沒有看到,滿臉堆笑。


    胖子選了一匹最肥的馬,依他所言,他這樣的身材,隻有這樣的馬才能配得上他,張少陽隻是淺笑,沒有多說什麽,雖說這肥馬貴了百文錢,這胖子隻當自己占了他的便宜,卻不知馬匹宜壯不宜肥,壯馬日行千裏,肥馬嘛,保不齊!


    馬匹買齊,五人總算踏上行程,一路上胖子始終對張少陽和癡兒不對付,大概是張少陽的馬踢了他一身泥,畢竟這胖子自己說了:我這人啥都好,就是記仇!


    張少陽啞然失笑,沒走多久,胖子的馬就開始哼哧哼哧喘大氣,胖子看了看自己一身膘,再看看其餘四人身下那依舊生龍活虎的馬兒,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到最後隻能下馬,將身上的包袱放在馬背上,到最後索性把包袱也全都背在了自己身上,一手牽著馬,一手拿著刀,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是虧了還是賺了。


    一番詢問,張少陽才從小姑娘那兒知道,她叫任小蟲,胖子叫徐瀚海,兩人是師兄妹,如今天子信佛崇道,身邊更是有一批問卜師和煉藥師,兩人的師父是個道士,當年聽說宮裏招能人異士,就屁顛屁顛的跑去了,兩個師兄妹自然是自生自滅,現在聽說在宮裏混得不錯,這又想起了原來還有兩個徒弟,於是便飛鴿傳書,讓兩人到京城一起享福。


    張少陽覺得小姑娘的名字甚是有趣,多叫了幾遍,最後索性就去掉了姓,一口一個小蟲兒叫的親切,旁邊徐胖子本來幸災樂禍這張小子要倒大黴,以前自己叫小蟲兒能被這個小丫頭攆著打,你還敢一連叫這麽多次?


    可胖子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一看自己的小師妹……


    無動於衷?還帶著那麽迷人的笑?


    徐胖子再次陷入沉思。


    風刮得臉上生疼,張少陽見王自淵身上衣物單薄,便把自己隨身帶的衣服借給了他,秀才換上這一套華麗的衣服,居然極為合適,兩人身材都很勻稱,隻不過王自淵沒有穿過這樣華貴的服飾,不習慣的扭扭捏捏,讓同行幾人捧腹大笑。


    秀才仔細收好了原來的破舊衣服,張少陽看在眼裏,笑道:“這套衣服給你了,那件衣服太破,不要也罷!”


    王自淵歎了一口氣,正色道:“有些東西,是自己的,卻怎麽也舍不得丟了!”


    張少陽一怔,嘴角浸笑,朝著鶯歌兒屁股來了一巴掌,馬蹄疾飛,傳來那紈絝小哥兒的話:“是這麽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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