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修思索著,將她腦子裏能夠整理出來的信息一一道來:“第一,我覺得這裏發生的什麽活人都變成雕塑,並不是什麽天降的瘟疫。”


    “何解?”


    “如果是瘟疫,照李杏兒所說,她父兄在路上‘發病’離世,那麽周圍的村鎮必定會受到影響,可咱們一路過來,你可聽到有任何的異常嗎?”


    “……唔……這麽說吧!如果在這個周圍,這大牛村確實偏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所以隻有這大牛村染上瘟疫也說得過去。可是,她的描述,短短一旬之內,整個村子就都傳染上了這種怪病,這傳染性如此之強,又有不少人收拾行囊背井離鄉,另謀生路去了,那這些人裏麵難道就沒有將這病帶出去的嗎?”


    “就算很少,她的父兄在路上都死於這病,那周圍也沒有被傳染上的?”


    姬無雙道:“或許是因為,她及時將他們燒掉,沒能擴散吧。”


    頓了頓,又補充道:“又或者是因為,他們死時,地處偏僻。”


    李杏兒前日講述經過時確實是說她們專挑小道走。是為了防止傳染給其他人。


    連這樣細微的心理感受都考慮到了,不得不說,不管是李杏兒還是她幕後的主子,在誆騙他們上頭確實是煞費苦心。


    但是:“首先對於她及時焚毀屍體阻止擴散這一說——大牛村把人都燒絕了,阻止擴散了嗎?


    其次,關於他們挑偏僻小路這點……這個理由看似滴水不漏,可你仔細一想,又壓根兒禁不住推敲。”


    不遠處的李杏兒似乎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倪修不由得加快了語速低聲道:“就親疏義方乃人之常情。我活這麽大,還沒聽說過‘就義疏親’的例子。他們一家深知其中危險,在路上都要特地避開人走,此去目的卻是要投靠親朋。也就是說,他們一路小心翼翼,生怕不相幹的人被他們傳染,變成雕塑,卻絲毫不擔心情誼深厚的親人、友人遭此劫難?”


    這幾天,但凡她對李杏兒有一絲懷疑,言語上有一絲攻擊,他就會暴跳如雷。此刻卻是一臉平靜,聽得認真:“所以不是瘟疫。還有嗎?”


    “呃?”


    “還有其他線索嗎?”姬無雙重複了一遍,把話說全,“會不會是詛咒?”


    “你的意思是,這個村子被詛咒了?”倪修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我也有想過。可是,這個村子被詛咒了的話,她早就死了,怎麽可能還活到現在?”


    “所以,我覺得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錢……”差點失言,倪修連忙反應過來,“前頭我跟你說到的那個幕後之人。此處應當也是他的傑作。”


    倪修不知道他的記憶停在哪裏,但還好,他還記得那幕後之人,略一思索,道:“如果是,不止。”


    他一向少言,除非希望別人能夠快速聽懂的時候才會把話說得詳盡一些,此刻這話聽來要是旁人會覺得頗有些找不著北,但是倪修把話過了一遍腦子,瞬間就聽懂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真是幕後之人所為,那絕對不止這一處。


    之前的種種怪異之處,是有人引著她前去,後來見到錢鐸,錢鐸明顯對她多管閑事,壞他好事是心存不滿的。所以倪修基本可以斷定,還有一個一直隱匿自己身跡不敢現身的人,與錢鐸應當是處於對立麵的。


    那人也不知道是誰,像烏龜一樣縮在殼裏。倪修覺得,暫且就稱他為“烏龜兄”吧。


    這烏龜兄引著她處處壞錢鐸的“好事”,但是這次,她卻覺得不是“烏龜兄”所為。


    仔細想來,“烏龜兄”每次引她過去都是以姬無雙的靈魂為誘餌,並且每次過去,她都是必須破壞了錢鐸的布置之後才能取得姬無雙的魂或是魄。


    比方說“啞城”的“鬼秀才”一事,她度化了“鬼秀才”才在他的身體中找到無雙的一魄,再比方說“萬魂碑”一事,她雖然先取到了姬無雙的其餘魂魄,卻是被困在碑底,直到斬殺了那條萬年長蟲,仙清了碑中的怨魂之後才得以逃生。


    那些都是錢鐸的傑作,“烏龜兄”也都隻會引她去破壞,而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帶著她來到這一處明顯失敗的地方。


    這更加可以斷定,李杏兒是錢鐸那一麵的人,這地方隻是為了混淆視聽,是一處被遺棄的失敗之所,那麽必然還有其他地方是成功布置了的,隻不過被隱藏了起來。


    想不到他的思路竟然能跳轉得這麽快。真不愧未人人稱頌的“世家楷模”。


    倪修歪頭看向姬無雙。靈動閃亮的眸子裏全是探究之色,莫非,他心底其實對李杏兒也是有所懷疑的?隻是,那他為何不說?


    “那李杏兒?”倪修試探地問道。


    姬無雙卻是都未聽她說完便斬釘截鐵地打斷:“你說過不與她為難了。我信她!”


    “她與此事絕無關係!”眼睛裏的堅定簡直了!


    倪修轉頭看了看李杏兒。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她也轉頭看她,還衝她禮貌地笑了笑。


    因為羅鳶的死,她與姬無雙的關係岌岌可危,恰逢姬無雙失去對那些事情的印象,才有所緩和。


    所以要這麽看來,其實李杏兒的出現“很是時候”。萬般無一利。就像是埋在地底深處的一柄利刃,不知道什麽時候,踩著哪根線,就會使得它猛然飛起,將二人隻間的關係徹底斬碎。


    且從她的種種微妙的跡象不難看出,她是十分希望他們能夠分道揚鑣的。


    思路算是理了個大概:“這裏也找不到什麽線索了。”


    姬無雙頷首:“回吧。”


    晚間,客棧。


    一縷輕煙自熏香爐內緩緩飄出,望上去極輕,極柔,搔得人心癢癢。


    姬無雙這廝極其講究,哪怕這種喪家落魄的時候,行囊裏都要揣著一盞紫砂琉璃的熏香爐,所用的香料雖比不上原先在姬家輝煌之時的千金華貴,但卻是不能缺的。


    倪修聞不出今日的熏香爐中飄出的是什麽味道,但是卻知道,與姬無雙平日裏用的不是同一種香。


    方才折返時,碰見一大娘擺攤賣售自家自製的香料。裏麵有一種紫玲草的味道,恰巧是羅鳶最喜歡的。


    姬無雙當即掏錢買了好些個,回來給李杏兒用。


    倪修本不想買,心中正在暗喜:“管錢的感覺還真是好啊!”就看見姬無雙掏出錢來!


    姬無雙身上本沒有錢,倪修想了想,好像是之前決裂之時,她留給他的銀兩。


    頓時想把自己手剁掉。為什麽自己當時要這麽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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