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何人,與你何幹。”寂夜眉尾上挑,尾音略長,一雙媚眼如勾人魂魄般栩栩如生。


    “你……”洛安擰眉,微有不悅。


    夜色下,他執劍而立,一襲白衣勝雪,翩若驚鴻。清冷的眸子若有似無的從寂夜麵上掃過,手中木倉神劍似有所察般,劍氣陡然暴漲,四溢而出。


    寂夜手腕翻轉,斬龍淵淩空一翻,劍身一轉,隻一個旋身便見劍柄安穩的落入了他的手心。


    他指尖輕點劍柄,將魔氣灌入劍身,隻一瞬,斬龍淵劍光大盛,魔氣又更上一層。“平日隻聞木倉,卻未曾聽聞斬龍淵,今日它既已現世,不如便讓洛安神尊手中的木倉神劍來為它開封如何。”


    說罷,寂夜將斬龍淵往空中一拋,手中結印,劍隨意動,挾著一股毀天滅世之能朝著洛安正麵襲去。


    洛安手握劍柄,指尖稍動,周身靈氣立即排山倒海一般湧來,齊齊沒入了木倉神劍的劍柄之處。


    霎時間,風起雲湧,大地震動,天地也為之變色,無數大樹拔根而起。


    洛安不動聲色,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摩挲拂過劍身,清冷的眸光未達眼底,隻輕輕一揮木倉神劍,大地登時便裂出了一道口子。


    再抬眼,斬龍淵已到近前,洛安冷臉,長劍一揮,瞬時數道劍光迸射而出,神器相撞的轟鳴聲如雷貫耳,劍氣所過之處,皆被夷為平地。


    墨離見狀正要作勢抵擋,恰在此時,卻聞一道清脆如啼,悅耳動聽的聲音曆時落入了在場幾人的耳中。


    “冥王哥哥,寂夜。”


    斬龍淵劍身一抖,忽而停下動作,似是偃旗息鼓般,戾氣回攏,殺意褪去。


    還不待寂夜召回,它便一個旋身,朝著寂夜飛去,待落到寂夜手中之時,已然變回了一杆周身泛著通體綠光的長玉笛。


    聞言,洛安也收回了正欲蓄勢待發的木倉神劍,隻身立於虛空之中,衣寐縹緲間,一襲白衣勝雪,美若傾城。


    “阿紫。”乍一聽到姹紫熟悉地聲音,墨離旋即便閃身到了姹紫的麵前,溫潤的眸中似有心疼閃過,微有濕潤之色。


    “冥王哥哥。”姹紫甜甜一笑,登時便張開雙臂,撲入了墨離懷中,委屈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冥王哥哥了。”


    那時,她隻以為自己五髒六腑俱碎,恐怕已是窮途末路,再無生還希望。


    可誰曾料想,不過是一閉眼的功夫,自己的傷勢就已全好。


    墨離嘴角泛起溫潤,順勢攬過姹紫的腰身,雙臂收緊,柔聲安慰道:“不會的,有冥王哥哥在,阿紫不會有事。”


    “嗯。”姹紫點頭,從墨離懷中悄悄探出頭來,看向已經走到墨離身後一襲紫袍的寂夜,輕輕喚道:“寂夜。”


    再次見到寂夜,姹紫突然從心底生出了一種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眼角餘光不經意的瞥到那抹白衣身影,她下意識地往墨離懷中縮了縮,問道:“冥王哥哥,他是誰。”


    熟悉之感再次襲來,這次,姹紫卻是有所覺察地看向洛安,可眸光卻在觸到那張讓她莫名心悸的臉時,空蕩蕩的心口又是一滯,思緒被莫名的難過占有。


    她不安的在墨離懷中蹭了蹭,將眼瞼全都埋入了他的胸膛之中。


    不知怎的,看到這一幕,寂夜竟覺得鼻頭莫名有些發酸,有種想要將姹紫從墨離懷中拽出來的衝動。


    他不禁撇了撇嘴,有些別扭的別過頭去,不再去看兩道親昵相擁的身影。


    墨離安撫的拍了拍姹紫的後背,溫潤的眸光好似能看穿人心神般從洛安身上掃過,良久,才淡淡回道:“神界之人,阿紫無需知曉。”


    “哦。”姹紫應聲,終於不再糾結於此事。


    休息片刻後,她隻覺渾身舒暢。忙從床榻上一躍而起,輕巧落地,入眼,卻是兩張陌生的臉孔,一男一女,模樣極為登對。


    “冥王哥哥,他們二人是?”姹紫有些好奇地看向被術法定在床榻前的一男一女。


    她並未見過落雪的本來樣貌,所以並不知曉床榻前所站著的女子就是她。


    墨離嘴角揚起,登時袖袍一揮,撤回了施在落雪與阿南身上的術法,眨了眨眼,道:“你猜。”


    “阿雪。”墨離的術法猛一收回,落雪還未被附上魂魄的肉身眼看就要倒地,病弱的阿南才剛回神便顧不得站穩身形,眼疾手快的隻長臂一伸,徑直將落雪冰冷的軀殼拉入了懷中。


    阿南頓時被冰冷的軀殼凍的渾身一個哆嗦,抖了幾抖才穩住顫音看向墨離道:“還請冥王陛下施法搭救。”


    “嗯?”姹紫不解地看向墨離。


    墨離搖頭,隻一拂袖,虛空之中忽而金光大作,一本泛著金光的冊子淩空而現懸浮於虛空之處,熠熠生輝。


    墨離掩下眼瞼,從中召出已被他靈血溫養好的落雪魂魄,一道指決丟出,便見一道白光從點名錄中飛出,落入了落雪的額心之處。


    忽見天際晨光破曉,一道光亮劃破夜色而出,公雞報曉的聲音從白家村中一連疊聲的傳來,此起彼伏。


    不過片刻,阿南便已經感知到了落雪肉身溫度的回暖,他欣喜的抬了抬眼皮,正要發聲尖叫一二,卻發現周身幾人,全都一臉正色,他隻好又故作鎮定的輕輕咳了咳,將落雪擁入懷中,謝道:“感謝搭救。若有……”


    “不必,”墨離擺手道:“本王隻不過同她做了一筆交易,你不必道謝。”說著,他指尖輕輕轉動,如指點江山般指向一處,頭也不回的問道:“將你的名姓也一並報與本王罷。”


    阿南聞言,忙拱手恭敬作揖道:“小人名喚向南。”


    “向南。”墨離眉頭一皺,指尖輕點翻到了刻有向南名字的那一頁上。


    隻是頁麵雖是停留,可點名錄上卻是一片空白,竟與白家村所有枉死之魂的死因重合了。


    “你死了……”墨離的眉頭不由皺得更緊了。


    向南歉意的低頭,回道:“是,我已是死人。”


    “既已死,可為何你還活著。”在旁觀看的姹紫心急口快地問道。


    向南偷偷看了眼不動聲色的墨離,發現並沒有異色後,才略加思索的點頭,回道:“隻因我與阿雪是共生。”


    “什麽,共生……”


    這一次,錯愕的除了姹紫,同時還有墨離,寂夜,洛安三人。


    “是,共生。”向南供認不諱道:“幾位上神既已尋到此處,想來定是見過白家的那位大小姐了吧。”


    “嗯。”姹紫點頭,看了看神色凝重的幾人,不解之色更濃。


    “如此,我便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向南說著將落雪放於床榻之上,一撩衣袍下跪,磕頭道:“阿南在此感謝幾位上神的搭救之恩。”他逐一磕過頭後,才起身述說道:“我本是外鄉人氏,此來京都長安,隻是為了赴試趕考。阿雪因放心不下我,便做了陪同與我一起進京,卻不料在路過白家村時,被那無理刁蠻的白家小姐看中,硬要擇我為婿……”


    誰知,向南抵死不從,白家大小姐白沫便以落雪性命相要挾,迫他娶她。為救落雪,無奈之下,向南隻得答應。隻求白沫能在他們大婚之前放了落雪,白沫欣然應允。


    卻未曾想白沫在得到他的同意後,不僅沒有應諾放了落雪,反倒出爾反爾,將其囚禁。


    為擺脫白沫控製,向南與落雪幾次相約逃跑,最後卻都被白家村村民捉回關了起來。


    初初逃跑之時,白沫尚還有點耐心,隻吩咐白家村村民將她二人看顧,可隨著二人逃跑次數增多,白沫心底的那絲耐心大抵也被磨光,遂便不管不顧地命令白家村村民對落雪施以酷刑,最後將她沉塘,溺斃而死。


    落雪因此含怨而死,死後怨念殘存,盤旋於白家村中久久不散。後在一黑衣人的幫助下,種下了枉生咒,從而有了怨靈之體,得以吞噬周遭怨念。


    可是,落雪化為怨靈的事向南卻並不知曉,就在向南與白沫大婚的當日,向南服毒自盡,而白沫卻被落雪強占肉身,落得個魂魄不得歸位的下場枉死。


    白沫死後,陰魂不散,於是落雪便在黑衣人的指引下將她送入了冥界的彼岸花海,更是試圖用她打開人冥二界通道,釋放怨靈為她所用。


    白沫一死,本該是二人破鏡重圓的恩愛戲碼,熟料,落雪在得知向南服毒自盡後,怨念大增之下,便求那黑衣人教她布下了引魂結界,誓要讓白家村人永生永世的被囚於此。


    “那後來呢!”聽到這裏,姹紫的紫眸中已是淚花閃動。“是不是因為你死了,所以她才死。”


    “不,她沒死。”向南搖頭解釋道:“她隻是求了那黑衣人教了她一種名叫共生的禁術,將我們二人的魂魄連在了一起。所以才會有現在的我這幅模樣。”


    向南一撩袖袍,指著一根遍布在血管之中的紅線道:“看見了嗎?就是這根紅線將我們兩個牽連在了一起,從此,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那也不對啊,既然她也死了,你也死了,按理說,你們應當都是死人才對,可為何你是活人,她卻是活死人。”姹紫隨即提出疑問,好奇地問道。


    “因為她奪舍了白沫的肉身,從而也奪舍了她餘下的壽元,這也是為什麽她可以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向南的眸子暗了暗。“至於我,不過是她將我的魂魄封於肉體之中,所以我這身子才會因為承受不住我全身的死氣,而日漸病弱。阿雪為了救我,才不得不答應那黑衣人的條件,引上神來此,誅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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