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同時衝進便利店。


    小女孩的身影已經跑到後門附近,隻稍微停頓一下,便直接跑了出去,如一個正常的小學女生,隻不過在和他們鬧著玩而已。克裏斯顯然沒有全盤接受蘇緲的話,大喊道:“嘿!孩子!等一下!”


    他的速度實在非常之快,一旦全力以赴地奔跑,蘇緲立即被落在後麵。她也不好阻止,黑著臉追出後門,發現克裏斯站在外麵,若有所思地望著阿蕾莎消失的方向。


    那個地方,藍紫色的小裙子還在若隱若現,他卻沒有繼續追。蘇緲幾步跑到他身邊,皺了皺眉,“怎麽不追了?”


    “我想你說的是對的,”克裏斯平靜地說,“無論我的速度怎麽改變,快跑還是慢跑,她總是在我前麵,這不是普通小女孩能做到的事情。我現在有點相信了,不管她是不是阿蕾莎,都不是個普通的孩子。”


    阿蕾莎似是向後瞥了一眼,見他們按兵不動,也沒做出任何奇怪的舉動,再次向前跑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霧氣之中。從後麵看去,她就像個小小的幽靈,一下子被霧吞沒了。


    蘇緲無奈地說:“原來你一直沒有相信我的話。”


    克裏斯說:“不好意思,不過你的話的確很難取信於人,任何人。如果她是阿蕾莎……用你的話來說,阿蕾莎的黑暗麵,那她到這裏來做什麽?”


    “應該隻是為了看看我們,我猜,畢竟我們是外來者,她可能不清楚我們的來曆。”


    “那麽,看完之後呢?”


    對一個落難的可憐少女來說,克裏斯的態度未免有點冷淡,不夠細致體貼。但是,他不拖泥帶水,不傷春悲秋,即使對她保留著懷疑,在沒有其他線索的時候,也會先按照她的提示做,絕對不會猶猶豫豫。


    蘇緲非常喜歡這種有什麽說什麽的風格,不但不覺得別扭,反而有著找到同類的親近感。而且同伴的態度越鎮定,她自己也就越鎮定。至少,她想看他在認真地解決問題,而非進行無用的噓寒問暖。


    於是,她流暢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你問錯了人,我又不是阿蕾莎,預計不到她的做法。一般來說,她會把外人扔在表世界,自生自滅。萬一,萬一她認為我們可能威脅到她的生存,那麽可就要小心裏世界和裏世界的怪物了。”


    電影裏,阿蕾莎的首要目標是莎倫,而非身為母親的蘿絲。蘿絲及時發現女兒出走,隻是一件巧合的事情。但她進入寂靜嶺後,黑暗麵便在她麵前現身,引導她去了好幾個地方,讓她有機會推測出當年發生了什麽。


    阿蕾莎此舉的目的為何,電影並未給出答案。反正完成這一係列探索後,蘿絲成功得悉真相,並想要前往醫院找她。也許這是她給蘿絲的考驗,也許這是每個外來者都要經曆的曆程,蘇緲實在猜不透她的想法。


    何況,她本就不需要這些指示,她知道阿蕾莎就在醫院地下。


    克裏斯思索了一會兒,轉身回到便利店,開始尋找寂靜嶺的地圖。地圖通常在櫃台附近的架子上,這家便利店並不例外。隻過了幾十秒,他便招呼蘇緲,“找到了,這就是寂靜嶺及周邊地區的地圖。我們要找的地方是醫院和教堂吧?你……”


    蘇緲正在把一些洗漱用品放進背包,手裏還拿著一把梳子,聽他招呼,尷尬地向他笑了笑。


    便利店裏的食品早就被一掃而空,但日用品大多還在,不然教團成員也不會那麽光鮮亮麗。她找到梳子之後,總算可以梳梳自己糾結成團的頭發了。


    “是的,是醫院和教堂。”她尷尬地說。


    寂靜嶺的地區麵積果然不大,果然隻有一家醫院和一家教堂。蘇緲還在定位,克裏斯便已圈出了這兩個地方的坐標,開始對比與目前位置的距離,並標記道路。他顯然有著熟練操作地圖的技能,隻一會兒,便說:“好了,看來距離也不算很遠。”


    蘇緲看著那幾條線段,在心裏迅速換算為實際距離,然後有氣無力地說:“對你不遠,對我來說,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克裏斯安慰她說:“反正這又不是有時間限製的任務。”


    “是啊是啊……”


    他們進行了短暫的休息,並各自吃掉一塊能量棒,便再次走出便利店,重新來到彌漫著霧氣的街道上。蘇緲忘了表世界是否有晝夜變化,但是從光線強度來看,似乎和她剛進入這裏時毫無差別。


    從加油站到醫院,需要走一條對角線。如果他們願意,中途可以路過教堂,但蘇緲一想克麗絲貝拉的嘴臉,就不想這麽做。她的隊友聽她這麽說,自然也沒有任何意見。


    前半段路程堪稱風平浪靜,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偶爾出現奇怪的聲音,也是因為風吹動了什麽東西。然而,在接近小鎮廣場的時候,他們同時看到了廣場上的人。那些人正是被困在這裏的鎮民,行屍走肉般緩緩移動著。


    蘇緲瞻仰過他們的尊容,所以並不特別驚訝,反而是克裏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他們不是教團成員,被阿蕾莎憎恨,被克麗絲貝拉藐視,所以生活條件極為艱難。所有人都表情木然,衣著破爛,散發出一輩子沒洗過澡的氣味,即使看到廣場那邊來了兩個陌生人,也像是沒有看到,最多投來一記目光,又移開了。


    阿蕾莎的本體在成長,從幾歲的小女孩,成長為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但是時光仿佛在這些人身上凝固了。其中某些麵孔還很年輕,看上去卻有著垂死之人的氣質。


    這種地獄般的生活永無休止,除非死亡,否則沒有任何方法逃避。隻是,從他們逃進教堂的速度來看,他們秉持好死不如賴活著原則,暫時不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哎呀,之前我倒是忘了,達利亞和他們不在一起。”蘇緲說。


    “為什麽?”


    “因為達利亞是阿蕾莎的生母,被這群人深深憎恨。即使她根本沒有保護過阿蕾莎,即使阿蕾莎的黑暗麵是被多年的欺辱誘發,他們仍遷怒於她,認為她是災星,是惡魔的母親。要不是阿蕾莎還保護著她,她可能早就被打死了。”


    蘇緲事不關己地解釋著,最後加了一句,“她獨自居住在一間小屋裏,我不知道小屋的位置,也沒有找她的必要。”


    看到這群人的慘狀,隻要目擊者還有人性,就難免會同情他們。可是想到他們遭難的原因,同情心離開的和出現得一樣快。阿蕾莎的報複大致還是公平的,可惜她的仇家是一批永遠不認為自己錯了的人。


    克裏斯沉默片刻,忽然說:“我想去問他們幾個問題。”


    蘇緲向前伸了伸手,“請便,但是要小心啊,他們的精神狀態可能不太正常。”


    她目送克裏斯走向廣場中央,隨手掏出手機看了看。手機仍然顯示正常,仍然沒有信號,仍然沒有接到新的信息,仍然沒出現倒計時。蟲子仍然趴在背包後麵,仍然像個徽章,仍然派不上用場。


    蘇緲的手指在屏幕上摸了一圈,萎靡地縮了回去,拎起手機,把它重新放回口袋。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抬起頭,好奇地看著克裏斯和鎮民的交談。


    克裏斯拉住了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開始問他問題。一開始,談話氛圍還很正常。蘇緲雖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既然對話能進行下去,就代表雙方均未翻臉。事實上,比起鎮民作何反應,她更想知道克裏斯問了什麽。


    是阿蕾莎的存在嗎?還是寂靜嶺的曆史?抑或是克麗絲貝拉的身份?無論問哪個問題,他都會得到肯定的回答。


    由於電影的還原度很高,蘿絲的經曆也像遊戲流程。她得先去許多地方,找到一些物品,目擊一些怪物,才能見到阿蕾莎和克麗絲貝拉。現在,他們決定跳過流程,直接進入結局,阿蕾莎又會怎麽做呢?


    蘇緲剛分心想了想這個問題,便見廣場上發生了一場小小騷動。


    那個老人舉起手中木棍,劈頭蓋臉地打向克裏斯。克裏斯伸手擋了幾下,發覺不能還手,也不能繼續談下去,隻好邊擋邊退,迅速離開老人的攻擊範圍,回到廣場這邊。蘇緲沒想到倒他會被攻擊,那場景又有些滑稽,頓時很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她見他回來,笑嘻嘻地問:“你問了什麽?噢不……你是不是告訴他們,我們要去和阿蕾莎見麵?”


    “是的。”


    “……”


    克裏斯極富正義感,才能挑起與傘公司對抗的重擔。蘇緲怕他不樂意,一直掩蓋著可能得殺死阿蕾莎的事實,想等走投無路時,再讓現實逼迫他,讓他自行得出這個結論。怎奈年輕版的克裏斯說話較為直率,一個不留心,就把實話說了出來。


    大概是看蘇緲的臉色不好,克裏斯下意識摸了摸被打的地方,說:“我隻是在想,若能解決阿蕾莎的仇恨,他們也不必一直被困在這裏,難道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好事嗎?誰知道我才提了個開頭,那個人就發狂了。”


    “他們對阿蕾莎的仇恨一樣深重,”蘇緲也有些無奈,“這其實是解不開的死仇,除非有一方死去,不然仇恨將永遠延續,寂靜嶺也會永遠存在。”


    這個時候,遠方的霧氣中出現了另外幾個人影。這些人身上穿著白色的防護服,帶著頭罩,一看就知道和鎮民從屬不同的階層。


    他們好像隻是路過這裏,並沒有和鎮民混到一起的意思。但那老人急急忙忙向他們走去,神色激動地比劃著,一邊口沫橫飛,一邊向這邊的兩個人看過來。


    蘇緲嚇了一跳,連忙說:“快點離開這裏吧,那些人就是克麗絲貝拉的親信。他們聽說我們要去找阿蕾莎,而不是殺死她,一定會去報告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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