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渭南永遠都記得第一次見到沈清歡的樣子,小小的人兒站在開滿了花的桃樹下,扭頭對著他揚起小臉,眼睛彎成一道好看的月牙,軟軟糯糯的對他說:“你就是思思的哥哥江渭南嗎?你可以也當我的哥哥嗎?我以後可以叫你渭南哥嗎?”


    為她心動,就是那桃花樹下的燦然一笑。


    刹那間,江渭南隻覺得,桃花仙,也莫過如此吧?


    當時的江渭南,甚至都沒有聽清她一連串的發問,便情不自禁的點頭:“好!”


    “渭南哥?渭南哥?”


    思緒被拉回來,江渭南疑惑的抬頭,便看到對麵的沈清歡正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想什麽呢渭南哥?”


    想你。


    當然,內斂如江渭南,這樣露骨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下意識的垂下眸子,搪塞過去:“沒……沒什麽!”


    好在沈清歡並沒有深究,而是突然對著他的臉伸出手,指尖是一塊剝好了的蟹肉,沈清歡就這麽自然的舉著手,眼神澄澈:“嗯,渭南哥,這個給你!”


    她送的太近,一張口就可以接過來,江渭南竟有了一絲慌亂,下意識的往後推了推,羞赧夾雜在含蓄的笑容裏:“那個……我可以自己來,你吃吧!”


    “可是你的手受傷了不是嗎?”


    “沒關係的,隻是一點小傷……”


    江渭南正說著,忽然眼前一顆大腦袋一閃,沈清歡手裏的大塊肉卻進了木木嘴巴裏。


    “嗯,媽咪剝的蟹就是不一樣,好好吃耶!”木木陶醉的搖晃著腦袋,邊嚼邊對著江渭南炫耀:“南爸爸,太害羞可是吃不到美味蟹肉的噢!”


    “木木,你這孩子真是……”


    “沒關係,木木喜歡吃就讓他吃吧!”


    江渭南雲淡風輕的垂下眸子,眼底卻閃過一絲失落,知道木木隻是隨口說的話,可是他卻覺得像是在說自己的愛情似的,道理都是一樣的。


    眼角的餘光看到木木吃的很香的模樣,江渭南忽然覺得有點後悔,那塊自己沒吃到嘴的蟹肉,好像……真的很美味啊!早知道自己就試一試好了,如果自己真的用嘴巴接下了那塊肉……


    江渭南忍不住抬頭,想要去看對麵的人,卻忽然看到對方又送了一塊肉過來。


    “呐,渭南哥!”


    “……啊?”


    “快點吃,不要再被小家夥搶了!”


    老話說的沒錯,人性難改。


    果然,當第二次機會在麵前的時候,江渭南還是沒有勇氣用嘴巴去接,而是伸出手,用帶著手套的手接過來。


    指尖與指尖碰撞在一起,一絲微麻的異樣感讓江渭南不禁微微紅了臉。


    “咦?這裏不熱啊,南爸爸,你臉紅什麽呀?”


    小家夥突然湊過來,江渭南忙將嘴裏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的蟹肉一口吞了下去,抬起頭來,眨眨眼睛,忍不住偷看對麵的沈清歡:“我……辣的!”


    對麵的人倒是不甚在意,微微一笑:“對呀,你的南爸爸一吃辣就會臉紅的!”


    還好,可以用辣當借口,因為他隻要一吃辣就會臉紅,這個事,沈清歡很早就知道。


    餐廳裏,三個人其樂融融,儼然一家三口,窗外,男人靜靜地坐在墨色的轎車裏,雙手在方向盤上握緊,麵容冷峻如地獄修羅,視線內的女人每笑一下,他的指節就握緊幾分,麵容就暗沉幾度。


    沈清歡,這該死的女人!


    下午,天諾總經理匯報工作,已經按照他的要求,讓沈清歡回家休息了,並為沈清歡求情,說其實她很努力,希望他不要太苛刻。


    所以,整個下午,他都在思考同一個問題,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苛刻了,畢竟,她隻是一個女人,獨身回到國內,跟家裏也是決裂狀態,其實,也挺可憐的。


    但其實,也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那通火氣,針對的並不是她的工作能力,可是他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怎麽了,一想到她昨天晚上跟一個自己不認識的男人呆在一起那麽久,他就氣不打一出來,隻想狠狠的刺痛她,把自己心底的怨懣發泄出來。


    賀斯年雖然霸道,卻是明事理的,知道這件事其實錯的是自己,於是,思索再三,他決定晚上親自去找沈清歡,心平氣和的跟她好好談一談。


    他甚至在車裏都想好了,見到沈清歡,要把自己真實的內心想法告訴她。


    可是,卻在拐彎處不經意的扭頭時,從餐廳櫥窗裏看到了一張和沈清歡很像的臉。


    確切的說,那就是沈清歡,可卻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沈清歡。


    從第一次見麵到現在,沈清歡的臉上從來都沒有幾分笑意,哪怕是麵對麵的說話,那張清淡的臉上也是帶著幾分禮貌和疏離。


    可他現在看到的沈清歡卻不一樣。


    他竟第一次發現,原來沈清歡也是會開懷大笑的,並且笑起來的樣子還很好看,隻是,那樣柔和自然,又毫無防備的樣子,卻是在麵對那個男人的時候!


    心髒的地方,傳來一陣陣密密麻麻的疼,像正在被螞蟻啃食一般,那種痛苦的感覺,在沈清歡對著那男人舉止越親密,疼痛就勝一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賀斯年還是認輸了。


    他知道這種感覺是因為什麽,嫉妒,對那個男人的嫉妒。


    沈清歡明明是自己的妻子,那些笑容,那些剝好的蟹肉,隻能屬於我!


    賀斯年一腳踢開車門,長腿從車裏邁出來。


    在第三次看到沈清歡給那男人送蟹肉的時候,賀斯年站在門口,放在口袋裏的手指握緊。


    “沈清歡。”


    這道聲線,讓沈清歡一震,還以為幻聽了,可是,猛然回過頭,卻真的在門口看到了那張熟悉的冰山臉,沈清歡不禁心底一顫。


    當然,聽到聲音的,不止沈清歡一個人,江渭南市的臉上多了一絲不悅,看著門口的男人,站了起來:“昨晚的那個人?他想做什麽?清歡,你等我一下,我出去看看!”


    “不用!”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準,隱隱覺得這兩個男人之間似乎不對付,沈清歡忙站起來阻止:“渭南哥,沒事的,你坐著吧,我出去看看!”


    “我陪你!”


    “真的不用,放心吧,渭南哥,他不會傷害我!”沈清歡盡量讓自己臉上的表情看起來輕鬆些,又扭頭往廁所方向看一眼:“再說了,木木還沒出來,呆會看不到我們會害怕的!”


    說得也在理,江渭南隻好作罷:“早點回來!”


    轉過身來的那一刻,沈清歡臉上又恢複了一貫的清淡神情,快速走到賀斯年旁邊。


    “過來。”


    “你……”胳膊被男人拽著往前走,沈清歡下意識的準備開口,卻害怕自己一時情急又說錯話,畢竟這個賀斯年的脾氣太難琢磨了,頓了頓,還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是誰。”到了僻靜的地方,賀斯年冷臉發問。


    沈清歡伸手扯掉男人的手,將自己有些吃痛的胳膊解救出來,垂著眸子,淡淡的回答:“朋友。”


    “朋友?”


    這麽敷衍的回答,讓賀斯年好不容易壓抑住的火氣又漸漸往外冒,繃著最後一絲耐性,冷冷的說:“去把木木帶出來,離開這兒,以後也不許再跟他吃飯。”


    一整天都被他這樣霸道的氣勢壓製著,沈清歡真的覺得有點累,沈清歡抬頭,看著這個霸道的有些不可理喻的男人,問到:“請問賀先生是以什麽身份命令我這麽做?”


    大概是第一次遭到這樣的提問,賀斯年眼神明顯愣了一下。


    “如果是以老板的話,”沈清歡微微仰頭看著他,眼神平靜:“賀總裁,您別忘了,現在是下班時間,員工跟誰在一起,做什麽,老板是沒有權利管的。”


    男人皺眉,眉宇間有怒氣在跳躍,黝黑的眸子盯著她,寒意逼人,好一會,才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沈清歡。”


    看到男人的眼神,沈清歡確實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可是,有些話,早說晚說都是要說的,既然開了口,索性把這把火燒到底吧,於是,沈清歡依舊麵不改色,繼續她沒說完的話。


    “如果是以協議丈夫的身份的話,我記得我們的協議中有一條,互不幹涉對方的生活,希望賀先生也不要忘記才好!”


    賀斯年緊緊盯著那雙眼睛,心底早已經怒火中燒,卻無法反駁,因為沈清歡的話,毫無破綻。


    “工作上的事。”


    硬憋出這麽一句話,賀斯年轉身往自己的車的方向走。


    “今天過來的法國客戶臨時修改了協議,需要翻譯出來,你的接待工作,包括翻譯合同。”


    原來真的是有要緊事嗎?沈清歡怎麽覺得這更像是一個破壞飯局的理由呢?


    就在沈清歡發愣的時候,賀斯年不容置喙的低音再次傳進了耳朵。


    “如果你不想明天就失業的話,最好是快一點,你的實習期還沒過。”


    “呃……”沈清歡回過神來,看看賀斯年,又扭頭看看餐廳,忙衝進去。


    木木上廁所還沒出來,賀斯年的喇叭聲已經響了好幾遍了,沈清歡沒辦法,隻能拜托江渭南先照顧一下木木,自己急匆匆的奔了出來。


    沈清歡沒有注意到,在她打開車門跨上來的那一刻,旁邊微微低著頭的男人悄悄勾起了唇角。


    隻是,並不明顯的弧度和昏暗的燈光,掩飾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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