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莫得聞言有些愕然,“再放任這家夥的話或許整個安界市都會被卷入到災難之中!”


    “災難倒不至於,畢竟軍部那幫家夥也不是吃幹飯的。況且我們不是約好了,在你身邊的時候,我隻是一個旁觀者。”學著莫得先前的舉動,慕青也將雙手插入袖中,透過墨鏡,回應著莫得的注視。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說......”


    “對我而言,約定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慕青輕輕打斷莫得的話語。“你決定買下那條情報,你決定追查那場交易,你決定搜查那人住處。我不會去左右你的決定,所以你的所有決定都是出自你的意願。換句話說,如今我在不在場,你都會順著自己的決定將那人追趕至此處,陷入此刻的境地。”慕青緊閉起雙眼,摘下墨鏡用襯衫擦了擦。黑色火焰從眼角絲絲流溢延燒。


    “我隻是跟隨在你身旁的觀察者,我會盡我的全力履行觀察者的義務,即便那東西成型的話,會對我的性命造成確切的威脅,會對這座壁壘產生一些影響,但我依舊選擇遵守約定。”


    “那麽你呢,此時此刻你的選擇是什麽繼續嚐試向我尋求庇護,還是用盡你的所有去阻止將要到來的災難”重新戴回墨鏡,慕青繼續把兩隻手插入袖袋,語氣依舊輕鬆跳脫。


    “我已經沒辦法了......”莫得還想說些什麽,卻第二次被慕青打斷。


    “不用與我解釋,危機降臨在你麵前的時候,我隻是一名觀察者。倘若你真的用盡所有的底牌,那麽為什麽還不趕緊跑路呢”唇角勾起,笑容清淺,慕青不再言語,立在一旁袖手旁觀。


    遠方的軍事基地中已經有部隊集結向著這裏趕來,廣播中有人衝著他們大聲喊著待在原地,不要輕舉妄動。


    隨著界空石一塊塊化為齏粉,那張覆蓋在安界壁壘上的血肉大網逐漸停止了擴散,仿佛接天的幕布,卻又如同呼吸一般緩緩律動。隻是遙遙望去一眼便會讓人產生幻覺,好似自己正在盯著一隻巨獸緩緩跳動的心髒。不遠處剛剛蘇醒的那名軍官的目光便不自覺被吸引過去,心髒的跳動也被那股律動逐步同化,麵色漲紅呼吸急促,卻始終無法取回自身心髒的控製權力。慕青踢出一塊碎石,精確擊中守衛的心髒,以巧勁破壞其與血肉天幕之間的共鳴。守衛獲得解脫的瞬間再次暈了過去。


    界空石之塔此刻還剩下塔尖,而那名男子明顯也在加快界空之力的汲取與轉化,大片機械臂爪躁動的起落,仍是血肉構成的那隻眼中銀白光芒幾近化作實質。部分裸露的血肉仿佛已經承受不住過載機體的高溫,竟是被炙燙的蒸騰絲縷白霧。


    如墜火爐,如飲火流,如行火獄。內外的高溫與壓力並沒有對李想的動作產生絲毫影響,因為他渾身的大部分神經都已經在那次生物智械改造中被摧殘了個七七八八。疼痛如今是他最為習慣的存在了。


    血肉天幕的顏色逐漸轉為銀白,仿佛即將化作一片光網。而原本亙古無波的安界壁壘,此時竟在血肉天幕的中心產生了一絲絲漣漪。


    任憑李想在如何去搜刮界空石塊,零零散散的界空石碎片能供給的界空之力依舊很是有限。所以李想將目標放在了自己所能接觸到的最為龐大的界空之力之上——籠罩整座城市的安界壁壘。


    運用自己搜集到的界空石去與全力激發狀態的安界壁壘產生共鳴,從而獲得並操控那股前所未有的充沛力量,這便是李想的計劃雛形。也正是為了接觸到完整形態的安界壁壘,他才會一直等待,直到這次月相潮汐的出現。


    感受到自己可以逐漸掌控那股龐大的界空之力,李想此刻想要說些什麽,但是張開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他的聲帶早已被體內過載的界空之力破壞焚盡。


    饒是如他在此時不免有些激動,因為他將要使用這股無窮無盡的界空之力,去完成他,亦是他們最後的實驗。


    這一次的空間褶皺所產生的力量,想必足以將那層世界膜之上的偽裝盡數抖落吧。


    隻是李想有些不解,為何在自己即將實現理想的最後時刻,他心底為何會產生一絲即將解脫的感情。


    哦,原來是我馬上可以休息了啊。


    這一路很累,但我並不後悔。嘴唇嗡動,這是李想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語。


    下一瞬一道道細密的界空之力將他的臉龐撕裂洞穿,向外溢散。這些損耗在他的預料之內,因為即便是化外境界巔峰的異者軀殼,亦會隨著實驗的進程而逐漸崩毀。這一點在他接受改造之前就已經計算出來。沒有關係,既然會產生損耗,那邊多加一些界空石儲備就好了。至於身體上的不可逆損傷他都選擇了接受天人道瘋子的改造,還會擔心這些


    見到眼前的男人全身已經開始崩潰,大量機械臂爪被炸飛散落出去,莫得知道他的行動已經到了最後階段,自己已經沒有時間了。從手腕上摘下那道黑色細繩,他想要再做最後一次嚐試。


    這跟黑色細繩與那枚銅扣都是由李長生贈與他的。自從那次與慕青見麵而產生的意外過後,銅扣已經消失不見,而黑繩則是一如既往,隻在接觸到慕青黑炎的時候會產生變化。


    “你不主動出手就可以了吧。”莫得轉頭向慕情確定,得到後者的肯定後不再猶豫,一把抓住慕青的手,拉著她一同走向那道簡易壁壘。


    能夠引起自己腕上黑繩化成火焰的唯有慕青體內封印的黑火。倘若這黑色火焰真如慕青所描述的那樣可以燒蝕一切,那麽這將是自己最後的破局之法!


    慕青沒有抵抗,任由莫得拉著自己前行。兩人駐足在簡易壁壘前方,莫得一手輕輕撫摸慕青臉頰,驅動往常“渡火”之法,絲絲縷縷黑色火焰從墨鏡下方的空隙順著左手流轉到莫得身上,再匯聚向纏繞黑繩的右手。黑色絲線觸碰到火焰後潰散幻化成為火繩,對於湧來的焰流來者不拒。


    虛幻的火繩隨著手掌貼向壁壘,卻沒有如同預想的一般將這道屏障融穿,而是輕易穿過。莫得可以看到黑色焰流已經在簡易壁壘內部蒸騰燃燒,但是自己的手掌卻依舊無法穿透這層阻隔。


    原來黑火強到可以無視這層屏障,但我不行啊。


    一股複雜的情緒從心底向上蒸騰。莫得再一次品嚐到名為不甘的滋味。無力感再一次將他吞噬如虛無的深淵。停止渡火之法,身體不由自主向後連退幾步。手中攥緊黑色細繩,指甲深深刺破掌心。莫得咳著鮮血,頭顱卻漸漸低下。


    “如果讓我選擇終局,我會用最後一擊來迎接死亡。”慕青的聲音忽然從耳邊傳來。逐漸下墜的視野停住,莫得轉頭向身旁看去。不知何時慕青已經抱著膝蓋坐在他的身邊。


    “你為什麽不離開呢,那家夥匯聚的力量一旦失控爆發,即便是你也會被重創吧。”擦著唇邊的鮮血,莫得低聲問道。


    “我是你的觀察者,我要見證你的一切,所以我自然不會離開。”撩了撩耳邊發絲,慕青笑著說道說著。


    “況且我就算跑的再遠,也會被逐漸被這黑火吞噬,倒還不如便宜了你這家夥,掛掉的時候身邊還有我這麽個大美女陪著殉情。”


    莫得沒有接話,因為從慕青的神情中他能感受到,她還有話沒有說完。


    “等你這家夥掛掉之後,我會衝到連接點處,全力催動釋放所有黑火,將那家夥與聚集的能量源一並焚滅。根基不被動搖的話,即便再大的破洞壁壘也可以完成自動修複。隻不過在安界壁壘恢複期間,月相潮汐或多或少都會對市內的人們產生影響。我選擇了堅持你我的約定,便沒法再去護住那些無辜之人的周全。還真是有些對不住大家了。”慕青撓了撓頭,略帶歉意的說道。


    她並不是冷血無情到無視他人生死,她隻是堅持了自己的選擇。


    她已經是一名成年人了,有權利依憑著自己的意誌做出決定,也會承受隨著選擇而來的一切後果。她並不是一拍腦袋就與自己做出了那個約定,她知道與自己約定過後將要麵對的種種壓力。


    此刻的慕青,不再是莫得印象中大大咧咧而又麻煩無比的懶散女人,而是一個因為自己選擇影響到周邊之人而略感歉意的姑娘。


    “你我都是自私的。我選擇了變強,你選擇了約定。種因得果,既然兩個自私的人都作出了各自的選擇,那麽便不妨一起來麵對後果吧。”伸出一隻手跟著拍了拍慕青的腦袋,莫得忽然笑著說道。


    “我本以為這東西能用作最後底牌,卻沒想到直接啞火了。”莫得無奈的看著手中的黑繩,“既然事到如今,那我就再往前挪兩步,等到爆炸的時候也好快點掛掉。我這個人最怕孤獨,你這家夥解決掉那個麻煩之後可千萬別讓我等得太久。”莫得直起腰背,再度走向那道如同天塹一般的簡易壁壘。


    此時此刻,他很慶幸,自己即便掛掉之後也不會變成孤魂野鬼,至少身邊還能有個伴。


    “那不能,即便當鬼咱跑得也比你快得多,不用多久就能追上你。”慕青亦是收拾好心緒,站起身緩緩催動起體內黑火。茶色墨鏡中那道身影晃晃悠悠邁步向前,恍惚間慕青突然問道“莫得,你是不是長個子了”


    “許是吧,咱正處在發育期,躥個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莫得並未回頭,卻是學著慕青的口癖笑著回答。


    “還真是長大了呀,也變得有趣了些呢。”這一句話並未出口,隻是在慕青心底一晃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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