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過幾日便是觀音大士成道日了,妾想為皇上與我大周誦經祈福。”


    太後抬了抬眼,柳承淵的事她自然知道了些,隻是卻不知柳絮與楚澈間的那樁舊事,因此隻淡淡道:“黛嬪有這份心思,自然是好的,這宮中便有供奉觀音大士的佛堂,你有空過去誦經便是了。”


    “妾鬥膽,慈雲庵乃是上京供奉觀音大士的道場,極為靈驗,妾……想親去慈雲庵禮佛。”


    聽聞這話,眾妃麵色皆驚,柳絮頗得聖寵,剛才誦經一事,本以為是她想討皇上與太後歡心罷了,卻不料她竟要出宮去,宮中妃嬪眾多,她在此時出宮,等若將自己之位拱手讓人,時間一長,恐怕楚澈忘了她這號人也不定。再者那慈雲庵乃太妃與待罪宮妃清修之處,可以說是另一處冷宮,因此眾妃皆露出不解之色,事出蹊蹺,也不敢開口相勸,隻好個個沉默不語。


    太後思量了一會,點點頭道:“也好,你既然有這份心思,哀家也不好拂了你的意,明日動身前去便是。”


    眾妃愈是不解,太後連個期限也不給,柳絮這一去,難道真是要青燈古佛伴一世了麽?念語深深地看了柳絮一眼,她亦是不解在此關頭柳絮離宮的緣由,若說要以退為進,卻又不像,隻是依柳絮的性子,恐怕另有所圖。


    皇後自然也是要裝裝樣子的,故作關切道:“慈雲庵那裏畢竟比不得宮裏頭,黛嬪妹妹若是住不慣,回宮也無礙的,心意到了便可。”


    “多謝皇後娘娘關心,若是能為皇上與我大周積福,柳絮吃點苦又算得了什麽呢?柳絮還要回去整些衣物,先行告退。”


    待到散宴回宮之後,念語隻覺得筋疲力盡,輕蹙秀眉,望著菱花鏡內的自己不由出了神,對這樣鉤心鬥角的生活隻覺厭倦不已,見小順子進來了,收了倦容,打起精神道:“皇上那兒怎麽說?”


    “皇上並未說些什麽,隻吩咐了慈雲庵那裏準備一應事宜,不可委屈了黛嬪娘娘,若有短缺的,自管往內務府拿便是了。”


    皇上沒有阻攔?


    念語掃一眼鏡子,眼中的無奈之意一閃而過,隨手將鏡子扣在了桌上,沉思起來,她覺得楚澈與柳絮之間定然發生了什麽,隻是那日楚澈屏退了眾人,恐怕是無從得知了。


    “主子,那薇茗姑娘好像犯了什麽事兒,下到刑部大牢裏去了。”


    宮人犯事多是在宮內解決,甚少交由外頭處置,因此念語問道:“不是要先經大理寺斷案麽?怎會入了刑部的大牢?”


    “前頭好像也被發了禁令,奴才聽那個發小說,薇茗姑娘入的好像是刑部的死牢,很可能隻是從大理寺那處過了一下堂而已。旁的再也問不出來了。”


    念語揮揮手,讓小順子下去了。


    若說薇茗犯了死罪,在宮內賜死便是,何必這般周折?這其中必定有重大緣由,說不定與柳絮出宮也有些關係,當下修書一封,送了出去。


    入夜時分,周德福匆匆而來,說是要請念語往乾清宮走一遭。


    念語不由奇道:“今日不是楚選侍侍寢麽?怎麽……”


    “皇上看也不看楚選侍一眼,隨手封了個美人,便把她送回去了,現下皇上正獨自喝著悶酒呢,誰去也不見,隻有娘娘您在皇上麵前還說的上話,快請娘娘去勸勸皇上吧。”


    看著周德福一臉急切,念語思量再三還是問出了口:“皇上悶悶不樂會否與黛嬪有關,周公公不如……”


    周德福歎了口氣,道:“奴才不瞞娘娘,奴才早去求過黛嬪娘娘,隻是黛嬪娘娘卻是不肯,奴才又不敢驚動太後,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求娘娘的,還請娘娘走一趟吧。”


    念語心中一沉,一抹苦澀襲上心頭,看來自己猜的果然不差,憂心楚澈,也顧不得許多,隻道:“還請公公帶路。”


    乾清宮後花園內,楚澈拿了白玉壺往杯中倒酒,飲了一杯又一杯,覺得猶不夠盡興,扔了杯子,拿起酒壺直灌起來,卻不防被一雙纖纖玉手攔住:“看來妾是來遲一步,這一壺美酒竟叫皇上喝掉一大半去了。”


    楚澈手一滯,這話,這聲音聽的不免有些耳熟,抬頭一看,念語嘴角微勾,眼神內卻是止不住的心疼之意,楚澈見此景,心中不免一熱,命人添了碗筷,道:“你怎麽來了?”


    “皇上愛私藏美酒是出了名兒的,妾怎能不來湊這個熱鬧?”說罷,念語坐了下來,自斟了一杯酒,一飲而盡,道:“我自傾杯 君且隨意。”


    楚澈含笑道:“好!”亦飲了一杯。


    念語也不提楚澈獨自喝酒一事,隻揀了那些聽過的趣聞逸事講與楚澈聽,酒至半酣,二人有些微醉,念語便跟楚澈講起了雁滎關的大捷勝戰來,聽得楚澈時熱血沸騰。


    見玉兔東移,念語知道時候不早,楚澈已是醉了,一歪頭便靠在桌上,睡了過去,口裏還不住喃喃:“係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係我一生心,負你……”


    念語心中一震,再看向楚澈的眼神已有了變化,柔聲道:“皇上,皇上?”


    楚澈卻似未曾聽見,吟詩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念語知道他是睡了過去,舒了一口氣,低低道:“為君沉醉又何妨?隻怕酒醒時候斷人腸!”說罷搖頭苦笑,有些嘲笑起自己來。


    “周公公,皇上醉了,扶他進去歇著吧。”念語喚來了周德福之後,便欲起身,畢竟今日本應是晚晴侍寢的,若是被她占了風頭,於太後的麵子上不免有些說不過去。


    誰料才一起身,便被楚澈死死拉住:“連你也要走,連你也要走了麽?朕……朕真是孤家寡人了……”


    看著他臉上落寞的神情,念語心如針紮,那手是怎樣也抽不回去了,心中一酸,險些落淚。


    “暻主子,奴才看皇上今日是離不了您了,不若您便留下罷,太後那兒,奴才會幫您解釋。”


    周德福順手推舟,留下了念語,念語隻好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這一晚,楚澈酒醉,又是嘔吐又是說胡話,足足折騰了念語一宿,待到東方露出魚肚白時,才算安穩了下來,徹底睡了過去。


    周德福一麵遞了帕子,一麵命人去霽月殿取換洗的衣裳,叨叨著:“自從親政後,皇上還是頭一回喝這麽多的酒,這幾日也真是辛苦他了。”


    念語聽出周德福話中另一層意思,卻隻笑笑,並不點破:“皇上國事繁忙,就勞煩公公了。”


    周德福看了念語一眼,眼中似有不滿之意,卻是匆匆掩過,道:“奴才不過是個下人,有些事,恐怕隻有暻主子才能為皇上做。”


    “多謝公公指點,念語記下了。”念語垂下眼簾,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正巧此時,月柔送了衣服過來,念語掀了簾子,入了寢宮內的一個小隔間換了衣服,並不知周德福在她身後略搖了搖頭。


    換好衣服後,念語看著天色已不早了,便先回了霽月殿。


    周德福送了念語出門之後,看著依舊沉睡在榻上的楚澈,長歎了口氣:“皇上呐……”


    楚澈這一睡便是幽幽睡至了午時,幸得周德福已傳了話出去,說是皇上略感不適,不必早朝了。


    楚澈用力晃了晃頭,宿醉之後隻覺全身無力,頭疼欲裂,進了一碗醒酒湯之後,才稍稍覺得好了些,隨意問道:“昨兒是不是有人在陪朕?”


    “是,昨晚是暻主子陪的皇上,她一宿未睡,方才回去了。”


    “是她啊……”楚澈穿戴完畢之後,沉默了許久,方道:“黛嬪她……”


    “回皇上,黛嬪娘娘卯時初便離宮了。”


    周德福見楚澈不語,斟酌了會,開口試探道:“皇上……要奴才去傳娘娘回來嗎?”


    “不必了,母後都準了,哪有這般兒戲的道理?”


    話雖這麽說,實則楚澈心裏知道,若是柳絮回來,他著實有些不知道要怎麽麵對,複又想起了念語,想了想,便問道:“念語,她,有沒有說什麽?”


    “暻容華說皇上國事繁忙,要奴才好好照顧皇上。”


    “沒別的了?”


    “是,容華娘娘隻說了一句。”


    聽到此,楚澈不免覺得有些失落,周德福看一眼楚澈神色,試探著道:“皇上,雖說老奴不過是個奴才,本不該在皇上麵前說這些的,但是……”說著說著便跪了下去,“但是奴才畢竟是看著皇上長大的,看著皇上現在這樣,奴才心裏亦是不好受……”


    “你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吧,朕不怪你就是了。”


    周德福深深磕了一個頭,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雙手高舉過頭,楚澈接過一看,上麵寫著檀香,葛花,人參等物,並一一注明用法用量。


    “這是……”


    “黛嬪娘娘出宮前聽說皇上飲了一夜的酒,寫下了這張方子,又怕皇上醒後脾胃不適,親自為皇上熬了一碗米湯後才走的。”


    聽了這話,楚澈又將那方子細細看了一遍,這才發現方子背後以梅花小楷細細寫了兩行字: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吩咐下去,明瑟殿一應人物照舊,不得變動。”


    周德福心中一喜,聽楚澈這個口氣,柳絮應是不會長留慈雲庵了,少年多情,亦是無情,與其將心掛在顧念語上,不若放在柳絮身上。楚澈身為皇帝,若能有個真心愛他的女人,日後也不必如此寂寞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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