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撕心裂肺,似有不甘的痛哭聲從天牢中不斷傳出,聲聲淒厲入耳,仿若天驚。


    等在天牢大門外的玄卿不禁得意的抿了抿唇,自言自語道:“要的便是你這樣子。”


    隻要姹紫與洛安離心,到時就算她不出手,姹紫與洛安二人也會互相殘殺。


    而於她而言,姹紫的生死無關緊要,隻要洛安活著便夠了。


    況且如今還有寂夜與墨離在前,這個仇,不論怎麽看,都已經結大了。


    想到這,她那雙彰顯嫵媚多情的眸子不由多了出幾分陰森之感。


    天牢之中。


    那一聲痛呼好似傾盡了姹紫全身的力氣,玄卿走後,她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雙眼空洞,宛如已經失了心神的癡兒。


    弄玉弄影互看一眼,上前將她從地上攙扶起來,倚著冰冷的牆壁靠坐下。


    弄影不忍道:“姑娘,事已至此,你還是順應天命罷。”


    “天命,嗬……”姹紫聞言癡笑一聲,道:“我又何嚐不想順應天命。”


    若是神界想要她的命,拿去便可,她斷不會生出半點不願的心思。


    可如今,這些人卻是要拿她的命去害寂夜與墨離的命。


    這個世上,唯一能讓她感到心安的兩個人。這叫她怎麽能忍,又怎麽甘心。


    “可他們又何時讓我順應過天命。”她自認化身成靈以來從未害過人的性命,也從未殘害過任何生靈。


    她心本善,不知為惡,可那些口口聲聲道一聲順應天命的神又做了什麽。


    為一己之私,以一城凡人的人命為引,隻欲將弼穹鎮壓地底,永世不出。


    為一統六界,又以她一個弱女子做要挾,冠上妖魔的頭銜,引得墨離寂夜來此,觸發大戰。


    她不懂,那些口中整日念叨著懲惡揚善,除魔衛道的神是怎麽摸著自己的良心做出這一件件離經叛道,天地所不容的事情。


    她也不懂,那些看起來麵善心冷的人是如何扮演著正派的角色卻做著連反派都不屑的豬狗不如之事。


    她入紅塵不過數月,經曆的卻好似一生都走到了盡頭。


    人人都要她死,人人都道她該死。


    可她又做了什麽,又做錯了什麽。


    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就被認定將來會是導致六界的罪魁禍首。


    她明明那般純真良善,可他們還是看不到她的好,口口聲聲要她死。


    她很想問一問十萬年前拋出預言的西天佛祖,善是什麽,惡又是什麽。


    是一念之間便生出了善惡,還是人心本就是黑的,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的勾心鬥角。


    所以,她的生死才會早早注定。


    “姑娘,雖然我與弄影都不想如此對你,但我們身為仙婢實在無法違背公主意願,你還是想開些罷。”弄影似看出了什麽不對勁,忙勸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麵前的姹紫隨時都可能置她與弄影於死地。


    姹紫自嘲一聲道:“是啊,如今我所能做的,不過是等死罷了。”


    還有,便是等著寂夜與墨離的噩耗傳來,陪他們一起死。


    眼角忽然有淚溢出,順著臉頰緩緩蔓延至她的唇角。


    她苦澀一笑,自言自語道:“原來淚是苦的。”


    弄玉弄影心知多說無意,互相交換過眼神之後,便都識相的閉上了嘴。


    陰暗潮濕的天牢裏,寒氣四溢,姹紫凍得蜷縮在角落裏,任憑弄玉,弄影的雙手在她的臉上,頭上動來動去。


    時辰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殘存的耐心也在這煎熬中熬的丁點不剩。


    直至弄玉拿出那身繡滿彼岸花的大紅嫁衣,她麻木的麵上才終於有了表情。


    “把它拿走。”


    冷冷的聲音中不含任何情緒,姹紫睨了眼那件大紅嫁衣,心底的痛意上湧,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將那嫁衣搶了過來,扔的遠了些。


    隻是她的手腕處筋脈盡斷,綿軟無力,又哪來的力氣扔出,隻微微扔出了寸許便又被弄玉接入了手中。


    “你就不要再做多餘的掙紮了。”弄影有些不悅道:“況且你一個將死之人,能有這麽好的衣服穿,已經是公主待你不薄了,你還想怎樣。”


    “待我不薄,嗬……”姹紫冷笑一聲,抬頭看著弄影道:“弄影,我記得,我並未虧待過你。”


    然而弄影聞言麵上卻是半點同情也無,冷聲回道:“那又如何,入彼岸殿乃是公主所授,與你對我好與不好又有何幹。”


    “嗬……是嗎?”姹紫繼續冷笑,“不過是她養得一條會咬人的狗,竟也敢這麽囂張麽。”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你……”


    被姹紫的言語觸怒,弄影滿麵怒容,抬手就要給她一個巴掌。


    弄玉見狀連忙阻止道:“弄影,不可。”


    弄影斜她一眼,道:“弄玉,你幫她做什麽,她可是公主的眼中釘,我們若是對她差些,或許還能博得公主的注意。”


    弄玉不禁垂了眉眼,低聲回道:“你別忘了,是公主讓我們侍候她梳洗的,若是到時她臉花了,你如何同公主交代。”


    “哼!”弄影聞言,收回手道:“不過是將死之人,我就算打了她,公主也不會怪罪。”


    說罷,她不情不願的接過嫁衣,道:“快些罷,別讓公主等急了。”


    音落,她二人拿起嫁衣便往姹紫身上套。


    姹紫因著最後的一點力氣也在剛才的掙紮中浪費的一幹二淨,便隻好任由她們二人為自己換上那一襲刺眼的紅色嫁衣。


    眸光漸漸濕潤,她痛苦的閉了閉眼,呢喃道:“終是等到這一刻了嗎?”


    這個她還不願接受的結局便已成了她的宿命。


    是生是死。


    她終是不甘心的,畢竟還沒有等到那個人親口承認。


    收拾妥帖,弄玉弄影一路拖著她出了天牢大門。


    猛一瞧見姹紫那張顛倒眾生的臉,玄卿嫵媚的臉上立刻多了不悅,不禁怒從心來,恨聲道:“把刀給我。”


    站在她身後的兵士不解的互看了幾眼,還是躊躇著將刀遞了過來。


    玄卿提著刀,在姹紫的身前走了兩步,用手抬起她的下顎,勾唇笑道:“好一張絕色傾城的臉,要是……”說著,她拿著刀在姹紫的臉上比劃了兩下,道:“若是在這上麵再劃上兩刀,會不會好看點。”


    姹紫聞言,淒然一笑,道:“有什麽手段便都使出來罷,用不著這麽恐嚇我……”她如今已是將死之人,要容貌做什麽。


    “嗬……”玄卿放聲大笑,鬆開手道:“我喜歡。”


    “姹紫,我就喜歡你如今的神色,絕望,認輸,隻能眼睜睜等死的感覺。”似走火入魔般,玄卿那黑亮的眼眸裏閃現過一抹雀躍。


    刀光一閃,在場之人還沒看清她是如何出手,便見姹紫的臉上已然多了兩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姹紫嘴唇顫動,卻是沒有發出半點痛呼之聲。


    比起臉上的痛,她心上的痛已經麻木到讓她發不出聲了。


    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臉頰流淌而下,與身上穿著的大紅嫁衣融為一體,她不禁嘲笑道:“怎麽,這便是你最大的本事了?”


    “哼……”見得姹紫神色並沒有因為她的容貌被毀而生出心疼之色,她頓覺心情大好,轉過身道:“你放心,後麵還有更好玩的在等著你,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姹紫。”


    “走罷。”她回頭睨了眼弄玉,弄影,麵無表情的將刀插入了刀鞘之中,拂袖而去。


    弄玉弄影攙扶著姹紫走在最後麵,弄影不時抱怨道:“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怎麽會攤上這種事。”


    弄玉睨她一眼,看了看已經容貌盡毀的姹紫,道:“你閉嘴罷,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平日待我們不薄。”


    “哼……”弄影不悅的努努嘴,道:“本來就是,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恐怕還撐不過伏魔台上的一道雷電。”


    “你……”弄玉嗬斥道:“閉嘴,休要再說。”


    一路行來,玄卿走在最前麵,所以,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兵士之中,有一個個子稍矮,身形瘦弱的男子正朝著姹紫走近。


    他見弄玉,弄影走的慢了,忙立刻跑過去,笑嗬嗬道:“兩位仙子是不是走累了,要不要我來幫忙。”


    “不……”弄玉準備拒絕,卻見弄影甩手道:“我剛好累了,還是你來罷。”


    說完,她便將自己攙扶著姹紫的那隻胳膊遞給了那個兵士。


    那個兵士仍舊一副笑臉,樂嗬嗬的接過,還不忘道:“那仙子你好好休息,我先幫你撐到法場。”


    “嗯。”弄玉表示讚賞的揚了揚眉,自覺退到了一旁。


    “阿紫,我是三生。”男子站定,攙扶過姹紫的胳膊,麵色不改的給她傳音道。


    “三生?”姹紫驚愕回頭,卻隻瞅見一張黑瘦的男子的臉。


    三生繼續傳音道:“阿紫,你聽著就好,不必說話。”


    姹紫暗暗點點頭,眼波流動的紫眸中忽然就暗沉了下去。


    “阿紫,王他們已在趕來的路上了,”三生目視前方,佯裝走路的樣子傳音道:“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救你的。”


    姹紫愣了愣,著實沒有想到救她的這句話會從三生嘴裏說出來。


    “阿紫,我知道,你定是懷疑我怎會來此,可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也是真的來救你的。”三生生怕姹紫不相信自己,忙傳音解釋道:“這幾日,我一直都蹲守在神界,所以他們想要對付你的法子我也打探到了。阿紫,你聽著,入了伏魔台後,千萬要記得不要私自動用你體內的死氣。”


    姹紫側過頭,眨了眨眼,卻是沒有過多表情。


    “你相信我,這次我會救你出去的。”


    三生丟下一句,便將姹紫的胳膊再次交回了弄影手中。


    臨走之時,姹紫回頭去看三生那張略帶笑意的臉,隻搖了搖頭。


    雖然她與三生的情義早已斷的丁點不剩,可在看到她義無反顧的來救自己之時,姹紫那顆已經麻木的心還是微微觸動了一下。


    雖是如此,但她也不想看著她為自己涉險而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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