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貴的話明顯勾起了鍾山破和裴書白的興趣,息鬆道人雲遊斑斕穀,救下被毒蟲蜇傷性命垂危的隆貴,這件事早在裴書白跟隨赤雲道人去五仙教的路上,便已然知曉,如今又聽隆貴說此時有些蹊蹺之處,自然豎耳去聽。


    隆貴道:“書白,斑斕穀你去過,必知道那裏的凶險,不說萬千毒蟲毒物,便是那五彩瘴,就能在不知不覺中奪人性命,可以說是庇護五仙教的天然屏障,對於外人來說,斑斕穀稱得上禁地,然而對於我五仙教的人來說,那裏確實天然的藥場,平日裏弟子們煉丹製藥,皆是去那斑斕穀中尋找,我也不例外。那一日我去尋一味丹藥的藥引,便帶著鴆婆進了斑斕穀,沒曾想被一隻蠍子蜇傷,原本我也不甚在意,不過是蠍毒罷了,草草服了解毒丹藥,可沒曾想剛走上三步,便直愣愣地倒在地上,鴆婆見我模樣,自然慌了神,其實依照她的醫毒之術,解我蠍毒自然不在話下,我見她手忙腳亂,便讓她冷靜下來,隻可惜我的意識很快便模糊起來,恍惚中隻感覺有人伏地身子探我鼻息,再醒來時已經回了五仙教,我方知救我的人是一名道士,道號息鬆,他帶著胖徒弟雲遊至此,恰逢我毒發命懸一線,故而出手相救。”


    裴書白道:“倒和赤雲道人說的一模一樣,隻是不知隆貴教主言及蹊蹺之事,奇在何處?”


    隆貴道:“醒來後我也沒覺得虛弱,便問鴆婆有沒有將蜇傷我的毒蠍帶回教中,鴆婆說她關心則亂,已然將那毒蠍踩的稀碎,哪裏還能帶回教中,我心下生疑,鴆婆曆來喜歡收集這些毒物,你們想想,能把五仙教教主毒倒的毒物,毒性該有多奇?鴆婆豈能輕易將它踩碎,當時和鴆婆關係甚篤,既然她那麽說了,我也就沒再往深處想,更何況息鬆道長師徒倆正在五仙教中,便邀來屋舍中,感謝其救命之恩,那息鬆道人隻說道家本分,婉拒五仙教的感謝,息鬆道長如此高潔,我自然更加敬佩,其實那時我也有些私心,在得知息鬆道人和當世五絕皆為好友時,便有心結交此人,於是我便留息鬆道人在五仙教多住幾日,息鬆道長也沒多推辭,往後幾日,我帶著息鬆道長在五仙教閑遊,交談中息鬆道人不經意提到幻沙之海,說他很想去那裏看一看,幻沙之海本是我的故土,一聽他提起,自然也有些神馳,不過沒等我說話,鴆婆便把我出身大漠之事說了出來,息鬆道人自然驚詫,問起了許多大漠中的風土人情,息鬆道長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哪裏還會隱瞞,當即把十二部族那些往事說了出來,隻是對天池堡恩怨一筆帶過罷了,如今想來,息鬆道長聞及此事,雖是表現的極為憂心,臉上倒沒有什麽悲憫,我本認為道家無為本是道,也就沒再多想,之後沒幾天,息鬆道人便帶著徒弟離了五仙教。差不多一年之後,才傳來息鬆道人毒發身亡的消息,原來息鬆道人為我吸去傷口毒液,自己卻染上了劇毒,無救而亡,我聽聞此事,自然難過不已,是我隆貴欠他一條命,隻是再沒機會報答,這件事也一直成為我的一個心病。


    按說這些事也沒什麽蹊蹺之處,但真正奇怪的,是息鬆道人走後,鴆婆數次向我進言,想去幻沙之海瞧瞧,我心存疑惑,因為早年間鴆婆從未跟我提起過去幻沙之海的事,可偏偏是在息鬆道人出現後不久,數次提及此事,那時候五仙教剛剛有些起色,此去幻沙之海,少說數月,多則一年,所以我並沒有同意鴆婆的請求,隻是從那時起,我隱隱覺得鴆婆有了變化,再不過問教中事,隻一心沉浸毒術醫術之中,平日裏見到我,也隻是招呼一聲,便不再理會,從不主動尋我。可沒過多久,鴆婆忽然找到我,說她收到線報,天池堡為虐幻沙之海,已然成了大漠中的毒瘤,並跟我說十二部族活下來的後裔,已經暗中結成同盟,準備一舉除掉天池堡,鴆婆認為這件事有必要和我知會一聲,我聽後也難以平靜下來,畢竟天池堡和我有血海深仇,雖是過去了幾十年,但鴆婆提起之時,我仍是氣血上湧難以自已,也就忽略了鴆婆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的,我本有些猶豫,但藥尊此時進言,他能上下打點好一切,於是我也不再遲疑,便帶著鴆婆和金蟾,三人輕裝便行趕往天池堡,可等到了流沙鎮,也沒見到鴆婆說的十二部族後裔同盟,鴆婆跟我說了實話,這些事都是誆騙我的,我聽後勃然大怒,便是在流沙鎮烏圖克的客棧裏,怒斥鴆婆,她隻是跪在地上一言不發,默默流淚,我心下不忍,畢竟鴆婆誆我來到故土,也不過是想為我報仇罷了,透過流沙鎮,瞧著這無垠黃沙,自然又勾起了我心酸回憶,當即也不再多言,問起鴆婆的計劃,這才有了後麵劫走黛絲瑤的事。”


    裴書白接言道:“隆貴教主,你們趁亂劫走了剛出生的黛絲瑤,鴆婆也帶回來一個叫做翁波的人。”


    隆貴道:“的確如此,看來書白知道的遠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翁波是天池堡的一名弟子,不知什麽原因竟然願意幫我們,鴆婆瞧他可憐,便送回五仙教,由她悉心治療,待其康複之後,鴆婆便收他做了徒弟,往後這翁波便成了她的心腹隨從。”


    裴書白笑了笑:“隆貴教主可知這翁波真正的師父是誰?”


    隆貴緩緩搖頭,裴書白又道:“方才我說天池堡有天池四傑,為首的叫做春景明,其劍法獨到,深得莫卓天堡主真傳,可誰也沒想到他也是十二部族的後裔,潛伏在天池堡中,便是要擇機報仇,那一日你們夜襲天池堡,其實是春景明裏應外合,那翁波便是他的徒弟,你們被天池堡的人圍住之時,便是他師徒倆幫助你們脫身,打那之前,鴆婆便已經和他們熟稔,所以在流沙鎮易仙大會之前,鴆婆便通過翁波,已經暗中將計劃告訴了春景明,不然易仙大會上,天池堡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


    隆貴愕然道:“原來鴆婆早就計劃好這一切了,隻可惜我還蒙在鼓裏,唉,也隻有我是真心對待黛絲瑤,竟看不出鴆婆隻把黛絲瑤當做人質、工具罷了。我和鴆婆相識數十年,卻沒瞧清她的本心。”


    鍾山破聽出話中深意,當即道:“隆貴大哥,你的意思是鴆婆之所以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從根本不在意你身上的仇怨,自打息鬆道人出現,鴆婆便一反常態,慫恿你去大漠複仇,如此看來,鴆婆背著你,說不定早就和息鬆道人、什麽春景明這些人碰過麵了。”


    隆貴搖了搖頭:“這也隻是猜測罷了,隻不過正如山破老弟所言,鴆婆的確是從那時起,和我有了隔閡。至於是不是早和息鬆道人、春景明這些人見麵受到影響,我也沒什麽證據來佐證。”


    裴書白腦中飛轉,心道若是春景明醒來,說不定能從他口中知道些一二,隻可惜自打春景明從斷天機試煉中昏迷,至今未醒,想來一時半會也沒有辦法,隻得作罷:“隆貴教主,當初蜇傷你的毒物,你還記得嗎?”


    隆貴沉吟了一會,這才開口道:“我記得是一隻三尾毒蠍,是我去抓它的時候,被它三隻蠍尾蜇傷。”


    “斑斕穀中毒蠍眾多,為何您一定要去抓這隻三尾毒蠍?”裴書白又問。


    “倒不是必須抓,斑斕穀中奇奇怪怪的毒物數不勝數,這三尾毒蠍雖是沒見過,但對我當時研製的丹藥來說並無大用,我本沒有瞧見它,還是鴆婆提醒我地上有一隻蠍子大不相同,長了三隻尾巴,你也知道我五仙教上下弟子無不對奇物興趣盎然,見到了自然不會放過。倒也沒什麽奇怪之處。”隆貴不知裴書白為何會對抓蠍子一事尤為興趣,也隻好如實作答。


    裴書白接言便道:“那鴆婆瞧見毒蠍,為何自己不抓?偏偏讓你去尋?”


    隆貴終於知道裴書白此言何意,當即一驚。


    鍾山破也聽出來裴書白的意思:“書白,你是說隆貴大哥被毒蠍蜇傷,是鴆婆有意所為?”


    裴書白輕輕點頭:“倒不是我有意編排鴆婆,從師父和赤雲道長帶著我去五仙教算起,前前後後和鴆婆見麵不止一次,祭仙大典上,鴆婆完全處在下風,處處受藥尊長老製約,讓我們感覺要不是我們恰好出現在五仙教,說不定鴆婆早就敗了,死在藥尊手上,後來她為我們研製丹藥,送我們出斑斕穀,讓我覺得五仙教鴆婆實在是一個難得的好人,卻不曾想在易仙大會上,卻瞧見了鴆婆另外一幅麵孔,其心狠手辣、城府之深、布局之遠,皆在藥尊之上,若是她故意施毒毒翻隆貴教主,再由息鬆道人出手相救,這不是不可能。”


    隆貴心頭狂跳,原本還覺得有些蹊蹺的地方,經由裴書白這麽一猜,竟然通順了起來:“書白,倘若是鴆婆故意布局,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可鴆婆這麽做到底有什麽好處?”


    裴書白道:“我不知道鴆婆是何時歸順了四刹門,不過從她無論如何也要誆你去劫走黛絲瑤起,恐怕她早就打算好,黛絲瑤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製約天池堡的籌碼,而是用來對付你的,隆貴教主的秉性,鴆婆極為熟悉,又見你如此悉心嗬護黛絲瑤,將黛絲瑤視為己出,這也是鴆婆想要的結果,不然也不會用黛絲瑤的性命相要挾,逼你交出蚺王鼎,待你被四刹門控製之後,藥尊哪裏是鴆婆的對手,待藥尊死後,鴆婆便徹底接管了五仙教,恐怕從一開始,鴆婆頂上的就是你教主之位。”


    隆貴悲從心來,哀聲道:“糊塗啊!她若是想當教主,我讓了便是,無需這麽大費周章啊!”


    裴書白又道:“如今鴆婆雖是當上了五仙教的掌權人,但幻沙之海一戰,五仙教損失慘重,翁波死了,金蟾長老死了,鴆婆帶來的心腹弟子沒有一個能從幻沙之海活著回去,鴆婆帶著數百人入大漠,隻一人回了五仙教,恐怕沒有數年經營,五仙教緩不過勁兒來,隻是走脫了鴆婆,她一定心有不甘,至於日後她還會做出什麽事來,誰也想不到了。”


    隆貴更是自責不已,鍾山破連忙勸慰:“隆貴大哥,如今看來,這息鬆道人便是串聯起這些武林紛爭的背後主使,他到底有什麽目的到現在誰也不清楚,照書白所言,四刹門、五仙教、驚雷幫、忘川兩界城、六道、四絕、雪仙閣這些都和他或多或少有些關聯,若不盡早弄清他的目的,恐怕局勢還是難以扭轉。”


    不待裴書白和隆貴說話,窗外忽然響起人聲:“藏歌門終究是沒落了,當年一閣二門三大家,卻獨獨不提藏歌門,也不知是鍾家後人瞧不上藏歌,還是我藏歌不配。”


    此言一出,屋內三人皆驚,裴書白最先反應過來,開口道:“吳門主為何在門外踟躕,倒不如進來一敘。”


    吳昊推門便進,反手又將門關了起來,口中笑道:“吳昊開了句玩笑,鍾叔叔可別怪罪。”


    鍾山破暗暗心驚,驚詫倒不是對方的身份和話鋒,而是不知何時此人已經在門外偷聽,若不是此人半點真氣也沒有,便是武功深不可測,不然也不會一點都沒有察覺的到,眼見裴書白和他打了招呼,也隻好隨口道:“小兄弟勿怪,是鍾某大意了,當初藏歌門的武林地位僅次於雪仙閣,乃是武林第二大門派,門主吳音找位列五絕,鍾某豈敢不敬。”


    吳昊哈哈笑道:“鍾叔叔言重了,藏歌門如今隻剩我一個獨苗苗,哪裏還當的起武林第二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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