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王新鳳來說,兒媳婦是親的,兒子是撿的,二話不說就對著桑大壯揮巴掌:“癟犢子玩意,你那什麽表情啊,你想上天啊,枝枝跟你說話呢,你擺臉色給誰看,你這麽能耐,你上外頭橫去,對著媳婦甩臉子,算什麽本事。混蛋玩意,一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把你能耐的。”


    啪啪聲聽得榆枝心口直抽抽,王新鳳打了兩巴掌,就趕緊護了。


    “媽,媽,媽,行了,仔細你的手疼,我沒關係,我知道媽疼我,我就不委屈了,大不了我當睜眼瞎,假裝看不見他擺的臉色就行。”


    王新鳳哪看不出榆枝護犢子的樣,每次她都這麽護著自家傻兒子。


    心裏笑開了花,順勢收了手:“行,咱不理這麽個倒黴玩意,看著就倒胃口,乖枝枝,跟媽說說,你是啥打算。”


    “好。”


    桑大壯……他沒有,他不是,別亂說。


    無緣無故被扣了一頂帽子,挨了一頓打,他都沒明白怎麽回事。


    委委屈屈的去瞅小媳婦,小媳婦不搭理他,桑大壯心塞得厲害。


    榆枝把紙條扔灶膛裏燒了,金條給了王新鳳:“媽收著玩,我知道她打著鬼主意呢,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麽,但無非就那些,她那腦子也想不出什麽,即便想出了,也沒本事執行。”


    其實,是上輩子崔雪奚落她時,透漏出,被扣押在古柏大隊時,想辦法誣陷舉報過桑大壯一家,不過沒成。


    榆枝猜測,她想害自己,怕是也就這麽個法子了。


    所以,今天崔雪一來,滿眼算計時,她就有了猜測。


    看到紙條和金條,一點不意外。


    王新鳳拿著金條也沒拒絕,她還沒見過金條呢,玩兩天再還給兒媳婦。


    想到崔雪的下作手段,擔心道:“那咋整啊,這次不行,她以後肯定還會再來,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萬一她哪天趁家裏沒人來放了東西,我們誰都不知道,那不就慘了”


    榆枝搖頭:“媽放心,我不會讓她有機會的。看到我剛剛給她的那個懷表了嗎”


    王新鳳點頭,自然看到了,還知道自家兒媳婦很重視那表呢,時不時要拿出來看一眼。沒想到給了那麽個玩意,她當時都想衝出來搶呢。


    榆枝笑道:“那表崔雪一直很喜歡,哄騙了我許多次,我都沒鬆口,今天借著她給錢的事,我送給她,她指定不會懷疑,還會在心裏罵我傻呢,卻不知,那表,我做了手腳。在裏麵同樣放了紙條,足以讓她脫成皮的紙條,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王新鳳來了興致:“枝枝都寫了什麽”


    “我用特殊的字符寫了讓她破壞古柏大隊的團結,算是一個任務,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可不就是很影響大家團結嗎,破壞了知青和大隊的團結,破壞了知青間的團結,還破壞了我和你們的團結,這個任務,她完成得多好。”


    王新鳳一聽就樂了,拍著巴掌笑:“那可不,走出去隨便抓個人問,指不定人人都是證人呢,這麽多年了,奸懶饞滑,一點貢獻沒做。自以為高人一等,看不起我們鄉下泥腿子,還張嘴閉嘴的都是要去打小報告,我呸,什麽玩意,枝枝這個任務安排得好。就是,破壞了好像也沒啥用。”


    他們這個偏僻落後的小山村,啥也沒有。


    榆枝揚唇:“有沒有用不重要,重要的是特殊字符和任務,這麽做的深意是什麽,有人會去想的,沒有都能給想出幾個來。最後即便證明不了什麽,也能讓她脫層皮才能出來,短時間內就再也做不了妖。”


    等她能做妖的時候,他們一家早就離開了。


    自然的,在離開前,榆枝會想辦法,讓她如上輩子一樣,困死在古柏大隊,絕對不會再給她逃出去的機會。


    心裏戾氣驟起,榆枝吐了口濁氣壓了下去。


    王新鳳一想也是,反正就是個由頭,其他不重要。


    桑大壯可比王新鳳腦子清醒,沒有被高興衝昏頭,詢問道:“媳婦用的什麽特殊字符別人看得懂嗎”


    什麽字符


    榆枝眸光動了動,就是複仇時,特地學來陷害榆夢的,結果沒用上,虧得她一頓忙活,想來也是可笑。


    “這個不重要,該懂的人會懂的。”


    桑大壯默了默,媳婦有秘密,不願意跟他說。


    算了,隻要媳婦留在他身邊就行。


    “知道懷表是你的人多嗎”


    王新鳳也反應過來了:“是啊,枝枝,要是別人知道這是你的,崔雪不用說,你都得牽連進去。”


    榆枝笑著又掏出一塊一模一樣的懷表:“知道我有懷表的人很多,但知道我有兩塊一模一樣的沒有,這是我爸媽的定情信物,我媽走的時候塞給我的。這種表沒有特別的記號,買的人不少,不會暴露身份。”


    “懷表有暗扣,打開就是一個小暗格,放一個小紙條很容易,這是設計者的小巧思,隻有買表的人才會被告知,我就將紙條放在裏麵,崔雪發現不了。”


    王新鳳桑大壯都有些意外,沒想到會有兩個,也覺得這東西確實精巧,怕是不便宜,難怪崔雪眼饞。


    “還是我家枝枝聰明,就是這是你爸媽留給你的東西,就這麽給了出去,你不得心疼啊。”反正王新鳳現在就開始心疼了。


    榆枝笑著擺手:“沒事,我知道大壯一定會幫我拿回來的對不對”


    桑大壯立馬就挺起了胸口:“媳婦放心,我肯定給你拿回來。”


    王新鳳白了他一眼,有啥可得意的。


    “枝枝啊,那這事該咋整怎麽才能讓人知道懷表和紙條的存在你說,媽來辦,肯定給你辦好了。”


    榆枝搖頭:“不用媽,媽看戲就好。崔雪在咱家放了東西,肯定會讓人來搜,我們就守著她,她做什麽我們做什麽就行,看她從天堂掉進地獄的嘴臉,也挺有意思的。這事大壯也能辦的對不對”


    桑大壯胸口挺得更高了,必須能辦,多大點事啊。


    王新鳳簡直沒眼看,蠢到家了。


    “那行,媽就等著看戲,哎喲,今天這麽高興的日子,媽做好吃的去,慶祝慶祝。”


    “好啊,媽我想吃蒸排骨。”


    “行,上次買的排骨還有呢,媽給枝枝做。”


    “謝謝媽,媽最好了。”


    母女倆親親熱熱的去灶房做飯了,桑大壯逐漸收起傻氣,眸光陰沉起來,看了眼灶房,把放在門口的柴火搬到柴棚裏,轉身出門了。


    晚上,桑葚桑葉兄妹倆回來,瞧見滿桌子飯菜,忍不住挑眉。


    桑葉伸手抓了塊排骨塞嘴裏,吃得小嘴吧唧響:“咱家這生活水平,可是日益劇增啊,咋的,吃完好散夥啊。”


    王新鳳在桑葉手背上拍一巴掌,偷偷看了眼榆枝,瞧見她臉色微僵,心下不落忍,瞪著桑葉道:“胡咧咧啥,你媽今天從崔雪那個賤人那裏,把這些年被騙走的錢都要回來了,這可是大喜事,所以做些好吃的慶祝慶祝。”


    桑葚眸子動了動,沒什麽反應。


    桑葉誇張的喲了兩聲:“姐妹反目成仇了真是可喜可賀,到時候又準備花多少錢,給多少好東西哄回來啊你那點家底怕是不夠填。”


    王新鳳看榆枝臉色越來越僵,恨不得把桑葉的嘴縫起來。


    “臭丫頭,不會說話就閉嘴,再胡咧咧,今晚上別吃飯了。”


    桑葉癟著嘴,哼了兩聲,沒再說什麽。


    王新鳳捏捏榆枝的手,笑道:“葉子這個臭丫頭說話一向不中聽,枝枝別搭理她。”


    榆枝僵著臉,衝王新鳳笑笑,她知道孩子對她有意見,這是她做的孽,不怪孩子。


    她有心緩和,試圖彌補,但實在不知道怎麽做,她不會和孩子們相處,每次麵對他們,總是愧疚和無措。


    明明應該是最親近的母子,卻僵得連陌生人都不如。


    氣氛有些僵,王新鳳忙回房拿出上午桑大壯買的靴子。


    “小葚,葉子,快來試試,這是你們媽特地讓你們爸去買的,說你們上學容易濕腳,特地買的防水的,暖和得很。還有堂屋的炕,一早你們媽就催著你們爸給盤好了,就是怕小葚晚上冷,瞧瞧,你們媽多心疼你們。”


    桑葚麵色平淡,把鞋子接在手裏,也不多看,就放到了旁邊:“謝謝。”不急不緩的語調,聽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榆枝忙道:“不用謝,應該的,以後上學就穿這個吧,總穿濕鞋子不好。你們還小,不能受涼,要不然以後要遭罪。你們待會都試試,不合適讓你們爸去換。”


    “嗤,”桑葉拿著鞋子打量,滿臉嘲諷:“什麽都我爸做了,你做什麽,不是說是你疼我們買的嗎,怎麽好像就出了一張嘴。”


    王新鳳剛要嗬斥,榆枝連忙道:“沒事,要是不合適,我去換也行,幾步路的事。”


    “枝枝,別搭理這孩子,你身體不好,大冷的天,可不能出去,外麵雪厚著呢。”


    “沒事的媽,公社不遠。”


    桑葉看著榆枝這副慈母樣就覺得可笑:“算了,可別因為一雙鞋又病倒了,我可背不起這個鍋。不就是濕鞋子嗎,這麽多年都穿過來了,也沒死啊,活蹦亂跳的。”


    “啪,”鞋子被扔在了角落,鞋子落地的聲音,聽得榆枝心口直顫,雙手死死的握在起,就怕被王新鳳看到它在抖。


    王新鳳哪能看不見,母子關係弄成這樣,她是又急又氣。


    桑大壯黑著臉進來,身上還有雪,身上的冷氣,比雪還冷。


    “桑葉,道……”


    “大壯,”榆枝起身拽住桑大壯的手,滿眼祈求:“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飯菜都要冷了,快坐下,開飯了。”


    王新鳳也真怕桑大壯做點什麽,讓母子關係更僵,也連忙附和:“對對,快,開飯了,你個倒黴玩意,天黑了都跑出門,瞧瞧這都什麽時間了才回來,趕緊的,開飯。”


    桑大壯卸了身上的煞氣,收回視線,衝榆枝笑道:“我找兄弟辦事去了,保證讓她順利進去。”


    榆枝豎起大拇指:“真棒,快把雪掃掃吃飯。”


    氛圍稍微活絡了些,桑葉偷偷握了握拳,剛剛她確實被桑大壯震懾住了,覺得渾身發寒,想想又不甘心,她又沒說錯,憑什麽不讓說。


    桑葚拽了把妹妹,給她夾了塊排骨:“吃吧。”


    桑葉化悲憤為食量,拿起筷子大快朵頤,吃得頭都不抬。


    吃完飯,榆枝幫著收拾好,洗漱完,就回了房間,躺進被窩裏。


    桑大壯跟著進去,發現這麽一會功夫,媳婦枕頭都哭濕了。


    眉頭緊擰,連人帶被擁進懷裏:“媳婦,別難過,孩子不聽話,我會教的。”


    榆枝搖頭:“不是孩子的錯,是我當媽媽的不合格,大壯,別對孩子用強,交給我,讓我慢慢來,我會讓孩子們看到我的改變,相信我,重新接納我的。”


    “好。”桑大壯親了親榆枝的臉,又去弄了濕毛巾給她擦。


    晚上,桑大壯就摟著榆枝安分睡覺,上午榆枝難受成那樣,他也心疼,不敢再做什麽。


    翌日天晴,零零散散下了幾天的雪終於停了,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大早,桑葚兄妹倆就穿著新鞋子上學去了。


    榆枝醒來瞧見,忍不住笑了,兩個孩子並沒有完全排斥她,這是個好現象。


    桑大壯吃過早飯就出去了,王新鳳在後院喂豬。


    家裏養了兩頭任務豬,王新鳳能幹,兩頭豬都長得膘肥體壯,一百八十斤往上,過兩天就要去交任務豬,交一頭,剩下一頭自己殺了吃,剛好孩子們也要放假了。


    以前榆枝不喜歡這樣的生活,總覺得蹉跎了人生,沒有出息,沒前途,短短幾十年,就應該轟轟烈烈。


    現在發現,這樣的生活才是最溫馨幸福,最真實踏實的。


    一個家,幾口人,前院菜,後院果,若幹家畜家禽。忙時一起努力,閑時喝茶嘮嗑,一家人,整整齊齊,平平安安。


    這才是人生。


    榆枝越想越覺得有盼頭,反正沒事,把家裏人穿過的鞋子都找出來洗洗,晾幹了把洞都補上,尤其是桑葚桑葉換下來的,四方都脫線了,差一點就上下分離了。


    扔是舍不得扔的,即便現在家裏不缺錢,布料這些物資還是緊缺,很難買到,輕易不能丟。


    榆枝知道自己身體差,不敢用冷水,燒了熱水洗,順便給孩子做些小零嘴。


    正忙活著,院門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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