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早朝之前,寧相便得了消息,隻是事發突然,況且有刺客潛入永巷一事並未未大肆張揚,朝中也隻有少部官員知道昨夜宮禁中似有事發生,至於何事,卻也並不清楚,而其餘大臣則是一無所知,若是此時寧相顯出一絲知曉的意思來,恐怕嫌疑更甚,即使無辜,也會落個窺視宮禁之罪,因此在早朝之上,寧相也故作不知。


    而楚澈看寧相一派賢相之風,神色如常,也隻能在心中暗歎寧相這隻老狐狸,因為昨夜之事現下尚未明了,一眾事宜,還有召過周斐細問之後才能定下應對之策,是以對此事也是一字未提。


    而那略微探得風聲的大臣見君相絕口不提,自也識趣地將種種表白心跡,心係皇室的堂皇之語咽了回去。


    早朝散後,楚澈立即召見了已等候多時的周斐。


    周斐將昨夜常青所述之事講後,見楚澈並不做聲,便再接下去講了自己在永巷察看一事。


    因那黑衣人在永巷逗留時間不長,甫一露麵,便與常青打鬥上了,是以除了常青解下的那一塊獸形玉玦外竟是全無線索。


    在昨夜知曉念語無恙之後,楚澈也放下心神來思考行刺之事,那刺客一擊不中之後迅即撤離,再聽周斐所稟,那刺客功夫不弱,更在常青之上,若是他能潛伏更久,那麽從永巷潛入中宮,刺殺自己也是不難做到,隻是這刺客竟像是衝著念語而去,事先似也不知永巷中有伏一事。況且事發至今,還未聽過有人強闖出宮之事,由此看來,此事更像是宮中之人所安排下的。


    伸手輕撫玉玦,楚澈眼中寒意一現,薄唇卻劃起一個自信的弧度,既如此,何不將計就計呢?


    如此想來,眼中笑意更甚,卻是轉瞬即逝,此刻臉上已是怒意頓現,而低頭稟報的周斐自然不知楚澈這一番神情變化,楚澈隻下令叫他嚴守宮中各出口要道,加強防守,若那刺客並非宮中之人,那麽也要叫他插翅難逃!


    待周斐退下之後,那周德福也從頤華宮回來了,轉述了太後之意,眼下自然隻有將顧念語複位了。


    實則出了行刺之事,楚澈也知此刻定有人對顧念語虎視眈眈,按了他的心思,是不願將念語遷出永巷的,畢竟將她放在此刻嚴加守衛的永巷比讓她回到這個激流暗湧的後宮要安全的多,隻是如今顧將已有不滿之意,而刺殺一事,又是將寧相拖了下水,此時若不加利用,待將相聯手已成之後,隻怕是追悔莫及。


    楚澈看一眼周德福,默然不語,半晌之後,眼中愁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堅毅之色,回了禦座,也不叫秉筆太監,自己親筆寫下聖旨,將念語從永巷放了出來,憐惜其受刺客驚嚇,特準重回霽月殿,封正五品小媛,特賜封號暻。


    此召一出,後宮皆為之側目,楚澈定的年號為景琰,顧念語的賜字卻為暻,景從日旁,眼下何意,眾人怎會不察?此等殊寵,大周建朝以來亦是未曾有過。


    念語接過聖旨,聯想近日之事,自然也想到了,楚澈是有意借了此事,挑起將相間的矛盾,連一心盼著念語出永巷的月柔在見到“暻”字後,亦覺不安,如是一來,走出爭寵漩渦不久的念語自又成了眾人的焦點,雖說有楚澈聖寵相互,隻怕也是躲不過那些個明刀暗箭。


    “還請暻小媛隨奴才一道回了霽月殿,皇上早有吩咐,殿中一切事物皆是按小媛從前的樣子擺設的,小媛若有什麽需要,盡請示下便是。”周德福一如從前微躬了身子道。


    “請公公稍等,待月柔收拾一番之後,便隨公公回那霽月殿。”


    “月柔姑姑不必忙了,如今小媛今非昔比,這過意殿中一盡事物怎還配的上小媛的身份?請小媛這就隨奴才走吧。”


    念語輕輕拍了拍月柔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擔心,清流那封血書,她這幾日裏都是貼身帶著,絕不敢離身,微笑道:“念語這便有勞公公了。”說完便邁步向來時之路走去。


    不過短短數日,她已是心境大變,本以為依仗父親之勢,不必爭寵也可以在這後宮之中生活下去,不希冀能獨寵後宮,但求能平安度日,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她終究還是將這後宮,將這後宮中人想得太簡單了一些,如今,她身邊隻餘一個月柔,回首來時路,仿若隔世,唯有憶起致遠,才能覺得一絲真切,隻是以後恐怕以後也不過是一段鏡花水月而已。


    來到出入永巷的清德門前時,見昨日的小順子已等在那裏了,念語以為他是來送自己的,正欲言謝,卻見小順子跪了下來,口說:“皇上說小媛此刻身邊服侍的人手不夠,所以指了奴才給才人。”


    念語一聽是楚澈的意思,也不好推辭,隻是看著低頭順目的小順子,不免又想起從前霽月殿中的人來,清流失蹤,小印子被逐了出去,其他人的下場自也不會好到哪裏去,一想到這,她便轉身對周德福道:“公公,不知我霽月殿中其餘人等現在如何?他們無辜受牽連,念語深覺不忍,不知……”


    周德福自然明白她話中意思,回道:“小媛既已重獲清白,那麽原霽月殿中一幹人等理應無罪獲釋,待老奴稟過皇後娘娘之後,定會給小媛一個交代。”


    念語謝過周德福之後,也不再多做停留,跨出了清德門之後,終究還是忍不住慢了步子,忍不住想回頭去看,卻還是強壓了下去,隻是這一步已然踏出,若再回頭,不過徒增傷感罷了,既然想通,那麽便隻得狠下心來,頭也不回,邁步向前了。


    終於還是在午時前走到了霽月殿門口。


    念語站在門前的空地上,凝視著門額上的“霽月殿”三字,鐵畫銀鉤,入木三分,怔怔出了一會神,神情莫測。


    而翊坤宮的劉培盛今日一早就等著門口了,見念語歸來,急忙上前道:“奴才恭迎暻小媛。”


    雨雪既止,霽月當現。這“霽月殿”三字端的是好彩頭啊!她在心中微哂道,見劉培盛上前問安,也收了思緒,微笑道:“念語這一出一入的,勞煩劉公公了,”話畢轉身又謝過周德福:“有勞公公一路相送,想必皇上這時還等著公公回話呢,念語就不多留公公了。”


    周德福也猜到她重回霽月殿,想必也有許多事要做,要吩咐的,自己在這也確是不便的很,於是微微屈膝道:“老奴謝過小媛體諒。那老奴就告退了。”


    目送了一會周德福之後,念語才邁步入殿,那劉培盛在一旁討好地笑著:“殿中一應事物都是依著小媛在時的樣子擺著的,不敢有何變動。”


    念語隻是淡淡點了點頭,入殿時看到霽月殿右邊的那座小偏殿,心中微動,於是隨意地問了一句:“那雲常在可還住在這永壽宮中?”


    劉培盛略閃過一絲不安,回道:“回小媛,雲美人還是住在淑景殿中,不曾搬離。”


    晉了位分啊,念語在心中自言一句,也不詳問,對小順子道:“去備了熱水罷。”又對劉培盛道:“若是晚秋她們來了,叫她們洗漱一下之後再來見我吧。有勞公公了。”


    不過片刻,一應洗漱用具都已備齊了。念語看著水汽氤氳的房間,心中漸漸平靜下來。


    月柔輕輕地替她褪去衣服,服侍她入了木桶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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