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七,夜。


    月州擎天峰。


    今夜月色皎潔,自擎天峰之外巍巍群山仿佛披上一層銀紗,蜿蜒萬裏,壯麗非常,宛若傳說中的仙境般。


    擎天峰月池之畔難得地齊聚了不少人,但凡沒有外出的擎天峰弟子,一個都沒落下,包括新入門的菜鳥和莫妮卡在內,有一個數一個全部在此。


    每個人都神色各異,有興奮,有期待,有渴望,更有……憂慮。


    清麗的藍月長老紅衣似火,青絲如瀑,正安靜地站在二層小樓的陽台上,美目異彩漣漣,靜靜地望向盤腿坐在月池中央的那個孤傲身影上,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過了多久,兩道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從後麵傳來,把她的思緒來回現實。


    “師妹,你……真不打算向劍首吐露心跡嗎?”


    澹台樂麵容苦澀,堂而皇之地在袁玉堂麵前道破了藍月長老最不可見人的秘密。


    藍月長老回以一個同樣苦澀的笑容,哀傷地說道,“澹台師兄,我們相識六十多年了,難道你還不了解他嗎?


    劍……傑哥他的一生中,除劍之外就別無他物,我怎麽能因為一己私欲,而害他苦惱呢?”


    澹台樂嘴巴張了張,最終無言以對。


    袁玉堂繃著張小臉兒看似嚴肅,仿佛耳朵失聰般,忠實地在扮演一個石頭人。


    今夜是個大日子。


    這是所有有心人心中的共識。


    無論最後的結果到底如何,都將改寫天下大勢。


    所以從前天起,周圍的山巒都被無數陌生人所占據。


    可以說方圓無百裏內再也不見一個凡人。


    因為。


    今夜便是天下一劍申屠傑的第七次渡劫之日!


    ……


    距離擎天峰七十多裏的白頭山上,有一對奇怪師徒正在閑聊。


    之所以說是奇怪,乃是因為師徒中的徒弟居然是個白發蒼蒼的老翁,而師尊卻是個粉雕玉琢的小蘿莉。


    小蘿莉拿著串糖葫蘆愉快地舔舐,如果忽略耳邊喋喋不休的聒噪,那就更美妙了。


    “師尊,聽聞兩百年內已經沒人能渡過第七次天劫了,是不是這樣?”


    “師尊,您說擎天峰到底有無藏匿了參童子呢?”


    “師尊,擎天峰真的孤傲到寧死也不肯低頭向咱們求援嗎?”


    “師尊……”


    小蘿莉腦門青筋直跳,最終忍無可忍,拎著口水津津的糖葫蘆劈頭蓋臉地往老徒弟抽去,邊抽邊罵道:


    “就你能說,就你能說,上輩子沒說過話嗎,就不能讓為師有片刻的安寧嗎?”


    經過小蘿莉不懈努力的諄諄教導,終於讓那個不長記性的老徒弟學會了閉嘴。


    隻是沒過多久,老徒弟似乎有些故態萌發,嘴癢得不行。_o_m


    自家知自家事,小蘿莉知曉如果不讓老徒弟過足嘴癮,恐怕整夜都不得安寧,不由得沒好氣道,“三個問題,問完之後還敢多嘴一個字,馬上逐出師門!”


    老徒弟聞言不惱反喜,忙不迭地點頭,急忙把快要把他憋死的問題問出口:


    “師尊,申屠傑這次真的在劫難逃了嗎?”


    “八九不離十。”


    “師尊,都這個時候的,擎天峰真的不會求援嗎?”


    “凡是劍修者多如茅坑石頭,又臭又硬,指望他們低頭,倒不如祈禱明日太陽從西升起……”


    “師尊……”


    “最後一個!”


    老徒弟聞言臉色頓垮,沒什麽比不讓嘴碎之人說話更痛苦的懲罰。


    雖然他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是迫於師尊***,他決定好好保留最後一個問題,等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再問。


    因為師尊什麽都不好,唯獨有一條是世人公認的實誠。


    言出必行…。


    …


    終於獲得片刻安寧的小蘿莉終於心情大悅,開始思考大事。


    環視一周,盡管周遭風平浪靜,但是在水麵之下到底有多少暗流湧動,就無法得知了。


    擎天峰那些劍瘋子雖然討厭,但說到底,天下玄門正宗七一榮俱榮,身為倥侗派道首的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擎天峰被妖魔圍攻而除名。


    但是菩薩怕因,地仙怕果。


    到了小蘿莉這種層次的高人,最是懼怕沾惹無緣無故的因果。


    但為了天下大局,她還是來了。


    如果擎天峰真的寧死不肯求援,她也不會硬要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但若擎天峰想通了的話,那麽她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如此一來,不管日後她是否能順利飛升,光是這份人情,就足以保後世子孫三百年無恙。


    大號天山童姥的她,有那份自信能守得住擎天峰。


    ……


    無獨有偶,與天山童姥同一打算的還有距離白頭山三百多裏外的一個老和尚。


    “阿彌陀佛,白馬寺憎魁瀟灑來也……”


    ……


    斑斕江有一葉小舟隨波而行,船頭端坐著一個儒衫中年文士,深邃的目光透過群山相隔,喃喃自語道,“申屠兄,莫要自誤,活下來比什麽都重要,隻要您開口,諸葛攬月肯定會保住擎天峰的傳承……”


    ……


    混沌虛空中有恐怖如大陸的巨大黑影在遊弋。


    ……


    萬丈地下有一雙大如湖泊的凶目一瞬不瞬地注視著擎天峰。


    ……


    宛如暴風雨的前夕,氣氛壓抑得連氣流都凝滯。


    這一刻,仿佛全世界的目光全部都投向了擎天峰。@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直到子時三刻。


    平靜了半宿的夜空驀然風起雲湧,烏雲蓋世。


    轟隆,轟隆隆~


    一股讓世間眾生皆感到心悸的恐怖氣息自雲層之上醞釀。


    漆黑的天穹仿佛要倒塌下來,一些修為低微的擎天峰弟子以及還無道行的菜鳥們瞬間癱軟在地,兩股戰戰,恐懼不能自己。


    資深修士境到巔峰真人境之間的精英弟子即便雙腿已經抖如篩糠,依舊咬緊牙關苦苦支撐,很快就如被割倒的麥穗般成片倒下。


    十來個人仙境的長老級人物看似雲淡風輕,內裏卻在叫苦連天。


    湖畔小樓上,澹台樂氣勁外放,宛如倒扣海碗般扣住整棟小樓,也讓實力低微的袁玉堂得以無恙。


    袁玉堂瞠目結舌地望向頭頂黑沉沉,電弧湧動的烏雲層,心中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這便是天劫的威力。


    尚未降臨,便眾生臣服。


    恐怖如斯!!


    盤腿端坐月池中央養精蓄銳良久的申屠傑豁然睜開眼。


    恍惚間,方裏內所有人好似都聽到一聲拔劍出鞘的清越劍鳴。


    此音煌煌,如九天之音,斬斷世人心中的恐懼。


    橫放在膝蓋上的本命飛劍似乎感受到主人心意,頓時自動出鞘,化作一道流光環繞申屠傑飛行,不時發出低沉劍鳴,似在與天上劫雲挑釁。


    “哈哈哈,無懼,果然還是你懂我心意!”


    申屠傑爆發一陣豪情萬丈的狂笑,緩緩撐膝而起,仰頭目視愈發狂暴的劫雲,眼眸中洋溢著躍躍欲試的無畏。


    藍月長老目送申屠傑在飛劍無懼的陪護下,不退反進,踩著空氣一步步向劫雲前進,無聲中已然淚流滿麵,嬌豔欲滴的紅唇被咬得毫無血色。


    “還是這般自信,還是這般無畏,果然你還是他,果然一點都沒變……”


    聽著藍月心碎欲絕的囈語,饒是以澹台樂的不解風情,也不禁感到鼻子打酸,忍不住偏過頭去。


    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申屠傑背著手,閑庭信步般來到百丈高空,雙手一攤,豪爽長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少得了好劍與美灑相伴?”


    “去,且為本座取壇美酒過來!”


    倏地,飛劍無畏瞬間飆射遠方,半息間便吊著一壇子酒去而複返。@*~~


    接過灑壇子,申屠傑沒有動作,酒壇封泥就自動粉碎,掀開封口油布,舉壇暢用。


    飛劍無畏興奮雀躍,上下飛旋,似若伴舞。


    半頃,酒壇已空。


    申屠傑肆意狂笑,似醉非醉地一甩酒壇,長嘯道,“劍來!”


    舞動的飛劍咻的一聲破空而來,穩穩落入申屠傑掌中。


    申屠傑狂態畢露,肆意飛揚,劍指劫雲,縱聲疾呼道,“我申屠傑六歲持劍,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每日揮劍一萬次,六十多年來從不間斷,此生除劍外再無他物!”


    “這麽多年來,死敗在本座劍下高手不計其數!


    今日吾便要戰上一戰爾之劫雲,切莫切莫讓吾失望,哈哈哈!”


    轟~隆~


    話音未落,劫雲似被激怒,醞釀已久的恐怖氣息終於爆發,一道粗如山巒的幽藍雷霆快猛絕倫地降下。


    “哈哈哈,人間有詩,劍氣縱橫三萬裏,一劍光寒十四州。”


    “今夜,吾好讓世人知曉,縱橫三萬裏,光寒十四州算什麽?”


    “且看本座的劍一,劍耀大夏!”


    刹那間,一道璀璨劍光橫旋而過,天地失色,山河崩裂。


    整個大夏境內每一個角落仿佛都被這舉世無雙的一劍所驚豔。


    有些人心比天高,明知道煙花的璀璨不過刹那的風華,始終孜孜不倦地追求片刻間的綻放。


    申屠傑真的做到了劍耀大夏!


    可惜如此驚豔一劍過後,劍道就要陷入萬古長如夜的死寂。


    也不知道要過多久,才有後來人能複製今日的奇跡。


    頃刻過後,一切風平雲息。


    天上劫雲仿佛被一劍劈散,恐怖劫雷也不見蹤跡。


    與此一起消失的,還有申屠傑。


    袁玉堂強忍眼澀,定睛看去,便見高空中懸浮著一個狀若劍胚的光球正在快速消散。


    刹那間,無數道恐怖氣息衝天而起,直指向那個消逝的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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