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輕他是了解的,從來不占人便宜,也不好大喜功,不吹噓自己的功勞。她相交往的,是朝華宗的真人,能讓她做出大喜樣,說明幺兒拜入的師傅大有來頭。


    他不敢奢想。


    不能讓他知道,更不能讓家裏人知道。當日他說的明白,要將幺兒送走,連他最後的貼身之財都扣留,若知道幺兒得了大造化,以後還不知惹出什麽禍端來。


    他不能教養幺兒,那就不要扯後腿。


    扈輕收起笑,手指點點桌麵:“我相信你的慈父心與我的慈母心是一般。”


    薑管事苦笑:“我可比不上你。你敢以凡人身份陪女兒闖修真界,我卻連家裏的孩子都教不好。”


    這話裏信息量可大了。


    扈輕:“理解理解,我畢竟才一個。你手心手背都是肉。”


    薑管事歎氣,歎了好一會兒,重新端起笑容:“那他有了歸處,極好。隻是——他的身份,對方知不知道不嫌棄吧”


    扈輕:“知道的。你放心,還幫孩子調理身體呢。哦,我來是孩子說,想吃你做的肉,我也不知他說的是怎樣做法,幹脆找你來。”


    薑管事一下笑起來:“是,幺兒最喜歡我親手做的珍珠丸子瑪瑙肉,我我——要不然你等等我”


    扈輕笑道:“買點兒食材去我家做吧。你在這裏不方便,回家做也不方便,去我那吧。”


    兩人一起出來,薑管事囑咐幾句,與扈輕一道去買食材,扈輕要了很多,薑管事堅持自己買單,她便不客氣的要了更多。


    到了扈宅,薑管事篤篤篤的切肉剁肉,扈輕也沒閑著,燒起水揉起麵蒸大白饅頭。古墳場十年,回憶裏最想吃的竟然是大白饅頭。又管飽又補人,實實在在踏踏實實。


    她去菜地掐根蔥的功夫,扈花花咬著蛋和三隻靈蠻突然蹦出來往院子裏跑。


    扈輕吼了一句:“是不是惹禍了”


    扈花花頭也不回含糊回答:“媽,別管我了,我玩夠了就自己回去。”


    扈輕罵了句小兔崽子,按了下肚子上綁著的手鐲,這玩意兒成了他的任意門了。在朝華宗惹了禍進到鐲子裏,再從鐲子出來到家。


    咦,靈寵手鐲的使用範圍這麽廣的嗎那豈不是靈寵個個都能幹刺殺應該不是,她家兒子特殊。


    所以,究竟惹了什麽禍啊啊啊!


    扈輕頭疼,怕不好跟玉留涯交待。


    一個兩個長大了都這麽不省心。


    回到廚房,薑管事看到她手裏的蔥眼一亮:“來得正好,快快快,我怎麽沒想著買蔥。”


    扈輕笑著將一大把蔥洗幹淨:“家裏長了一大片,用不著買。”


    看案上,鍋裏。全是肉。一口大盆裏全是肉沫,鍋裏全是肉塊,在焯水。


    看了眼她就去揉饅頭,又做了蔥花卷,上鍋蒸。順道把薑管事嘴中說的珍珠丸子瑪瑙肉看懂了,就是肉丸子和紅燒肉啊。


    不過薑管事確實手巧,那肉丸子團得渾圓,裏頭加了菜汁解膩,外頭滾了料,蒸熟後白瑩瑩的,果然似珍珠。而那紅燒肉塊,做法也很講究,成品出來塊塊分明,裹著汁,飽滿而不下落,色澤深厚鮮亮,果然如瑪瑙。


    “老薑,厲害啊,這一手厲害。”


    薑管事得意:“那當然,不是這一手,幺兒他娘還不會對我動心呢。”


    扈輕看他一眼:“不在意了”


    薑管事無聲扯了扯嘴角:“她最好永遠別出現。”


    一個妖族,出現就是禍事,不管對誰。


    扈輕扯開話題:“我可看會了啊,別說我偷學。”


    薑管事大笑,笑裏又討好:“那個,以後,幺兒要是想吃,你可以給他做嘛。”


    扈輕無語:“朝華宗還缺他口飯吃。我那雜貨鋪你知道吧,你做好送去那。”


    薑管事:“那不行。不能讓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


    扈輕:“朝華宗不在乎。”


    薑管事:“等他出息了,百草閣就在乎了。”


    扈輕皺眉:“百草閣很霸道”


    薑管事輕哂:“但凡做大的商家,就沒一家幹淨的。手越黑,越得利。”


    扈輕默:“那是不能暴露。”


    薑管事看她一眼,這是說幺兒肯定會出息


    扈輕:“你沒想著脫離出來”


    薑管事苦笑:“離開百草閣,他們就不會惦記被拿去煉丹試藥的那些——都是百草閣自己的人”


    賊也是偷外頭的多。


    扈輕沒辦法了。


    “那你——保護好自己吧。”


    薑管事:“放心吧,事情到不了那一步。我跟幺兒斷了幹係,他們跟我要人反而費工夫。”


    所以,會直接去算計唐玉子嗎


    壓力頓時給到唐大長老那邊。


    扈輕笑:“那就沒事了,有朝華宗。”


    玉留涯:我謝謝你。


    薑管事講究的擺盤,擺了個珠光寶氣,還雕了個冬瓜小孔雀鋪開尾羽。扈輕看著偌大的盤子其實沒多少肉,不由無言。


    “老薑,可能不隻他一個人吃。”


    薑管事也無言:“不然我做這麽多。”滿滿兩口小缸:“我隻是教你擺盤。我瞧你好像不會這個。”


    他看她身後疊成山的大饅頭和大花卷,一看就不是精致的人兒。


    扈輕隻能說:“老薑,能娶那麽多女人,你是有幾分本事的。”


    一個會做飯的男人,一個會做飯還做得這麽好看的男人,由不得女人不心動哇。


    薑管事矜持微笑。


    扈輕帶上東西關了扈宅和他分道揚鑣,薑管事一個轉身臉一沉,踏踏踏的回到家,把那日送走幺兒時往前湊的幾個孩子拎過來,喝令他們跪下,一審就問了出來。


    薑管事平日是慈父,但生氣的時候還是很有威嚴的。


    幾個孩子嚇黃了臉,老老實實去將塞到牆縫裏的戒子挖出來上交。


    裏頭的東西還沒動過。


    女人們出來求情,皆是不滿。


    薑管事表情平靜:“那日我說的明白,要將幺兒送走,以後不會再回來。你們身為他的哥哥姐姐,不懂這戒子裏就是他日後所有的依仗”


    他看向將孩子護著的女人們:“以後哪個因為什麽原因要離開這個家,都可以這樣光著出去”


    女人們不由變了臉色,嘴裏的“孩子不懂事”也變成“好好教訓一頓”,不再攔著薑管事管教孩子。


    寶平坊裏歲月安好,可外頭從來不安寧,沒有一個修士是在家裏成長起來的,都要去外頭經曆風雨。如果被自家人背後捅一刀,擱誰的孩子身上誰都不願意。


    關係到自身,自然不能再輕輕放過。殺雞儆猴,挨頓罰也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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