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為鬼之末,鬼為人之初。


    鬼類中無體為魂,有體為魘。


    鬼魂靠害人性命,吞食魂魄滋補自身。


    鬼魘喜啖血肉,生性凶殘,所到之處白骨累累。


    所以術士間有句老話流傳甚廣:寧遇十鬼,不遇一魘!


    當初袁玉堂初初來乍到,第一個遇到的凶鬼正是鬼魘畫皮惡鬼,幾年間吃光一個縣城之人,且將冤死之魂統統化為畫皮奴奴役。


    如果不是師父畫皮老道舍生忘死地給予重創,恐怕袁玉堂當時就涼了。


    ……


    「鬼魘,紅夜叉!」


    話音一落,霎時間周圍陷入詭異的靜謐之中。


    半響後,少女茫然無措地說道,「公子所言為何?人家聽不懂。」


    袁玉堂嗬嗬一笑,淡淡地說道:


    「太康初年,天水道山治府洛水鄉十三條村莊七千多個村民一夜間人間蒸發……」


    「太,嶺南道太平縣城隍被殺,麾下三千仙眾無一幸免……」


    「太康十二年,雲蜀道橫雲山脈妖眾神秘死亡……」


    「太康,兩河道玄門雷火宗上下共計一二十六人被滅口……」


    「你還要我繼續列舉嗎,親愛的紅夜叉女士?」


    沉默片刻,少女臉色驀然僵住,旋即轉為一個邪氣凜然的冷笑,輕撫起一縷青絲,玩味冷笑道,「女士?倒是蠻新鮮的稱謂。小牛鼻子明知道姐姐吃了這麽多生靈,還敢招惹人家,是真不怕死還是自信過頭了呢?」


    袁玉堂挺直腰杆,兩條手臂像鐵箍般牢牢桎梏住少女的雙腳,自信笑道,「所謂藝高人膽大,貧道雖不是真修大拿,但是斬妖除魔的自信還是有的。」


    「好大的口氣,以為弄死了一窩耗子就能奈何得了姐姐我了?」


    「是與否,一試便知分曉。」


    「那就是沒得談了?」


    「自古正邪不兩立,當該如此。」


    「豎子狂妄!」


    倏忽之間,惡戰猛然爆發。


    隻見少女清麗無雙的俏臉驀地猙獰似鬼,兩隻倩倩語手指甲飛長,如鋼銼般寒光四射,猛然往袁玉堂後腦勺紮去。


    袁玉堂察覺腦後惡風呼嘯,腳下發力一震,將地麵震出兩個深坑,借著反作用力,整個人炮彈般往後載倒。


    碰!


    反震力加地心引力再加袁玉堂本身的勁道,三管齊下速度快得驚人,以致少女未及紮破他的頭顱便重重地砸在地上。


    力道之猛,甚至讓地麵輕微顫抖。


    「嗚~」


    猝不及防下後腦與堅硬地麵親密接觸,饒是少女鬼體強悍也不禁出現片刻愣神。


    袁玉堂依舊表情淡然,麵朝上壓住下麵的少女,腰杆猛然發力貫徹全身,旋即側身一滾。


    「哇~」


    少女驚叫一聲回過神來,來不及掙脫袁玉堂的束縛便身不由己地跟著翻滾。


    「《拳罡》,追魂十八滾!」


    袁玉堂輕笑著報出招式名,猛地加速,刹那間離心力增加百倍不止,兩人頓時如快速旋轉的陀螺般滾動,每翻滾一圈,速度就快上一分,越來越快,幾乎看不清影子,隻能勉強看到瘋狂揚起的塵土中有兩道模糊的殘影極速遠去。


    轟隆,轟隆隆~


    少女紅夜叉傻眼了。


    饒是她縱橫大夏這麽久,哪裏見過袁玉堂這樣不按套路的打法。


    要說是武功也說不上,世間武者何其多,哪個會像這樣不顧顏麵地在地上打滾纏鬥。


    如果要說是法術也不太像,雖然有用法力封禁她行動和


    加速滾動,但是哪個術士會像武者般貼身纏鬥的?


    偏偏就是這四不像的招式讓她無從適應,隻能被動地承受了大部分的傷害。


    袁玉堂無比雞賊,整個人都縮成一團,利用紅夜叉當肉盾墊背,哪裏有障礙就往哪裏撞去,沿途的岩石、大樹紛紛慘遭池魚。


    這招明顯融入了柔術技巧的另類殺招雖然名為追魂,但實際操作起來哪裏止,足足滾出將近半裏地,紅夜叉才從發蒙中想到對策。


    唰!


    疏地。


    紅夜叉發鬢散開,沾滿泥土草莖的淩亂青絲瞬間變得堅硬如鐵,潮水般紮向四麵八方一切可供固定之物。


    噗噗噗!


    霎時間大簇發絲就像蛛網般鋪開,死死地被固定住。


    滾動間的恐怖慣性驟然遇阻變向,立時反噬向固定的法術。


    砰砰砰~


    宛如鋼絲崩斷的急促脆響中,無數發絲被生生扯斷,緊抱一起的兩人如同蕩秋千般在空中來回晃悠。


    好在發絲夠多,紅夜叉硬是以蠻力止住了追魂這式前所未見的奇招。


    袁玉堂一感勢能抵消,立即就鬆手飛竄。


    唰!


    一聲恐怖的破空聲中,袁玉堂隻覺得後背一寒,急回頭看去,便見身後衣袍已然破碎血淋淋的爪痕猝然印在光滑的背脊上。


    果然不愧是流竄大夏境內瘋狂作案的鬼魘,居然瞬間就破開了袁玉堂的護體法力。


    還好閃避及時,否則光這一下就足以將他分屍了。


    一口氣竄出十幾丈外,袁玉堂才敢站穩回身。


    「女幹詐惡徒,今天你必定要死無葬身之地,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


    紅夜叉形容狼狽,被滿頭發絲固定在半空,本就猙獰的鬼臉因為暴怒而扭曲得不成樣子,淩厲咆哮道。


    袁玉堂嗤笑一聲,不做評價。


    反正說過這話的大妖甚至妖王也不少,至今他還活蹦亂跳的,哪裏會在乎這點口嗨威脅?


    運行法力止住血流,袁玉堂默默地調整狀態。


    他之所以會不從水路盡早回去紹州景山,最根本的目的就為了紅夜叉!


    擎天峰一役結束後,他也能如願以償地從澹台樂手裏獲取參童子。


    將參童子交給心急如焚的黃七僳後,黃七僳對他無比感恩戴德,揚言日後隻要他開口,東北道黃氏一族必定鼎力相助。


    然後就是慣例的宴席,席間無意間聽到黃七僳說起凶名赫赫的紅夜叉好像出現在了三山道。


    說者無心,但是聽者卻有意。


    自從見識了申屠傑的絕世風采後,袁玉堂就陷入一種莫名的狂熱中。


    誠然申屠傑風姿蓋世,但他袁玉堂也分毫不差,甚至有《天罡秘術》傍身的他比起申屠傑更具潛力。


    既然申屠傑都能造就舉世無雙的神跡,那袁玉堂將來為何不能達到這等高度呢?


    修功德,習神通!


    袁玉堂發誓要盡快變強!


    所以這時候鬼魘紅夜叉的消息對他來說無疑是瞌睡遇上枕頭。


    根據黃七僳提供的線索,他一路追蹤到了上泉府,總算鎖定了紅夜叉的位置。


    踏平耗子窩隻是順手所為,目的是為了麻痹偽裝的紅夜叉。


    整個計劃一環接一環,從開頭到尾聲都很順利。


    本來打算有心算無心地把紅夜叉陰死的,沒想到她手段如此了得,硬生生地破了他從未麵世的奇招。


    那沒辦法了,隻能手下見真章吧。


    風停了,萬籟寂滅,空氣仿佛沉重地如同水泥。


    袁玉


    堂和紅夜叉都欲殺對方而後快,這場死鬥是不可能避免了。


    突兀間,天上有片枯葉旋轉落下。


    接觸地麵的瞬間仿佛一個無形的開光。


    蓄勢待發已久的兩人同時動了!


    ……


    紅夜叉狀若瘋魔,無盡發絲如怒嘯巨浪般卷來。


    袁玉堂腳下風雨頓生,生生托得他整個人淩空而去。


    蘊含恐怖殺力的海量發絲鋪天蓋地般襲來,袁玉堂怡然不懼,手捏法決,凜然爆喝道,「暴雨梨花劍,疾!」


    一瞬間空氣中的水分子凝聚成豆大的雨滴,再組合成幾十柄半虛不實的飛劍,呼嘯疾馳。


    刷刷刷刷!


    浩蕩劍陣如有萬鈞殺力,一路披荊斬棘而去。


    袁玉堂緊隨其後,踩著無形的風雨台階狂奔起來。


    紅夜叉見狀愈發暴怒,猛地作出一個出人意表的動作。


    隻見她長著倒鉤般指甲的右手猛扣向左肩,用力一撕,哢嚓一聲過後,整個左肩都被她卸了下來。


    神奇的是傷口處居然沒有半點血液濺出。


    自殘過後紅夜叉奮力將斷臂拋出。


    緊接著神奇的一幕就上演了。


    那隻斷臂在空中選擇,皮肉居然自動分離,泥狀的血肉天女散花般潑灑開,一觸碰到疾馳的暴雨法劍,立即綻放出陣陣黑色的濃煙,熏人欲嘔。


    霎時間,密集的暴雨劍陣頓時消散大半。


    白森森的臂骨稍微停頓,旋即猛地如炮彈般加速飆射連著長指甲的指骨並攏如標槍,凶猛絕倫地紮了出去。


    感覺到臂槍的不好惹,袁玉堂手一招,腳下呼嘯的風雨頓時凝聚成一麵牆壁。


    噗嗤!


    來勢洶洶的臂槍惡狠狠地紮入風雨牆壁內,頓時炸開絢麗霞光,無論是風雨牆壁還是白骨臂槍,硬碰硬之下相相湮滅。


    袁玉堂去勢未減,正欲一鼓作氣地衝到紅夜叉近前施展霸烈肉搏。


    突兀!


    一隻鬼手憑空冒出,夢到抓住袁玉堂腳踝。


    沒等他掙開,周圍虛空出現無數漣漪,緊接著有數之不清的海量鬼手探出,餓狼樸食般將袁玉堂淹沒。


    自斷一臂的紅夜叉冷哼一聲,陰氣運行一大周天,便見肩膀斷裂處重新長出一隻手臂。


    「真以為我是黑毛大王那種酒囊飯袋不成?中了我的‘索命鬼手“,等著粉身碎骨!」


    就是紅夜叉正得意之際,突見一道淩厲劍光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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