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瀟瀟撇了撇嘴,沒搭話。


    宋琪:“這是豬肚。”


    眾人瞪眼:“這是什麽”


    “豬肚,很好吃的。”宋琪笑道,“是三嫂處理的,一點異味也沒有。”


    說著她夾起一塊放入口中,一臉滿足。


    “花錢請人拔草,自己回來瞎鼓搗,真是個事兒精。”小韓氏嘟噥,想找回剛失掉的麵子。


    裴瀟瀟麵無表情:“有本事你不要吃。”


    小姑子剛才一臉享受,肯定好吃,小韓氏又不傻。


    她抻長脖子:“我為什麽不吃”


    “閉嘴!”宋母喝道,“不想吃就給我滾出去!”


    沒人再說話。


    湯分好,宋母道:“開飯。”


    碗筷碰撞,喝湯的吸溜聲相繼響起。


    別說,還真好吃,眾人臉上不是笑容就是滿足。


    以往都是宋瑜上山一趟,他們才能打打牙祭。


    細細算來,都快一個月沒吃肉了呢。


    “沒想到這麽臭的豬下水,也能這麽好吃。”


    “又爽又滑,比那些柴不拉幾的瘦肉好吃多了。”


    “弟妹,這是怎麽處理的怎麽能洗這麽幹淨”


    最後一句話是賈氏問的,她笑眯眯看著裴瀟瀟。


    宋琪臉色微變。


    總覺得接下來要發生不愉快,想說句“祖傳秘方不外傳”之類的話搪塞。


    可……


    “娘,三嬸是用麵粉洗的!”二丫宋露昂著小下巴大聲道。


    那樣子,仿似在求誇獎。


    “什麽,麵粉”小韓氏一臉不可置信,“弟妹,你用十文錢的麵粉洗豬下水這不是在糟蹋錢嗎”


    眾人目光具如探照燈般,打在裴瀟瀟臉上。


    或譴責或震驚,或陰沉或譏嘲,或……擔心。


    裴瀟瀟皺了皺眉。


    不就拿了點麵粉嗎


    怎麽整的跟她殺人放火似的。


    堂屋安靜如雞。


    宋露意識到自己幹了錯事,臉色一白,連忙低下頭假裝扒飯。


    宋琪打圓場:“二嫂,一斤麵粉能洗四五斤的豬肚呢,也就是說我們花一斤肉的錢,吃到了四五斤的豬肚肉,不算糟蹋,還賺了呢。”


    小韓氏輕嗤一聲:“小妹,你怕是還不知道,你三嫂今天為了不拔草,特意花錢雇了鐵柱媳婦替她呢!”


    “我們老宋家既不是大地主也不是大老爺,學人家的派頭請短工,不就是在糟蹋錢”


    裴瀟瀟緩緩咽下口中的雞肉,幽幽道:“我的錢,我愛怎麽糟蹋就怎麽糟蹋,你管得著嗎”


    “你的錢”小韓氏冷笑,“你嫁妝早在一個月前就被你霍霍完了,你哪裏來的錢”


    “這跟你有關係嗎”


    “跟我怎麽沒關係”小韓氏一臉不忿,“你的錢,除了三弟給你,還能從哪裏來


    頓了頓,她繼續道:“”我們勞心勞力的做農活,做繡品,全交給娘管理,供養這個家,三弟倒好,打獵賣錢了,就偷偷昧下銀子攢著,給你霍霍,太過分了!”


    宋琪一臉不快:“二嫂,你說的都是沒影兒的事,不要隨意汙蔑三哥。”


    小韓氏拔高聲音:“那能不能解釋,他們兩口子住藥鋪拿藥包花了的十幾兩從哪裏來的……哦,除了賞銀那十兩,那也還有好幾兩呢,別說都是大風刮來的!”


    “三哥回家才半年,上了多少次山,就算每次偷偷拿一點,也不可能攢到好幾兩銀子!你的懷疑站不住腳。”


    “不是回家後才攢的,那就是在軍隊時攢的咯,不也是沒上交”小韓氏據理力爭。


    “三哥用命換來的錢,難道她不能留著花嗎”宋琪也生氣了。


    宋瑞神色不悅:“小妹,我們一大家子,力氣就該往一處使,這樣才能恢複爹在世時的榮光!”


    宋珂陰陽怪氣的笑了聲:“二弟,不是每個人都跟我們一樣尊敬愛戴父親的。”


    宋父是個秀才,活著時在族中開學堂。


    因附近有不少大村莊,這兒離縣城也不算遠,村民們都不算特別貧苦,蠻多人將孩子送到他這兒來讀書的。


    因此,他在世時,宋家無論是地位,還是生活水平,都很不錯。


    這也是宋母和宋瑞這些年堅持將宋珂供成秀才的原因。


    可惜宋瑜回來後,宋珂無法繼續在縣城讀書,隻能在家自學。


    宋珂顯然是在表達對宋瑜的不滿。


    宋琪眸色沉了沉。


    幾個哥哥中,她最看不慣大哥。


    在他眼中,一大家子省吃儉用供他讀書,是理所當然。


    否則就是對父親不孝。


    冠冕堂皇,自私虛偽。


    快三十歲的人了,連個秀才都考不上,何況後邊的舉人,進士


    心裏都沒點數的嗎


    要她說,三哥做的沒錯。


    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受控製,宋母並不想幾個兒女矛盾擴大。


    她將筷子往桌上猛地一拍,沉聲道:“吵什麽吵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


    老母親發怒,場麵再次安靜。


    小孩子們紛紛埋頭吃飯,p都不敢放一個。


    宋雯心內驚懼,下意識攥緊裴瀟瀟的衣擺,人也不自覺的直往她身上挨。


    自從縣城回來後,裴瀟瀟每天都給她紮漂亮的辮子,講好玩的故事,還給她吃點心。


    宋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親娘的影子。


    她現在最喜歡她了。


    裴瀟瀟垂眸。


    四歲的小女娃,臉色發白,神情不安,顯然是被嚇壞了。


    可別留下什麽心裏陰影。


    裴瀟瀟將她抱坐到自己腿上,輕聲問道:“小雯雯,要再吃點什麽”


    逗弄小團子,比吃宋家的大瓜要有趣得多。


    她遲早要與宋瑜和離,無意參與他們的家庭內部鬥爭。


    宋雯伸手緊緊環住裴瀟瀟的腰,不說話,隻是搖頭。


    這孩子才喝幾口湯,怎麽可能吃飽


    “讓娘摸摸你的小肚子,嗯……還不是圓滾滾的,小雯雯說謊哦。”裴瀟瀟放軟語氣,“我們再吃點,啊……張嘴。”


    她撕了塊雞腿肉塞到宋雯小嘴兒中。


    凝滯的氛圍中,裴瀟瀟卻旁若無人的哄孩子吃飯,詭異莫名,囂張莫名。


    仿似是脈脈的溫情中,穿插著她對宋家人的不屑。


    小韓氏最看不得裴瀟瀟這種氣焰。


    一個老鼠屎般存在的懶貨,究竟怎麽有臉高高在上的


    她撇了撇嘴,故意撿起之前的話題,小聲嘟噥:“花自己的錢我們是管不著,可麵粉是公中的。”


    此話一出,包括宋母在內的好幾人臉色俱是一變。


    裴瀟瀟猛地起身,碰倒身後椅子,發出哐當一聲巨響。


    她將宋雯小腦袋按入懷中,揚起下巴居高臨下盯著小韓氏:


    “我燒的湯是用大家挑的水,還用了大家撿的柴禾,是不是都要給公中把錢補上”


    小韓氏:“倒也不必。”


    “吃頓飯都不讓人安生,到底是想咋地”宋母臉色徹底陰沉下來。


    又來和稀泥。


    裴瀟瀟冷笑:“對著一些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玩意兒,我怕吃了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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