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侗笠在方紅杏家裏住了三天,喝了三天的稀粥,後麵幾次的粥相比較之前第一次,已經好了不少。


    不過他也不管味道如何,都往肚子裏塞。


    他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要活下去。


    相比較喝黑漆漆或者灰不溜秋的粥,讓申侗笠更加驚懼的是,那個叫方紅杏的姑娘每天都在磨針。


    而且一磨就是一整天。


    好似除了做飯,她每天的事情就是磨針。


    而那個方紅杏的爹爹,每天都是醉醺醺的,然後整天也是不見人影。


    這樣的家庭,讓以前一直生活在母慈子孝喝奴使婢其樂融融的狀態下的申侗笠很是不適應。


    而且方紅杏對那個方大郎的態度,也不大像是女兒,看他們的相處,倒是方紅杏更加像是做長輩的,他時不時能見到方紅杏在教育方大郎。


    那方大郎雖然是長輩,但是絲毫沒有做長輩的威嚴,被女兒教訓,也隻管耷拉著臉聽訓,人倫顛倒讓他很是不適應。


    他的印象中,父親必然是威嚴的,子女必然是恭順的。


    這樣顛三倒四的父女關係,是他前所未見匪夷所思的。


    “阿爹,你晚上又沒有洗澡是不是?”方紅杏一隻手捏著鼻子,一隻手捏著他的衣服袖子,一臉的不讚同。


    “不就兩天嘛,幹嘛這麽勤快嘛。”方大郎私底下低聲嘟囔了一聲,但是這樣的話,是萬萬不能讓方紅杏聽到的。


    “我昨天就和你說了吧,記得換衣服,現在這麽熱的天,你就是不怕熏到自己,也要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吧。”方紅杏不客氣地說道,你要是對他溫柔了吧,他根本就不當一回事兒。


    他那臉皮,肯定是比城牆還要厚上兩分。


    “有熏人嗎?”方大郎有些厚顏無恥不太認同還細細地聞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沒有感覺什麽大的氣味啊。


    “熏的我都要吃不下飯了,小白鷺,你說呢!”方紅杏轉頭看向坐在一邊努力做隱形人的申侗笠。


    “我叫申侗笠,不叫小白鷺。”申侗笠弱弱地抗議,這是最近三天來的不知道第幾次了。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記性不好,還是故意的,反正每次他抗議以後,她還是該叫什麽就叫什麽。


    絲毫不顧忌搭理他的感受,他覺得她和他都有些不太懂事。


    開始的時候他還憤怒過,努力放抗過,但是他發現毫無用處以後,也慢慢變得麻木了。


    頂多,頂多以後他再努力吧!


    “你說,這屋裏裏麵味道怪不怪啊,還能不能好好吃飯了啊!”方紅杏憤怒道,原本她自己做的飯菜就不是很好吃了,現在吃飯的時候還要配上一股酸臭味,實在是不能忍了啊!


    吃飯這麽神聖的事情,怎麽能搭配這樣的氣味呐。


    申侗笠本來就是一個很愛幹淨的人,自然是能察覺到,但是他現在正寄人籬下中,他實在不大好說實話。


    畢竟,這次一個人過來的路上,很多的事情教會了他一點,識時務者為俊傑。


    “其實,也還好……吧。”申侗笠有些艱難地說道。


    “這樣呢!”方紅杏將自家阿爹往申侗笠麵前一推。


    果然,那股酸臭味一下子就濃鬱了,申侗笠下意識地撇開了頭。


    “我倒是沒有想到小白鷺你也是這麽道貌岸然的人,連說實話都不敢了。”方紅杏沒好氣地說道,開始看他靦腆的模樣,又帶著清高,以為是很有原則的人呢。


    申侗笠被方紅杏的話說的一下子紅了臉,頭慢慢低了下去。


    以前父親也是這麽教他的,要直言不諱,要堅守自我。


    他以後的理想,就是做一個言官,說別人不敢說,做別人不敢做。


    可是現在,父親死了,家族散了,他隻有一個人了。


    他不知道再怎麽堅持自我,他甚至不敢確定,父親以前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是對的。


    “喂,小白鷺,你不會這樣就哭了吧。”方紅杏見申侗笠一下子沒了聲響,仔細一看,睫毛在微微顫動著。


    自己剛剛說話有那麽過分嗎?好吧,貌似是有那麽一點重,但是他不是男丁漢嗎,男丁漢怎麽這麽容易就哭了啊,氣節和尊嚴怎麽能夠蕩然無存呐!


    “沒有。”申侗笠聲音有些悶悶的,但是卻不願意將頭抬起來了。


    他覺得有些丟臉,他隻是控製不住想到了父親,鼻子就忍不住酸了起來。


    他已經十五歲了,沒有資格哭鼻子了。


    特別還是在外人麵前。


    “沒有就好,那你快去拿碗筷,該吃飯了。”方紅杏語氣有些訕訕,她也不好去揭穿少年脆弱的偽裝。


    她知道他應該是一個有故事的人,但是她卻不願意去探尋這個故事。


    “恩。”申侗笠原本是堅守“君子遠廚庖”的,但是現在的情況下,有些事情即使當初再堅持,現在也需要學會改變。


    等申侗笠走了以後,方紅杏才繼續說道:“你看看你,都是因為你,害的我把人家都弄哭了。”方紅杏將罪過推到方大郎身上,要不是他懶不愛幹淨,自己也不至於這麽念叨他啊。


    也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了。


    畢竟將美少年惹哭的事情,方紅杏做起來還是很有心理壓力的。


    方大郎心裏不服,但是卻不敢反駁,梗著腦袋不說話。


    反正被念叨幾句也不會少塊肉,男丁漢大丈夫,說不洗澡,就不洗澡!


    “你要是再不洗澡,我就把你藏在下麵的酒全部扔了,看你還怎麽喝!”見方大郎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方紅杏直接使出了威力無比殺手鐧。


    方大郎一聽,臉色一變,“我馬上就去洗。”


    也不用方紅杏再催,就直接跑院子裏衝涼水去了。


    女人神馬的果然是太可怕了,他以為自己已經藏的很隱蔽了。


    方紅杏在背後得意一笑,其實她根本就不知道酒具體藏在哪裏,但是現在的天氣,這酒想要存儲,勢必要放在陰涼的地方,她不過就是隨口一詐。


    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麽心虛……


    “你呀,你怎麽來了?”方大郎剛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就看到杵在門口的姚鬆鼠,頓時沒有好氣地摔了一下門,他以為是隔壁的魯家娘子送沒賣完的豆腐來了。


    因為之前方紅杏治好了她的驢,禮尚往來,她便每日送一小塊新鮮的豆腐來,偶爾還有豆皮和豆漿。方大郎也都來者不拒收受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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