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蔓說完,也被自己尬到了。


    她諂諂地將手指縮回來,幹笑了下,扭頭看向窗外。


    江蔓覺得尷尬,顧庭赫卻是被她這毫不掩飾的誇讚給撩動了下心弦。


    他似乎……都已經忘記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聽過這樣的誇讚了。


    平日裏見到的那些人,但凡知道他身份的,好話沒少聽,卻都是阿諛奉承。


    像江蔓這種直接又不加掩飾,毫無目的的誇讚,讓他的心尖都跟著顫了下。


    從小,父母感情不和,他生活在他們的歇斯底裏中。


    對父愛母愛的期盼,逐漸變成徹底的失望。


    被爺爺寄予厚望,他也是接受的嚴厲教育,哪怕他門門考第一,得到的也不是誇獎,而是:“你身為顧家繼承人,這才是你應該達到的高度”。


    沒有誇獎,沒有慈愛的擁抱和微笑。


    有的,永遠隻有鞭策。


    當然……顧庭赫並沒有埋怨爺爺的意思。


    沒有顧老爺子的嚴厲教導和期望,成就不了現在的他。


    隻是,童年的缺失,好像在剛剛那瞬間,被江蔓給彌補了一絲絲。


    那種感覺,就好像你身處在壓抑又渾濁的黑暗裏,盼啊盼,盼到絕望也沒等來一道光。


    當你不再期盼時,突然,那渾濁的黑暗裂開了一絲絲縫隙。


    那絲縫隙裏,滲透進來一絲光。


    江蔓剛剛略微尷尬卻從心頭表達的讚美,對顧庭赫來說,就是期待了整個童年卻從未得到過的那絲光。


    他掩下心頭的異樣,腮幫微微鼓動了下,捏緊方向盤專心開車。


    江蔓心裏那個緊張局促,她很想伸手拍拍已經發燙的臉頰。


    怎麽就這麽蠢呢?


    老在顧庭赫跟前失態,跟個智障一樣!


    她對自己都無語了。


    先是比心摸人家臉,現在又是“大叔,你真棒!”


    江蔓啊江蔓,你咋不上天呢?


    算了,還是挖地洞更實在……


    兩人尷尬了一路,無話。


    江蔓為了避免這種怪異的氣氛,低著頭刷手機看短視頻,還特意戴上了耳機。


    刷著刷著,竟是刷到了幾個up主剪輯的視頻,她看入迷了。


    忽然,肩膀被拍了下。


    她抬起頭,側目看過去,便對上顧庭赫那雙深邃的眼睛。


    他唇瓣微動,說了句話。


    字很少,她因為想逃避尷尬,耳機的聲音開得有些大。


    江蔓摘下耳機那瞬間,便開了口,“怎麽了?”


    因為戴耳機的關係,她聲音不自覺拔高,大到車內都是她的聲音。


    她表情一滯,動了動唇想解釋什麽,顧庭赫隻是淡淡道:“到了。”


    江蔓立刻扭頭看了下外麵,車子已經停在超市大門外的停車位上,也是她要求來逛的這家。


    她連忙把耳機收起,顧庭赫已經下車,從後備箱去拿輪椅了。


    江蔓趁機拍了拍臉頰,拿手背貼了下。


    還好,沒那麽燙了。


    應該……也不紅吧?


    她忍不住將擋板放下來,看了下自己。


    車門從外麵打開,她莫名慌張了下,立刻把擋板收起,扭頭就對上顧庭赫彎身過來抱她時,那深邃的目光。


    她局促慌張的模樣,竟有幾分討他歡心。


    江蔓平時張牙舞爪的,那嘴隨隨便便都能懟死幾個上趕著來找茬的渣渣。


    卻在他跟前,局促無措。


    顧庭赫不自覺挑眉,道:“這麽愛美?”


    江蔓聽到他這麽挪愉自己,心底反而冷靜了幾分。


    她揚揚下巴,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信你不在意你的容貌。”


    “不在意。”


    “……”


    “我不靠外表吃飯。”


    江蔓:“……”


    嘶!


    頂著這張臉這身高身材說這話,江蔓扁扁嘴,一邊將手勾住他的脖子,被他抱下來,一邊在他耳邊低聲道:“大叔,你這是在凡爾賽嗎?”


    “凡爾賽?”


    江蔓“噗哧”笑出聲,顧庭赫已經彎身,將她溫柔地放置在輪椅裏。


    她把包放在腿上,拿出手機,搜索出“凡爾賽”的解釋。


    顧庭赫掃了眼,耳邊同時還傳出她的聲音,“不過你確實長得很帥,人品也很好,有凡爾賽的資本!”


    “江蔓,又有事要我幫忙?”


    “沒啊!”


    顧庭赫深深看了她一眼,“這不像你。”


    她不太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立刻追問,“什麽意思啊大叔?我沒明白。”


    “無緣無故地誇我,還接二連三的誇,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怎麽說我的?”


    江蔓表情僵硬了下,就聽到顧庭赫一聲聲數落回來。


    “小氣、摳門、古板、龜毛……”


    “哎呀!當初是我有眼無珠,一時把寶貝當廢草,也不知大叔你的好,現在我不是知道了麽?”


    江蔓笑得極其諂媚討好,她感覺顧庭赫就吃這套。


    甚至,她還伸手拽了拽他的襯衣袖口,“你就別跟我這等頭發長見識短的小女人計較了嘛!”


    “……”


    他被她這等諂媚的惡意撒嬌給逗得沒脾氣,再說,他心底本來就是愉悅的,說這些話也不過是故意挪愉她。


    她這樣的反應,讓顧庭赫很受用。


    尤其,她抓著他衣袖的時候,那樣子竟有幾分貓咪拿頭蹭主人的撒嬌感。


    顧庭赫壓下內心湧出的惡趣味,下意識抬手揉了揉她的腦門,“你啊!這張嘴什麽時候能饒人?我要是跟你計較,是不是又變成小氣老男人了?”


    “不老不老!大叔你這樣的剛剛好,成熟型男魅力無限,我跟你說,我們學校可多小姑娘喜歡你這款的了,你可以說是天菜級別的。”


    “你呢?”


    “我什麽?”


    顧庭赫垂眸,對上她仰起頭看過來的視線,道:“你呢?你喜歡什麽款的?”


    江蔓:“……”


    這話,聽在江蔓的耳朵裏,效果不亞於問她“你喜歡我嗎?”。


    她那顆好不容易被沈彤安撫下來的心,又有些躁動起來。


    砰、砰砰、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開始急速跳動。


    顧庭赫這是在試探她,還是單純想了解她的取向?


    不等她回答,顧庭赫又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啊?”


    她還什麽都沒說呢?


    “你喜歡許峰那款的,年輕,體力好。”


    “許峰是誰?”


    “你之前一直想要聯係方式的小哥哥。”


    顧庭赫說到這,嘴角的笑意收斂,“可惜,他有女朋友了。”


    江蔓:“……”


    她憋了好幾秒,最終還是沒能憋住,“大叔,我也就是那麽一說,想表達下對他的感激,畢竟那天他幫了咱們!他雖然是你的下屬,但跟我沒有什麽關係呀!你總不能讓我就這麽理直氣壯地接受別人的幫助後,連感謝都不感謝吧?”


    江蔓盯著顧庭赫,忍不住笑問,“你幹嘛跟他比呀?我又不認識他!一定要讓我在你和他之間選,那我肯定選你呀!”


    顧庭赫心頭一顫,視線裏,江蔓那雙亮晶晶的眸子裏,帶上幾分探究的笑意。


    “大叔,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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