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人還是物,隨處都透著靈秀婉約的江南道,可真是囊括了這世上最好的美景。


    一路走走停停,離開江陵已是過去大半年時間,如今已是深秋時節,江南道上卻依舊燥熱無比。


    張少陽穿著一件薄汗衫,手上抱著一本從地攤上淘來的駁雜劍譜,看的是十分出神。


    江南道號稱五千裏,按理說即便靠腳程,大半年時間也該走完了,可這三人如今走得還不到一半路程。


    這其中原因,一來是姚三銘一路上都在調查墨池的行蹤,二來則是姚三銘名氣太大,一出山便有無數江湖門派邀請他去做客,姚三銘本就是想再走一遍江湖,再者還想讓張少陽和奚婼多見見世麵,一來二去,腳程自然就慢了。


    對於張少陽看這些駁雜武功,姚三銘出奇的沒有反對,要知道他作為劍仙,隨手撩出一劍,那不就是當世最強劍法,何苦去看這些隻能街頭械鬥的雜書?


    若是張少陽練劍不出問題,姚三銘八成是會反對的,畢竟學劍絕不是套路使然,即便劍招舞的行雲流水,一旦對敵起來,如果光靠套路,那多半會吃虧,真正學劍之人,講求的是如何一招製敵,往往招式更加簡單粗暴。


    任何劍術都無非是一刺一撩一挑一劈,剩下的就是身法與步法的結合。


    但張少陽比較特殊,內丹被毀,練到死都練不出什麽名堂來,但可以學一些雜招防身,就比如說上個月張少陽看的那本書,有幾招就讓張少陽格外喜歡,像什麽‘絕戶撩陰手’,像什麽‘斷子絕孫腿’,別說,還真是出其不意打人弱點,一旦對敵,那可是製勝絕招。


    自從離家之後,張少陽對習武那是尤其上心,特別是張清源說的那句‘這天下哪件事情做之前就知道結果的’,讓他格外振奮。


    當然他也不是盲目自信,自知內丹被毀,想學成極為高深的劍招肯定是不可能,也不用在這上麵下功夫,但劍走偏鋒還是可以的,這半年多的琢磨後,如今他對‘一寸力’的領悟達到了一種驚人的地步,比如說那劈水的功夫,雖然無法像姚三銘一樣引起一江之水衝天起,但也能一棍入水五尺有餘。


    再加上日日練習姚三銘教他的那一套劍法,當初姚三銘是興致起來,隨意創的這一套劍招,還沒有起名,於是張少陽便恬不知恥的給這套劍法命名為‘遊龍劍法’,意為劍蹤縹緲,仿若遊龍。


    這些日子,張少陽在地攤上淘了不少雜書,刀法劍法拳法應有盡有,經過他邊看邊琢磨,又加了一些古怪的招式在這套劍法之中,但凡舞起來,不但靈動氣全無,反而顯得不倫不類,然而奇怪的是,總覺得加入這些姿勢古怪的招式之後,這‘遊龍劍法’才像有了一點殺氣。


    當然,張少陽隻是琢磨著好玩,然而看在姚三銘眼裏,又開始可惜自己這徒弟的天賦了,他當初創這套劍法的時候,可不是為了對敵的,完全是為了酣暢淋漓的那種意境,被張少陽這麽一小改之後,美觀上是差了點,但實用性可不小,比如說第十式之後加的那回身一刺,但凡沒點真功夫的,還真會在這一劍之下吃大虧。


    除了這些,似乎張少陽的本事沒怎麽長進,倒是奚婼,在姚三銘有意無意的指點之下,一舉突破了三門,進入第四門境界,雖然隻是跨了一境,但要知道下三門叫做化俗境,中三門叫做超凡境,所謂超凡脫俗,一般來說,處於化俗境時不會精進太快,因為這是個積累的過程。


    人在剛出生時,是一塵不染的嬰兒,伴隨著長大食五穀雜糧,品喜怒哀樂,就免不了身體裏藏汙納垢,所謂化俗無非就是吐納靈氣洗去身體中的塵垢,這個過程都會較為漫長,而一旦脫離凡俗,進入超凡,資質好的會一飛衝天,資質差的也會在日積月累下不斷提升,正常來說,隻要不是後天勞疾影響,都能夠達到六門登頂的實力。


    奚婼真正學劍時間不長,幾年而已,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進入超凡境,足以證明天賦極佳,而且這段時間以來,儼然有快進入五門的跡象,更是讓姚三銘覺得這丫頭前途不可限量。


    張少陽不知不覺已經翻至最後一頁,將最後一招看懂之後,他合上書,爽快的伸了個懶腰。


    “你小子,又學到了什麽損招了?”


    張少陽咧嘴一笑:“師父,這怎麽能叫損招呢,關鍵時刻可都是保命手段,隻不過這本書沒多少有用的東西,隻有三兩式尚可。”


    姚三銘不由得調侃道:“喲,你小子都知道哪些招式有用,哪些沒用了?”


    “那是,好歹也看了這麽多,這點辨別能力還是有的。”


    張少陽自覺記性不錯,看過的東西一般十天半月不會忘,若是閑暇時候再細細回味一番,則能夠熟記於心,歇息了一會兒之後,他自覺已經將上一本書中的東西記住了,便接著從包袱裏麵取出下一本書來。


    這次取出了一本年代較久的書,不但紙張入手粗糙,便連扉頁也發黑發黃,還有一些油漬汙點,讓張少陽下意識的想要塞回包袱,取下一本出來翻看。為尊書院


    但無意間他看了一眼書籍名稱,《奇脈雜論》四個字還算清楚,他想了想,覺得那些記錄招式招法的書看的太多了,看看這名字奇特的書也未嚐不可。


    翻開一頁隨意看了看,裏麵講述的無非都是身體內奇經八脈構造,以及各種經脈損傷後的後果,大抵和姚三銘教的差不多,當然其中經脈與陰陽五行的聯係,姚三銘講解的更為獨到。


    因此當張少陽翻看了幾頁之後,已然沒有再讀下去的興趣,但就在他隨手亂翻了一頁之後,一串字符映入眼簾,“呼吸元氣會丹田中,丹田中者,臍下三寸陰陽戶,俗人以生子,道人以生身,凡入道修本命者,久之生丹懸於泥丸,乃性命之根本也。”


    一看到此處,張少陽便有了些許興趣,書上說的生丹懸於泥丸,泥丸即指泥丸宮,也就是常說的丹田,丹便是內丹,也說了內丹乃性命之根本,常人皆說內丹毀了,人就活不了,但自己情況不一樣,雖然內丹毀了,但因為鴻鵠劍和定魂珠的緣故,莫名的又活了過來。


    因此隻要是關於內丹的東西,張少陽都極感興趣,總想將這其中的緣由搞明白。


    其後兩頁都是介紹了通過內丹積蓄天地靈氣,道人以修身,謀求天道,武人提修為,文人則養性,書中還粗略記載了商周時代煉氣者盡出,助武王伐紂,因順應天道而封神的傳說。


    這些煉氣者其實就是溫養內丹修道的人,張少陽權當做故事來看,一時間看的是津津有味,但當他再翻開一頁,看到其中一段時,他猛然呆了一下,隨後愣愣的看著那一段記述。


    “......秦時有蒲氏道人,知後世三百載氣運使然,妄動天機,引天雷入周天,命蒂絕而生機滅,遂以身作爐,以氣作丹,熬養百年以成正果......”


    “以身作爐,以氣作丹...”


    張少陽突然額頭冒汗,他重複念叨了幾句,隨後竟是雙手微微發抖,他再看了一眼最後那句‘熬養百年以成正果’,更是整個人都呆住了。


    “師父...師父...”


    姚三銘本還在想接下來還有些何門何派,當年和自己有沒有恩怨,若是有,趁著這一次都得解決了才好,不然總有人惦念,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會讓人不太舒服。


    突然聽到張少陽激動的喊叫,姚三銘並未在意,隻是隨口道:“有什麽事就說,別一驚一乍的。”


    “師父,你快看,我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姚三銘遲疑了一下,張少陽將手中的書往他手上塞去,還不忘激動的道:“師父,你看這書上所說。”


    本以為張少陽又看到什麽古怪招式的姚三銘,下意識的並未多麽重視,但當他看到那幾句像是民間傳說,又像是隨口胡謅的野史的時候,他也愣了一下,隨後將書翻到扉頁,看到了封麵上那《奇脈雜論》四個大字,立馬就皺緊了眉頭。


    “師父,你覺得可信不?”


    看著張少陽期待的眼神,姚三銘想了想,才道:“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會笑這寫書的人是個傻子,不過現在看到你沒有內丹照樣生龍活虎,一時間倒是不敢斷言。”


    “隻不過這書上記載實在離譜了些,以身為爐,以氣為丹,口氣倒是不小,但你想想,這氣生於天地,我們常人無非就是借用而已,想要將氣圈養成丹,還要以身體作為承載的鼎爐,無疑是找死。”


    “師父可否詳細說來?”


    “你想想,我們體內生出的內丹,能夠積蓄的靈力是有限的,而且還會隨著呼吸吐納進行更換交迭,而不是成為一灘死氣,天地何其浩瀚,天地之氣何其神秘,再厲害的人,也隻能借由天地之氣修煉,而無法據為己有,依書上所言,是要以身為爐,強行拘禁靈氣,哪有這麽強橫的身體,能夠和天地一般儲存靈氣?”


    “這麽說來,這書上所說不為真了。”張少陽有些失望。


    “你這小子,老夫隻是以常理推測,也沒說過這書上記載就是假的。”


    張少陽想了想,將這本破爛的書特意放進了胸口內襯的布帶中,心想萬一為真,自己豈不是還有學劍有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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