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隨著五名青衣人穿過大廳,一直到了洞穴北端一處石門之前方才停下了腳步。


    這一路走來,五名青衣人有意無意地將厲秋風圍在中間,封死了他各個方向的退路。


    厲秋風自然知道這五人的心思,心下暗想:“瞧這五人的進退步法,顯然在一起合練的時日不短。這些人處心積慮謀劃奪朝篡位,錦衣衛竟全然不曉得,當真是好生奇怪。”


    石門之前站了兩名青衣人,見眾人到了門前,立時伸手阻攔。厲秋風身前那名青衣人從懷中掏出一塊黑沉沉的牌子舉在身前,兩名青衣人見了牌子,立時垂手退至一邊。


    石門悄無聲息地開了。厲秋風身前那名青衣人將牌子收回懷中,轉身對厲秋風道:“厲百戶,請罷。”


    厲秋風邁步走進了石門,那五名青衣人卻並未跟隨。他進入石門之後,石門便在他身後關上了。


    石門之內是一處石室。這石室頗為寬敞,擺放著紫檀木的書架桌椅。牆壁之上懸掛了不少燭台,燭台上點著粗大的蠟燭,將石室照得亮如白晝。整間石室陳設雅致,便如飽學宿儒家中的書齋一般。


    正中間的書案之後,坐著的赫然便是趙真。隻是此時他已換上了官服,手拿一本書卷,正自看得出神。


    書案兩側還坐了幾人,許鷹揚、莊恒雲赫然便在其中。另外兩人卻是武官,一人頂盔貫甲,厲秋風記得是桑良田手下的一名軍官。另一人身穿皮甲,頭頂無冠,腦門的頭發剃得幹幹淨淨,隻是在腦袋四周編了幾個小辮,竟然是一個韃子軍官。


    厲秋風看了這韃子軍官一眼,立時認出他便是那天晚上在皇陵之外率領韃子兵偷襲五虎山莊眾人的韃子兵首領。


    趙真見厲秋風進到石室,將書卷放在書案之上,笑著站起來道:“厲大人這幾日到處奔波,真是辛苦了。”


    厲秋風停下腳步,道:“趙大人,厲某早已不是錦衣衛百戶,現在隻是一名被通緝的逃犯。‘大人’二字,再也休提。”


    趙真微微一笑道:“你我各為其主,這些本官自然明白。隻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大家還是遮遮掩掩,不免有些可笑罷。”


    厲秋風道:“厲某不知道大人此話是何意思。”


    趙真道:“厲大人,你從天牢中將燕獨飛救出那一日起,便有無數人盯著你。你以為從京城到五虎山莊,再從五虎山莊到皇陵,是你們一已之力一路殺過來的麽”


    厲秋風搖了搖頭道:“這個自然不是。若不是有人在背後調度,隻怕我們在通州便會給人截住。”


    趙真拍手道:“厲大人明白此中關節最好。厲大人背後之人原本也可以出麵,隻是他老謀深算,在事情未有絕對把握之前,絕對不肯輕易露麵,給人落下口實。”


    厲秋風沉默不語,趙真接著說道:“厲大人,本官告訴你此事,是要你知道,你和此次進入皇陵這些人,不過是一盤棋上的棋子。這棋子要下在哪裏,並不是你自己所能決定的。”


    “若真是一盤棋,趙大人難道不也是一枚棋子麽”厲秋風沉聲說道。


    趙真一怔,隨即笑道:“以本官的身份地位,說是一枚棋子倒也並不為過。隻是像厲大人和本官這樣的人,卻還有擺脫棋子身份的機會。”


    厲秋風道:“厲某自信還不是任人擺布之輩,別人要做棋子,盡管去做罷了。”


    趙真搖了搖頭道:“厲大人此言差矣。厲大人武功了得,大家都已見識過了。隻是江湖也好,廟堂也罷,單憑蠻力,隻怕走出不遠便要倒下了。做大事,要從大局著想,打打殺殺,終究隻是蠻幹,成不了大事。”


    厲秋風道:“趙大人這幾日便要驅使這些武林中人去打打殺殺,難道不也是蠻幹麽”


    趙真搖了搖頭道:“厲大人,你是聰明人,我可以和你交個底兒。外麵那些人,連棋子都算不上。他們隻是咱們這次做事的添頭,隻是錦上添花,而不是用他們來釜底抽薪!”


    厲秋風道:“這我就不懂了。厲某現在隻是江湖中一個浪子罷了,又與他們有什麽不同”


    趙真道:“厲大人久在宮中,始終隱忍不發,便是這份忍耐功夫,常人有誰能及厲大人身後那人,以朝庭而論,位高權重;若論武功,江湖上幾乎無人能與其比肩。這樣的人物若是為我所用,那才是如虎添翼。說句實話,若是厲大人沒有本事,我們也不必費了這麽大力氣,將你請到這裏。”


    厲秋風嘿嘿一笑,道:“就算我真的像趙大人所說那般了得,若是不聽趙大人差遣,隻怕不能活著走出這間石室罷。”


    趙真道:“正是如此。若不能為我所用,則必殺之,以絕日後之患。”


    厲秋風道:“趙大人以為能殺得了我麽”


    趙真笑道:“本官隻不過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哪能殺得了厲大人隻是若要殺你,也不須本官動手。”


    厲秋風道:“你是要許大人和莊二俠殺我”


    趙真道:“他們也未必能夠殺得了你。況且本官在此,厲大人若是出手,第一個便會擒住本官作為人質,是也不是”


    厲秋風道:“趙大人果然爽快。”


    趙真道:“做大事,有時便如賭博一般。若是不敢拚上身家性命賭一把,這一輩子與那些酒囊飯袋之輩又有何異本官找厲大人過來,便是有信心說服厲大人,和咱們一起來做這件大事。”


    厲秋風道:“厲某現在隻是江湖散人,對你們想做的那件大事,並無半分興趣。”


    趙真道:“但是你還是來了。若是真的沒興趣,為何又來到此地”


    厲秋風還未回話,卻聽那韃子武官在一邊喝道:“趙大人,說這麽些廢話有個屁用這小子若是識時務,咱們便用他。若是巧言令色,不妨幹掉他。趙大人若是手上不想沾血,這事兒便由我來辦。”


    厲秋風斜了他一眼,道:“你的漢話說得不錯,想來在中原待了不少時日罷。”


    趙真道:“趙大人隻怕還不知道這位的身份罷他便是朵顏衛指揮使少布大人,手下有七千鐵騎,此次也和咱們齊心合力,共圖大事!”


    厲秋風臉色一變,對趙真道:“趙大人,你是飽學之士,昔年也是名列三甲的進士。豈不知引外兵入朝,會貽禍子孫麽”


    趙真臉色一變,道:“圖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朵顏衛世代忠於大明。昔年若不是三千朵顏鐵騎助陣,成祖皇帝又怎能擊破建文帝的軍隊,奪取天下!”


    厲秋風冷笑道:“趙大人真是健忘。昔日成祖皇帝確是用朵兵抵擋南軍。隻是這些韃子兵是成祖皇帝用銀子雇來的,可不是他們忠於大明。況且靖難一役,本為我大明內部之亂,誰勝誰負,都不是什麽好事情。這些韃子兵進入中原之後,燒殺搶掠,壞事做盡。是以成祖皇帝頗為後悔,攻取南京之後,便嚴令朵顏兵馬退出關內。韃子兵卻想趁機作亂,被成祖皇帝一戰枚平。趙大人,你難道還想讓這些韃子兵禍亂中原麽”


    趙真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時雙方有些誤會,這才生亂。現下咱們已與少布大人歃血為盟,商定驅除亂黨叛賊之後,朵顏兵馬絕對不在京城停留,便即退往關外,永不騷擾中原。”


    厲秋風道:“韃子兵肯為你白白出力麽若是厲某猜得不錯,隻怕趙大人已經答允了這些韃子,事成之後,關外之地盡屬韃子兵,甚至長城以北,將不複為我大明所有,是也不是”


    趙真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才沉聲說道:“關外苦寒之地,本不適合我中原民眾居住。為了這些不毛之地,耗費軍糧,於我大明又有何益!”


    “這是混帳話!”厲秋風勃然大怒:“大明江山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無數將士拿命換來的。你說送便送,與禽獸何益況且若丟了關外之地,韃子兵前鋒直抵京師。到時他們想打便打,我中原將無一日安寧。趙真,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不成!”


    他說罷轉頭對許鷹楊道:“許大人,你久在北鎮撫司任職。自大明開國至今,錦衣衛為打探軍情,每年在關外損折不少。更有些兄弟被韃子兵擒住,死狀極慘。這些手足弟兄的血海深仇,你都忘記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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