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


    嘩啦~


    一道粗如山嶽的雷霆滾蕩而過,旋即滂沱大雨瓢潑而下。


    霎時間,天地被無盡雨幕所籠罩。


    薊州城城樓上的氛圍卻壓抑得快要窒息。


    無數倉皇趕來的兵丁衣甲不整,麵露恐懼,如無頭蒼蠅般在城牆上亂竄,場麵一度極為混亂。


    撚葉女尼那張風情萬種的嫵媚臉盆上堆滿了凝重之色。


    看著麵前被攔腰斬斷,一時半會斷不了氣死命慘嚎的即墨莽,向來桀驁的她心底下莫名湧出一個恐懼。


    一個人仙忘川河修為的擺渡人,居然會被一個真人巔峰的小術士一招秒殺,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她都不敢相信是真實的。


    在這一刻,她開始有點認同尊上普渡慈航為何會如此重視袁玉堂這個小角色。


    不管他是不是依仗外物才會做出這番驚世駭俗的壯舉,做到就做到了,沒有半點花哨可言。


    須知道哪怕是再強的神兵利器,也得看重使用者,不然明珠蒙塵,武器再強發揮不出應有的威力又有什麽用?


    撚葉現在甚至覺得,對於這樣注定會站在自己宗門對麵的天才青年,怎麽不擇手段將其提前消滅都不為過。


    深吸一口氣,撚葉收起一貫輕蔑的目光,眉宇見浮現罕見的認真之色。


    她是誰?


    她可是天下佛門領袖之一的太平靜齋,國師普渡慈航上人蓮座下三十六護法比丘尼之一。


    怎麽可能會被一個真人小術士難倒?


    即使那個真人境小術士掌控著未知誇張武器,她也堅信隻要自己認真起來,就不可能會敗下這恥辱的一戰。


    咻~


    轟隆隆~


    就在撚葉準備親自出馬時,突兀間上空響起一陣雷鳴般的可怕呼嘯聲,緊接著一根奇粗無比的鐵棍從天而降,砸風碎雨,以泰山壓頂之勢轟然下墜。


    撚葉目不斜視,仿佛對那聲勢竟然的鐵棍轟擊視若罔聞。


    但是十七皇子宋靖可沒有撚葉的底氣,殺機臨門,頓時醜態百出,驚駭失神地跌坐地上大喊大叫起來。


    就在宋靖心驚膽戰地以為自己死定之際,一陣清朗的長吟聲猛然在耳畔炸開。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高昂的吟詩聲中似乎蘊含了奇特的魔力,未等話音落下,宋靖眼前一花,突然間發現上空突然出現一個肉眼可見的倒扣碗狀的半透明護罩,瞬間籠罩了整麵城牆近百丈距離。


    頃刻間,護罩之內的一切生靈都被鎮壓凝固,心頭狂跳的宋靖猛然感到一股強烈的窒息感,憋得臉色成豬肝色。


    說時遲那時快,咋眼間從天而降的巨大鐵棍就惡狠狠地撞上了莫名出現的護罩,一股恐怖的颶風猛然爆發,將方圓近兩裏內的雨幕盡數撕裂隕滅。


    如此驚天動地的一幕,直接讓心神不穩的宋靖大腦宕機。


    大腦一片空白下,他仿佛看到中年文士閑庭信步地踏風扶搖直上,勢若衝到九天之上,隱隱還能聽到他最後留下的話語:


    「皇子殿下莫慌,趙某這便出手,將那無法無天的猴妖擒下,砍了它的猴頭讓殿下當做皮球踢!」


    語罷一切便恢複如常。


    宋靖呆呆地癱坐地上,雙目無神,傻傻地盯著烏雲密布的天穹上爆發末世般的可怕動靜。


    回援的孫悟空被中年文士出手攔下,料想一時半會也不成阻礙,撚葉目光斜睨向由始至終仿佛局外人般的沉默健婦。


    本來不報希望,沒想到惜字如金的健婦居然難得開口回答。


    「殿下周全由我守護,且去。」


    得到保證,撚葉終於再無後顧之憂,尖嘯一聲,風馳電擎般飛掠向遠處的袁玉堂。


    ……


    袁玉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他隻記得剛才差點命喪在劍癡震元子劍下時,那柄來曆莫測的絕世凶刀居然主動破空來救。


    脫落險境之後,不等他自行療傷,一股奇特的浩瀚偉力就從凶刀之內灌入他身體裏,瞬間就終止那足以致命的重傷惡化。


    然而下一刻,他仿佛聽到識海深處好像有什麽東西破碎了,迷迷糊糊間甚至還聽到了居住在他識海裏的遠古妖王藍昆殘魂驚慌失措的咆哮。


    再然後,他就如同進入半夢半醒的朦朧狀態裏了。


    在這個特殊的狀態裏,他覺得自己就宛如大冬天浸泡在滾燙的溫泉水裏,渾身上下每一寸細胞都舒服地打顫,一種前所未有的極樂感官填充了他的思想。


    什麽奮發圖強,什麽掙紮求存,什麽救國救民,什麽天罡神通……


    都特娘見鬼去吧!


    他寧願一輩子都沉溺在這般無憂無慮的大自在極樂之中無法自拔。


    隻是好景不長,就在他準備全心全意去享受那極樂之時,外界猛然傳來一陣煩人的雜音。


    就好像前世在睡眠不足時被迫大冬天離開溫暖舒適的被窩去上班般,霎時間他心底深處沒由來地湧現一股暴戾之意。


    那暴戾來得蹊蹺,又疾又猛,頓時讓袁玉堂陷入狂暴狀態,恨不得毀滅任何有可能打擾自己享受的阻礙。


    然後他就出刀了。


    一刀。


    兩刀。


    三刀。


    他就好像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不停地揮刀劈砍。


    隻是越是發泄,心底下的暴戾煩躁就越強烈,負麵情緒越強烈,他就越是止不住手,仿佛一瞬間陷入了無止境的惡性循環中。


    ……


    嗆!


    噹!


    一聲震徹雲霄的可怕碰撞聲驟然響起。


    撚葉一臉的難以置信,玲瓏浮凸的嬌軀如斷線風箏般疾退不止。


    剛剛她欲試探袁玉堂的虛實,然而沒等靠近,就迎麵撞上快若迅雷的一刀。


    那一刀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完全不等她反應過來就中刀了,徑直將她劈飛百丈之外。


    等她穩住退勢之後,臉色驀地變得很難看。


    袁玉堂的實力居然比他殺敗即墨莽的時候又強了!!


    怎麽可能?


    就算是那神秘莫測的凶刀具有無限激發潛能的神通,按道理來說以袁玉堂現在的肉身也不可能承受得住啊?


    如同固定容量的蓄水容器,在未蓄滿水之前誠然可以源源不斷地注水,但是一旦到了極限,要麽就是半點水也注不入,要麽就算把容器活活撐爆,怎麽可能出現無限製注水的道理?


    不能再拖了,天知道再拖下去那家夥會成長到什麽程度。


    心意一決,撚葉便不再保留,怒嘯一聲,震得斜撒的雨幕紛紛粉碎,旋即一股迷離甜膩的粉色濃霧便蓬勃蔓延,很快就把半個城池都籠罩住。


    等到粉色濃霧隔絕了外界一切因素之後,撚葉才獰笑著望向一直低垂頭顱的袁玉堂。


    「如果不是本座還不能公然暴露在公眾麵前,豈能容你個黃口豎子如此跋扈?這次憑著暴露的風險,本座也要取你狗命!」


    語罷,撚葉搖身一晃,下一刻一隻大如房屋的粉色巨蠍便憑空出現。


    泛著金屬光澤的粉色外殼,一根根尖銳如刺的鬢毛,八條粗壯修長的蟲足,還有那一對足足有半個身軀大小的恐怖巨鼇,最恐怖的是其身後那根搖擺不定,閃爍著妖異藍光的倒鉤蠍尾


    ,無一不在無聲證實著撚葉的真實身份。


    她赫然就是一頭修為起碼五百年以上的蠍子精!


    沒想到備受世人尊崇的太平靜齋三十六護法比丘尼之一的撚葉尊者居然是妖魔偽裝,若是這個驚天秘密被外界所知曉,還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悍然大波。


    也難怪撚葉藏頭露尾,不敢輕易暴露真身。


    如果不是袁玉堂的威懾力太強了,她也不會選擇孤注一擲。


    隻是到了現在這一步,兩者之間的矛盾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明日之前,不是她死,就是袁玉堂亡,斷然沒有第三選擇可言!


    ……


    「狂生,吃俺一棍!」


    遠離地麵的萬丈高空之上,一場絲毫不亞於地下的恐怖惡戰正在火熱上演著。


    千丈烏雲被一聲雷鳴暴吼震碎,緊接著一根天柱般的巨大鐵棍呼嘯橫掃而來。


    淩空而來的中年文士即使麵對敵人毀天滅地般的攻勢,依舊不慌不忙,顯得遊刃有餘。


    眼看殺機臨門,他才朗聲高吟: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電光火石之間,中年文士踏空渡步,每一步的幅度都很慢,就像是飽經滄桑的釣翁,在風雪漫天的河岸邊踟躇獨行,旋即跳下賴以生存的孤舟,頂著風雪在河心處垂釣糊口的肥魚,意境超凡脫俗,悠長深遠。


    刹那間,異變頓生。


    無數半虛不實的鉤索鋪天蓋地而至,疾如流星般死死地纏住了攜帶天翻地覆之勢而來的巨大鐵棍,使其寸步不得前進。


    怪不得中年文士敢如此托大,光是這神乎其神的一手就足以證明他的底氣所在。


    然而他現在所麵對的可是趨近狂暴的對手,又豈能會就此罷手。


    「吼!」


    一聲暴雷般的恐怖咆哮猛然炸響,被束縛住的巨大鐵棍頓時劇烈暴震,瞬間就震斷了那些詭異鉤索,繼續剛才未完成的攻勢,猛烈攻向中年文士。


    隻見中年文士灑脫一笑,眼簾微闔,迎風張開雙臂,狀若擁抱天下,竟然是想以大無畏的胸懷來硬抗那威力無雙的轟擊。


    「文房四寶,立!」


    「以文風為紙,以偉願為墨,以眾生為筆,以山河為畫。」


    「江山社稷大陣,成!」


    刹那間,萬丈高空中出現了一幅延綿萬裏的江河社稷圖,悍然地迎向來襲絕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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