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北郡有三十六個縣。


    自郭北縣為中心,往南北兩線延伸,共約十二縣,


    十二個縣的所有農物灌溉都靠著一條主要的河流,


    臨江河。


    他養育著十二縣百姓,


    從未有過幹涸,


    從未有過泛洪。


    自渤海,黃河分流綿延,繞過山嶺峭岩,流入了萬戶人家的農田。


    其中流經郭北縣的這一段,是臨江河所有流域中最寬的。


    郭北縣往前的城池,名為寶善。


    往後的城池,名為昌寧。


    蓋應是地勢的緣故,流經十二縣的臨江河中最窄的兩段河域都流經了這兩縣。


    郭北縣所建城池,百姓生活之處,地勢平坦略微凸起,不遠處的城池一麵,沿岸內凹。


    以河麵劃分,河的對麵是臨北縣,地勢地形與對岸的郭北縣簡直是如出一轍,略微凸起,沿岸內陷。


    風起,粼光閃爍,層疊起伏的波紋,一道道地從臨江河麵上整齊的掠過,


    風落,月在天,河影月。


    如有仙府,似有龍宮。


    隔江而對的兩縣就像是這麵鏡子的一對鑲邊,


    兩端地勢的狹窄,恰如其分的控製著水流的緩急,將這份靜謐久久的留了下來...


    …….


    郭北縣,臨江河


    文人騷客,才子佳人。


    這些雅名風韻的出現,永遠也離不開良辰美景的陪伴。


    這臨江河就是這附近方圓,乃至整個蕪北中都有得細數的美景。


    猶是這河景之美,妙就妙在;


    四季各不同,


    冷暖變幻江上龍馬,


    幅幅美如畫。


    恰逢是冬季,隨著太陽西落的時間提早,夜幕剛剛落下,臨江河麵上早就閃爍起了一片煙火,


    一隻隻精致漂亮的畫舫,點著紅燭,掛著彩帆,從郭北和臨北兩縣的沿岸處,一隻接一隻的緩緩飄向湖麵四周,有的還在緩緩漂行;有的則停在水麵上,隨著水波微微搖晃。


    男子的說話聲,女子的嬌笑聲,熙熙攘攘的聲音從各處而來,匯雜在一起,最後擰成一股。


    江風,燭火,良辰,美景。


    共會此時,


    向兩岸觀賞,出行的百姓們,


    譜出一副風江花月夜的熱鬧景象。


    此番情景下,


    那兩岸所開的幾處,本就有著絡繹不絕的遊人和過客的客棧酒肆,更是變的熱鬧不已。


    “瑩光連燭動,月影帶河流…”


    書生穿著那身從未見他換下來過的灰色衣袍,站在那畫舫聚集的橋頭上,


    一動不動地看著江麵上的景象,那光色絢爛的美景倒影在了他的眼眸中,斑斕絢爛。


    他的身上正背著他那許久未見的,帶著油布遮篷的破舊書箱。


    身側那垂落的雙袖,此時正被這臨江的河風吹的飄搖不止。


    結伴而行的百姓們三三兩兩的從他的身後穿過,


    書生在等人。


    他在等著做一個了斷...


    ……


    戍時已到,剛過三刻


    看著眼前的江上煙火,“很美吧?”書生的臉沒有轉動,輕聲地說道,


    “走吧。”不知什麽時候站到書生身邊的牛小姐,沒有回答書生的話,微微側過了臉,看了書生一眼。


    書生跟在牛小姐的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了一艘漂亮精致的畫舫。


    那停在湖邊微微起伏著的是一艘通體刷成朱紅色的小船,兩頭微微翹起,中間往下凹去,中間以烏篷遮蔽住。


    烏篷內沒有坐的地方,隻有一方矮幾和兩隻坐墊。


    好似是去叫那立在船尾,頭戴鬥笠的艄夫開船了。牛小姐出去了一會兒,等回來的時候,手上正提著一個竹子所製的食盒。


    書生彎著腰,低著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將書箱解了下來,放到了身邊,盤腿坐了下來。


    牛小姐待書生坐下後,先將桌上的油燈用火折子點燃。隨後也跪坐了下來,將放到身邊的食盒給一層一層的打開,將碗筷依次給擺放在了書生麵前。


    打開第一層,將酒壺杯盞取出。


    之後是第二層,那時些許兩個涼菜和一點糕點,此時也一並被取了出來。


    “其實…我不太明白,我到底做了什麽,讓你窮追不舍至此。”看著對麵牛小姐的動作,書生用手揉了揉眉心,語氣有些艱難和困惑的問道。


    女子沒有別的動作,語氣中也沒有什麽異樣的波動,反而有些溫柔的將臉上貼到的一束頭發給撩開,看著對麵的書生,


    “我知道,你什麽都沒做錯,


    甚至你還幫了我們家的忙。”


    說到這裏牛小姐微微的停頓了一下,畫舫開動了,隨著艄夫深一下,淺一下的撐動著手裏的竹竿,牛小姐的身子也跟著微微的晃動了起來。


    “隻手,後來我爹和那位馬爺開始做生意了…”


    “我知道,他的買賣就和地契持有者串通好,找人直接進入有主的店鋪,第二天等夥計等人來上工的時候,將人趕出去?”


    書生打斷了牛小姐的話,他是知道這件事情的,那位對特意趕到郭北縣都要對自己不利的“魯畫師”就是在這樣買賣中的受害者。


    在大梁


    百姓想在坊市開設店鋪是需要提前在官府報備,不同的劃區之間還有不同的錢號組織。在開設店鋪前需要先和這些組織達成共識,或者說是一種投誠,這樣才能獲得一些保護和一些相關的幫助。


    土地所有者持有地契,百姓在店鋪建設時需要和地契持有人商議,但是百姓可以自由的變更商鋪的歸屬。


    馬爺帶著老牛做的就是這種鑽空子的買賣,因為地契和商鋪之間是分開獨立的,所以隻要他們能夠進入店鋪內。


    並且地契的主人不上報官府,那他們就能夠通過這樣手段占有那些店鋪,再次買賣給別的商號組織。


    馬爺也頗為謹慎,他所選擇的商鋪都是一些希望獨立經營,拒絕給那些商號組織“上貢”的店家。


    最後,他們會以此來脅迫勒索店鋪商家,


    再不然,就會走之前,將店內的一些東西私自賣掉。


    ……


    三年前,那座小縣城


    “事情做的怎麽樣了?”


    “那些不屬於您的商戶我們都已經處理了大半了。”


    “官府插手了嗎?”


    “該打點的孝敬,從上到下都打點好了。”


    坐在太師椅上的人一直都沒有發出其他的聲音,但是從他那不斷拍打著椅邊扶倚的手來看,他的心情很不錯。


    “尾巴呢?”


    “已經裝到那個老牛的屁股上了。”


    “辛苦你了。”


    “都是仗著老爺的英明。”


    站在下首的人雖然嘴上說著謙虛的話語,可神情上卻帶著一股淡淡地傲意。


    他穿著一身白衣,


    站的筆直,


    腰間垂掛著一條質地上乘的玉飾,


    此時正握在他的右手上。


    說話間,


    他的手,


    在不斷地摩挲著上麵的雕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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