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朝太康十七年。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不管是現代地球,還是聊齋古代,中秋節都是闔家團圓的重大節日。


    在這一天裏,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都會呼朋喚友,歡聚一堂,舉行一係列賞月、燃燈、猜謎、觀潮等活動。


    今兒一大早,涼州城周邊的百姓們天沒亮就摸黑前往地裏果園,采取新鮮的瓜果挑去城中售賣,以盼能多賺點外快幫補家用。


    即使是被貧困生活壓得快喘不過氣的貧民們,臉上也不自覺露出久違的笑容。


    然而在這個重大的節日裏,卻有一個孤獨的身影與人如潮湧的涼州城背道而馳。


    袁玉堂有氣無力地倚跨在赤兔寬厚的背脊上,臉上滿是心有餘悸的後怕。


    昨日與‘噴水婆’的一戰,雖不激烈,但卻凶險到極點。


    危險程度絕對比得上那兩次直麵陰間鬼王。


    ‘噴水婆’不難對付,充其量不過是遊魂巔峰不到怨魂的程度,禍害普通人尚可,但對上袁玉堂就有些不夠看了。


    但是!


    ‘噴水婆’雖然拉胯,但是其體內沉睡的異鬼卻凶戾無比。


    當袁玉堂徒手撕碎‘噴水婆’驚醒了異鬼後,噩夢就此開啟。


    盡管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是異鬼之詭異還是遠超想象之外。


    不管是符籙、泰拳、離火、‘屠龍’神槍,甚至連最引以為傲的天罡神通‘呼風喚雨’都對異鬼無效。


    異鬼就像開了掛一樣,無論是物理攻擊還是法術神通,一律無視之。


    袁玉堂從來沒想過會遇到這種詭異情況,當時就慌了神。


    異鬼趁此機會突進到他身前,隻三拳就差點要了他的命。


    第一拳,打破他的護體罡氣。


    第二拳,打得他幾乎神魂潰散。


    當致命第三拳即將要落下之際,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也是袁玉堂命不該絕,之前從拍花子團夥屍體上搜來的那個銀質十字架突然間像受到什麽刺激,在吃灰的行囊裏猛然爆發漫天白光。


    那白光耀眼卻又不刺激,給人感覺至聖至潔,一看就無法生出褻瀆之心,下意識想臣服效忠。


    異鬼一遇到那神秘白光,就如踩到尾巴的貓般,瞬間想要轉身逃亡。


    可惜為時已晚。


    神秘白光如包羅萬象的巨網般,刹那間就將其封入袁玉堂體內。


    直到塵埃落定,袁玉堂依舊不能回過神來。


    現在一回想昨天的驚險一幕,袁玉堂依然感到心驚肉跳。


    下意識伸手去摸內兜裏與古書《天罡秘術》一起貼身收藏的銀質十字架,袁玉堂莫名有種不真實的錯覺。


    昨天聖光普照時,他恍惚間好像還看到天穹有一個眼神悲憫柔和,表情痛苦扭曲,頭戴荊棘冠,身纏染血布的巨人被訂在大如山巒的十字架上。


    這如夢似幻的一幕,直到現在他都搞不清楚是現實還是幻覺。


    ‘噴水婆’已除,左近道心上人郭小姐自然不藥而愈。


    麵對感恩戴德的左近道,袁玉堂也沒多說什麽便匆忙趕路。


    晝夜不停地趕路,總算趕到今天中午時分來到了斷魂穀。


    ……


    響午時分,袁玉堂牽馬抱著‘平頭哥’站在一處山坡上,手搭涼棚眺望前方兩座高聳入雲的險峻山峰。


    兩座巨峰之間有一條可供兩輛馬車通行的狹小山道,當地稱之為一線天。


    過了一線天,便是斷魂穀。


    三百多年前,大夏太祖龍興東北,揮兵南下的最關鍵一次戰役,就是發生在斷魂穀。


    據史書記載,當時被譽為太尊皇朝最後擎天柱的楚王就番於如今的三山道。


    那場大戰中。


    一方是一心想挽大廈於將傾的最強番王,一方是雄心壯誌要改天換日的新生梟雄,各聚集了超過五十萬人馬,於斷魂穀內爆發一場驚天動地的曠世大戰。


    雙方廝殺了超過一天一夜,屍橫遍野,血流漂杵。


    最後以夏太祖一把絕命之火,焚斷了太尊皇朝最後的氣運,從此大夏兵鋒所向一馬平川,再無有力阻礙,終坐穩天下。


    好巧不巧,那一戰發生的時間正好是八月十五。


    也許是那一戰太過慘烈,以至於大夏開國至今,斷魂穀儼然成為生人勿進的禁區。


    根據當地居民世代流傳的傳說裏,每逢八月十五,那些戰死的冤魂就會重回人間,再度重複生前那場慘烈惡戰。


    霎時鬼哭神嚎,日月無光。


    ……


    袁玉堂輕舒一口氣,放下手微咪起眼眸。


    別說隻是未經證實的荒誕傳說,就算斷魂穀真的是龍潭虎穴,他也一定要闖上一闖。


    因為,那裏可能有他回家的道路啊……


    ……


    距離月圓之夜還為時尚早,袁玉堂為了養精蓄銳,決定先好好睡上一覺。


    找了個背風幹淨之處,袁玉堂叮囑‘平頭哥’入夜之後記得叫醒自己,便倒頭呼呼大睡。


    睡夢間,他似乎回想起當初在婆羅波叉臨死前無意間共鳴的殘留記憶:


    在陰森幽暗的密室裏,一個身穿明黃蟒袍,滿麵淚痕的瘦弱小男孩被四肢張開捆綁固定在一張鐵床上。


    頭頂是一盞鑲嵌著八顆價值連城,索大無比夜明珠的探照燈。


    小男孩哭得嗓子都啞了,竭力掙紮至手腳皆被堅固皮帶磨得血肉模糊。


    如此可憐無助,依然不能引起鐵床前那個偉岸男子的憐憫之心。


    不知為何,明明巨型夜明珠提供的光亮十足,鐵床周圍被照應得纖毫畢現,偏偏就是無法看清偉岸男子的容貌。


    仿佛他自帶戰爭迷霧般,唯有一雙冷漠的眼睛,猶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讓人一看就不寒而栗。


    “國師,求求您了,畢兒以後會乖乖聽話,求您放過畢兒吧~”小男孩害怕得渾身哆嗦,做著最後的徒勞哀求。


    那模糊男子輕輕搖頭,用充滿磁性的魅惑聲音徐徐說道,“皇子殿下,請原諒老臣的以下犯上,人間浩劫將至,您還有重要的使命未完成,暫時還不能死,不能死在這個朝代。”


    “如今唯一能讓您活下來的辦法,就隻要一個……就是把您改造成人工餓鬼……”


    “所以老臣鬥膽,請您看在萬千無辜黎民的份上,再忍耐一下吧……”


    仿佛感覺到厄運將至,小男孩發自靈魂地驚叫道,“不,不!!”


    模糊男子置若罔聞,冷漠地從鐵床前拿過一個盒子,從裏麵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微微顫動的斷指,然後猛地往小男孩身上一拍。


    小男孩慘叫一聲,便歪頭昏睡過去。


    彌留之際,他隱約聽到模糊男子的呢喃語:


    “老臣自知罪無可赦,但是比起人間正道之安危,個人榮辱又算得上什麽?”


    “皇子殿下,好好睡一覺吧,等三百多年後你再醒來時,自然就會履行你的使命……”


    通過兩人的對話,袁玉堂很容易就得出結論。


    那個仿佛籠罩著陰影的偉岸男子,顯然就是傳說中人間最後的飛升者,前朝末代國師,一代奇人諸葛天機。


    如果說這段記憶到現在為止揭露的秘辛隻能滿足袁玉堂的吃瓜心理,但是諸葛天機接下來的幾句話和記憶最後的畫麵,就足以讓袁玉堂驚出一身冷汗。


    “老夫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想回家嗎,想回地球嗎?”


    “想的話,就去找線索吧,老夫在最後的盡頭等著你。”


    而小男孩昏迷前看到的最後畫麵,居然是諸葛天機拿起一個讓袁玉堂無比熟悉的特殊造物。


    一個特麽的平板電腦啊!


    ……


    “蛤~”


    袁玉堂滿頭大汗地從睡夢中驚坐而起,把‘平頭哥’和赤兔都嚇了一跳。


    此時已值月上梢頭,山林間蟬蟲鼓鳴,宛如一曲奇特的交響樂。


    袁玉堂驚魂未定大口喘息,一時間心跳如鼓擂,眼神發直,失魂落魄地呆望前方。


    回家的路,真的還能回去嗎?


    那個生我養我,有我所有回憶,有我親朋好友,有一切美好的地球啊……


    真的,真的還能到那個魂牽夢繞的家鄉嗎?


    ……


    同一時間,距離斷魂穀之外二十餘裏的碎魄山。


    往日人跡罕至的山頂,此刻人影幢幢,足足有超過四百多人莫名聚集於此。


    一個身穿陰陽道袍,頭戴芙蓉道冠,卻不倫不類背著兩把怪異鐵鏟的老道站在最前方,手端羅盤,一邊仰視天象,一邊暗自推算。


    半響,備鏟老道突然眼前一亮,喜滋滋地回頭囔囔道,“哈哈哈哈,俺終於推算出秘境開啟的時間,果然沒有算錯,就在十息之後!”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司徒弘懿和乃木爾泰聞言頓時大喜,互相對視一眼,同時狂熱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得來全不費工夫,那魔人三頭真君果然名不虛傳!”


    “哈哈哈,那就讓你我聯手,創下不世功勳吧!等本公子坐了那龍椅,便發兵助你殺回狼族,與你共治天下!”


    兩人談笑間,天穹突發異象。


    隻見圓如磨盤的月亮突然光華爆盛,無盡太陰之氣凝聚成束,徑直地攢落在碎魄山巔之中。


    在凝聚的月光之中,一扇半虛不實,範若來自九天之上的青銅大門,正徐徐地展開,一股好似經曆過滄海桑田的古老厚重氣息彌漫四野。


    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讓在場的四百多人都感到熱血沸騰。


    司徒弘懿和乃木爾泰各自帶領著手下,毫不猶豫地踏入其中。


    同樣的奇景也發生在二十裏外的斷魂穀內,袁玉堂站在青銅大門前,眼神無比堅毅,毅然決然地跨入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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