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四,小雪。


    這天很應景,昨天半夜就開始下起紛紛揚揚的雪花。


    天一亮,千山萬壑仿佛披上一層白紗,美得驚心動魄。


    高不可攀的擎天峰半山腳林間,有一個壯實少年正在練劍。


    在冰寒刺骨的雪地上,壯實少年卻揮汗如雨,也不知道練了多久,頭頂冒出縷縷白霧。


    少年的步伐簡單直接,劍法亦粗糙無華,既不好看,也沒有氣勢,仿佛胡鬧般一板一眼地刺擊虛空。


    這等不入流的劍法出現在盛產劍仙的擎天峰內,就像一個天大的笑話。


    但是壯實少年卻沒有在意,聚精會神地沉溺在刺劍之內,全然忘記外界事物。


    “陳兄,你這樣瞎練沒用的,隻會反傷自身罷了。”


    突兀間,一道刺耳的嘲笑聲驀然響起,將壯實少年拉回現實。


    “先別和我說話,還有五百劍!”


    壯實少年大喊一聲,旋即再全神貫注地刺出最後五百劍,總算完成了自己給自己定下每天五千劍的額外任務。


    收劍靜默片刻,壯實少年才有空看向不遠處蹲在雪地上叼著枯草,看猴戲般的更小少年,老氣橫秋地無奈道,“周安,一寸光陰一寸金,你的天賦那麽好,為何就是不肯努力呢?莫等老了才後悔莫及。”


    化名周安的袁玉堂嬉笑一聲,吐掉口中叼著的枯草,箭步衝到渾身濕透的陳長生身邊,一把摟住他的肩膀,笑眯眯地說道,“花花世界精彩繽紛,何必在最美好的年紀把時間浪費在枯燥的練功之上呢?走,昨夜下的套子逮到一隻肥兔,今兒兄弟請你改善一下夥食。”


    旋即不由分說就拉著陳長生便走。


    “這,這不太好吧?山上生靈皆有靈性,你貿然捕抓靈兔,不怕被孫管事懲戒嗎?”


    陳長生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很快不用拖拽就自動跟上袁玉堂的步伐。


    畢竟隻要嚐過一次袁玉堂的精湛燒烤手藝,就很難有人能拒絕那回味無窮的滋味。


    少年陳長生,自然就是入山第二天表現出眾的那個壯實少年。


    半個來月的相處,袁玉堂基本上已經把他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想方設法地套近乎,為的就是日後將這個好苗子拐到自家山門。


    陳長生出生貧寒,與一般為求長生而拜入擎天峰的少年不同,他進入擎天峰的目的卻是為了入門弟子每月五兩白銀的月錢。


    自幼喪夫,與寡母相依為命的陳長生極為孝順,奈何命運不公,不等陳長生長大回報寡母,積勞成疾的母親就一病不起。


    為了賺錢幫母親治病抓藥,幼小的陳長生想盡一切的辦法,做過任何的努力。


    可惜世道凋敝,再加上無依無靠,哪怕懂事的小長生竭盡全力,連維持生計都難,更別提還要幫母親請郎中看病。


    就在陳長生即將走投無路之際,突然聽聞擎天峰入門弟子每月豐厚的月錢,便決定做最後的嚐試。


    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居然真的被選中拜入山門,這無疑是拯救了陳長生瀕臨崩潰的人生。


    艱難生活帶給陳長生的並非隻有苦難,還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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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誌磨礪地極為堅韌。


    他比任何人都要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即使本身隻有兩劍天賦,依舊堅信勤能補拙,堅信有朝一日,他陳長生也能讓所有人都記住他的名字!


    袁玉堂很少佩服人,但是對於陳長生這個隻比自己生理年齡少一歲的苦難少年,不禁由衷地感到敬佩。


    越是敬佩,他就越想把陳長生收入麾下。


    金子終究還是會發光,盡管陳長生的資質不算過人,但是袁玉堂相信他憑借那股不要命的狠勁,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他是穿越者,和這個世界絕大多數準備開山收徒的老頑固不同,他不會端著捏著放不下架子。


    相反,他更願意用前世大公司無微不至式招攬人才的辦法,潛移默化地改變陳長生。


    所以他才會反常般地和陳長生套近乎。


    兩人鬼鬼祟祟地在樹林裏飽腹一頓,然後大搖大擺地回到入門弟子宿舍。


    前腳剛踏進門,後腳管事孫黟就鬼魅般冒出來,頓時嚇了兩人一跳。


    “哼,不好好練功,跑到哪裏野去了?”孫黟陰陽怪氣地詰問道。


    陳長生始終還是年幼,被孫黟一嗬斥,立即就想認錯。


    袁玉堂卻不同,嬉皮笑臉地湊了上去,獻寶般從懷裏拎出半隻熱騰騰用荷葉包裹起來的烤兔,笑嘻嘻地套近乎道,“弟子這不是心疼孫管事平日辛苦勞累,特意去抓隻野兔來孝敬管事,小小心意,還請莫要推辭!”


    孫黟臉皮抽搐幾下,違心地強忍吞口水的欲望訓斥道,“你這小猢猻,倒是會做人,明明是去自己嘴饞去禍害山上的靈兔,還巧言如簧,當初剛來時也沒見你如此頑劣,真以為某家不敢治你的罪過麽?”


    被尖嘴猴腮的孫黟罵自己小猢猻,袁玉堂差點就繃不住笑,但是老實的陳長生卻大驚失色,還以為孫黟真的想要懲戒袁玉堂,忍不住想下跪求情。


    袁玉堂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陳長生,就這樣涎皮賴臉地望著孫黟。


    孫黟再也繃不住,笑罵地接過那小半隻野兔道,“下不為例!”


    袁玉堂趕緊連聲應是。


    直到孫黟完全走遠,陳長生才後怕地嘀咕道,“嚇死我了,還以為孫管事要生氣了呢。”


    說完還不忘瞪了袁玉堂一眼,年少老成地教訓道,“周安,以後莫要再調皮了,這次孫管事大度不計較,可能下次就沒那麽好運了……”


    袁玉堂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嘴上說得大義凜然,剛才吃烤兔時也沒見你少吃一口?


    呸,渣男。


    ……


    兩日後,一個外門長老過來考核入門弟子,對孫黟的管教頗為滿意,特許孫黟帶上幾個表現最好的弟子前往半山腰的外門參觀,以此激勵後進奮勇。


    就在百來號殷切的目光下,袁玉堂和陳長生順利入選有幸參觀外門的人選。


    沒辦法,誰叫袁玉堂會來事,且又展露一定的天賦。


    試問這樣的弟子誰會不愛呢?


    約定好明日一早便集中前往外門後,很快天色就黑了下來。


    屋外大雪呼嘯,屋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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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熱供暖,溫暖如春,全宿舍的人都睡得極香。


    突然間,袁玉堂猛地睜開眼睛,躡手躡腳地下床就準備溜出去。


    “周安,你又去作甚?”


    臨出門時,一道身影猛地拉住袁玉堂的衣角。


    袁玉堂沒有反抗,反而背後露出會心的笑意,同樣壓低聲音回答道,“人有三急,夜起解手啊。”


    陳長生在黑暗中滿麵焦急,左顧右盼緊張道,“盡說瞎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夜裏都溜出去嗎?趕緊給我回去睡覺!”


    袁玉堂無聲一笑,他是故意沒有瞞著陳長生半夜偷溜出去,目的就是想知道陳長生到底會怎樣選擇。


    如果他一直選擇視而不見或者報告孫黟,就證明袁玉堂還沒打動他。


    相反,那就證明陳長生已經從心裏接納了他這個朋友,不枉袁玉堂這些天來的努力。


    別看陳長生一幅老好人的樣子,實際上童年吃過太多的苦頭,他的戒心遠比同齡人重。


    有時候袁玉堂也很無奈,想收個徒都那麽難。


    “昨天孫管事就暗示過我了,曆年來隻要能去參觀外門的人,等年終考核完後多半能順利晉升外門,你可不要在這個關鍵的時刻犯錯,白白斷了自己的前程!”


    陳長生性格和袁玉堂有幾分相似,都是不容易接納別人,一旦認可了,就會死心塌地地對人好。


    所以他才會沒有揭發袁玉堂每天夜裏都偷溜出去的反常跡象。


    袁玉堂故意用滿不在乎的態度說道,“安啦安啦,我隻是想趁夜去下幾個套子,不會有事的。”


    “可是……”袁玉堂越不在乎,陳長生就越焦急,“可是如果萬一孫管事來查寢怎麽辦?”


    袁玉堂嘻嘻一笑,“有你在,怕什麽?”


    陳長生被袁玉堂的無賴做派怔住了,還沒等他反駁,袁玉堂就掙開他的手,油滑如泥鰍般溜出門外。


    楞了片刻,陳長生隻好滿心忐忑地回到床鋪,一邊盼望袁玉堂早些回來,一邊又在祈禱孫管事可千萬不要來查寢。


    ……


    袁玉堂一溜出入門弟子集體宿舍,便如魚得水,化作一道殘影穿梭風雪間。


    他又不是真的來拜師學藝的,怎麽可能忘了正事呢。


    半個多月以來,他幾乎搜遍了整個山腳,就差宿舍後麵的那片山林沒有查探。


    誠如陳長生所言,傍晚孫黟同樣也暗示過他,最近千萬不要鬧出幺蛾子,好像有個外門長老最近透露過想要收徒的意思,正是新進弟子夢寐以求的好機會。


    所以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確保盡早查探完整個山腳區域才行。


    直覺告訴他,後麵那片山林有問題,因為平時不管他想去哪裏閑逛調皮,孫黟頂多就笑罵幾句,但是有次他想去山林查探,就被及時趕到的孫黟狠狠地懲戒了一番,自此以後就無人敢靠近樹林半步。


    如果沒有貓膩,孫黟的反應不會那麽大的。


    夜色漸深,風雪漸盛。


    擁有禦風之能的袁玉堂借助肆烈的寒風,鬼魅般一頭紮入那片不明的樹林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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