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實說完之後,又將手中的長刀向厲秋風身前遞了遞。厲秋風沒有法子,隻得伸出雙手接過長刀,口中說道:“多謝張員外的好意。”


    刀鞘甫一入手,厲秋風雙手登時感到一股寒意。此時正是夏天,屋子中甚是炎熱。隻是雙手握住刀鞘,厲秋風隻覺得寒氣入骨,險些打了一個寒顫。


    厲秋風雙掌冰涼,兩股寒氣從他手心沿著手臂直向上升。他心知有異,急忙運轉內力,真氣自丹田升入膻中穴,然後分別經過左右肩井穴,到了雙臂肘處的曲尺穴,最後注入手掌,這才將寒氣壓製了下去。


    隻是厲秋風潛運內力與寒氣相抗,神情卻並無異樣。張實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口中說道:“朱兄弟果然了得!這柄刀不知道是用什麽東西打造而成,刀身和刀鞘觸手冰涼。即便是炎炎夏日,若是全無防備,也會被凍得全身發抖。朱兄弟接過刀去,卻是若無其事,佩服,佩服。”


    厲秋風一顆心全在刀上,對張實的話直如充耳不聞。隻見他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握住刀柄,輕輕向外一抽。隻聽“嚓”的一聲輕響,長刀已被他抽了出來。厲秋風定睛望去,這柄刀與江湖中常見的鋼刀大相徑庭。隻見刀身隻有三指寬,呈半黑半灰色,從刀鍔到刀尖弧度不大,倒與長劍頗為相似。如此一柄長刀,厲秋風雖然精研刀法,卻是前所未見。


    厲秋風將長刀握在手中,輕輕挽了兩下。刀刃破空之時,發出“嗤嗤”輕響。厲秋風心下一凜,口中讚道:“真是一把好刀!”


    張實見厲秋風拔出了長刀,生怕他不小心用刀劃傷自己,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此時聽到厲秋風誇讚這柄長刀,他哈哈一笑,道:“朱老弟是識貨之人,這柄刀你就收著罷。”


    厲秋風收刀入鞘,卻將刀放回到木匣中,這才對張實說道:“張員外,這把刀確是神兵利器,隻是太過鋒利,一旦出鞘,必將飲血。在下雖然修練刀法,隻是武功低微,強行使用這柄寶刀,不隻傷不了敵人,極有可能反噬自身,端得是凶險無比。是以這把寶刀還是請員外收好,厲某愧不敢受。”


    張實心下大感好奇。尋常江湖人物,若是看到寶刀寶劍,定然是費盡心思也要弄到手。自己也知道這把寶刀是世間少有的神器,原本並不舍得贈與他人。隻不過此行要去萬裏海外,途中定然艱險不斷。為了能讓厲秋風死心塌地為自己賣命,他這才將寶刀取了出來,要送與厲秋風。隻是大出他意料之外,厲秋風竟然婉言謝絕,倒讓張實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厲秋風見張實瞠目結舌,知道他心下驚疑,接著說道:“張員外,你沒有練過武藝,有些事情或許不知道。這柄刀鋒利之極,可以說是削鐵如泥,吹毛斷發。隻是此等神器,須得絕頂刀客,才能運轉如意。以在下的武功,用了這柄寶刀,隻怕殺不了敵人,反倒會傷了自己的肢體,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此刀如寶馬,非能者無以駕馭。”


    張實這才知道厲秋風的心思,暗想這小子年紀雖輕,又極是貪財,不過於武功一道,卻甚是精通。自己得了此人相助,定能化險為夷,遇難呈祥。念及此處,他心下欣喜,對厲秋風道:“朱兄弟,你有這份見識,張某佩服之極。不過咱們隨身帶著這柄寶刀,緊急關頭或許能幫得上忙。明日上船之時,張某也要將這柄寶刀帶在身這。若是朱兄弟要用,隨時向我討要便是。”


    厲秋風點了點頭,口中說道:“張員外想得極是周到,就依員外的意思辦罷。“


    張實叫過管家,要他將刀收好,明日一並送到船上。管家答應了一聲,便即抱著木匣走了出去。待腳步聲消失之後,厲秋風道:“員外去了市舶司衙門,不知道事情辦得是否順利”


    張實笑道:“我見了市舶司衙門的主事和幾個官員,大夥兒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胡亂應付了一陣。市舶司管事太監始終沒有露麵,不過我知道他坐在後堂,將咱們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市舶司衙門絕對不會管咱們的事情,他們巴不得咱們此行獲利頗豐,他們好借機發財。”


    張實說到這裏,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牌,“啪”的一聲扣在桌上,對厲秋風說道:“看看他們給了咱們什麽東西!”


    厲秋風仔細看著那塊木牌。隻見木牌上豎著刻了兩行字,寫的是“大明市舶司衙門”。厲秋風識得這是市舶司衙門腰牌,隻不過在張實麵前,自然不能說破,免得被他看出破綻。是以他看了半天,搖了搖頭,口中說道:“請恕在下見識淺薄,不曉得這牌子是做什麽用的。”


    張實道:“這是市舶司衙門當值官員的腰牌。咱們的大船到了海上,若是遇到水師盤查,隻需亮出這塊牌子,那些官兵便不敢將咱們攔住糾纏。”


    厲秋風恭維道:“張員外真是神通廣大,連市舶司衙門的牌子都能弄到手中。若是換了我,隻怕削尖了腦袋,也進不了市舶司衙門的大門。”


    張實自負地一笑,道:“朱兄弟,你不曉得這背後的勾當。家父在世之時,每年往市舶司衙門大小官吏口袋裏塞的銀子不下兩三千兩。前兩任市舶司管事太監得了張家的好處,這才對咱們與扶桑人做買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我答應給他們的銀子多出一倍,這些人見錢眼開,自然要大開方便之門了。”


    張實說到這裏,略停了停,這才接著說道:“而且胡掌櫃他們也使了銀子,市舶司衙門更加不會從中作梗。眼下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秦老五是寧波府最好的船老大,雖然未曾到過扶桑,不過他多次去過外海,隻要與前來迎接咱們的扶桑人碰麵,便可由他們帶著咱們同往扶桑國。這兩個月間,我已砸進去了三千多兩銀子。隻求上天保佑,咱們此行能夠平安無事。到時咱們滿載而歸,不必再辛苦奔波,賺的銀子足夠咱們幾輩子花了,不妨去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富家翁!”


    這一晚厲秋風輾轉反側,心潮起伏,一件件往事在他腦海之中不斷湧現。想到就要離開中土,遠赴萬裏之外的扶桑國,饒是他一向膽大,卻也有些忐忑不安。


    離開蜀中之時,厲秋風曾對劉峻和黃宗傳說過,此次前往扶桑,除了將柳飛煙的骨灰帶回扶桑國好生安葬之外,還要找到一代劍豪柳宗岩的遺骨,並將他帶回中土,使得這位武學大師能夠葉落歸根,不至於葬身海外。劉峻雖然對厲秋風此行頗為擔心,不過最後還是答允了下來。


    但是厲秋風並沒有將自己的心思全都說給劉峻聽。他早已打定了主意,除了要辦成這兩件事之外,還要看看扶桑國到底是什麽模樣。而且他還要直搗柳生一族的老巢,摧毀柳生宗岩的根基所在。自從慕容丹硯折在柳生一族的手中,厲秋風心中發誓要斬殺柳生宗岩,以此來為慕容丹硯報仇。在修武縣城隍廟中,柳生宗岩僥幸逃走,厲秋風抱憾之極。後來聽陽震中的意思,錦衣衛沒有對柳生一族斬盡殺絕,是想利用柳生宗岩來牽製肆虐於東南沿海的倭寇。隻是厲秋風對此卻不以為然。他認為要將倭寇剿滅,隻在大明的陸地和海上與倭寇纏鬥,並不能使倭寇根絕。要想斬殺除根,須得在扶桑國想辦法。否則如同抽刀斷水,徒勞無功。


    厲秋風想起這一年間遇到的種種事情和形形色色的人物,仿佛做了一場大夢。餘長遠、柳生宗岩、慕容丹硯、劉康、老壽等人的麵目一一在他眼前掠過,不知不覺之間,他已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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