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時年默默觀察著符紋,指向某根金線說道:“他就藏在此處。”


    薑望仔細瞧了瞧,問道:“你咋看出來的?”


    蕭時年冷笑,你看我搭理你嘛?


    裴皆然說道:“雖然我也不懂,但懂得人自然能看出來。”


    蕭時年淡淡說道:“此位置就在棲霞街,而且是第四條巷子裏,往前大約七百步。”


    薑望驚歎道:“居然能看得這麽細?”


    蕭時年沒有看他,朝著裴皆然說道:“人已幫忙找到,我要睡了,你們請回吧。”


    罪魁禍首已顯形,謝吾行等人對付魍魎信手拈來,縱使魍魎再多,隻要動作夠快,也不會出什麽問題,薑望便沒有強求蕭時年再幫忙降妖,同裴皆然一塊以最快速度趕回棲霞街。


    目前為止,薑望依舊無法在外麵任意運轉神國的力量,但有夜遊神在,不至於被察覺端倪。


    來到棲霞街,他們都內斂氣息,放緩腳步,第四條巷子裏沒有住著人,隻有布滿蜘蛛網的空宅,往前約七百步,薑望看著左右兩側對門的小院,撓了撓頭,低聲說道:“你左我右?”


    裴皆然徑直翻入左側院裏。


    雖然天師隻是普通人,沒有符籙的情況下,察覺不到外界任何風吹草動,但薑望仍是很謹慎,他扒牆露出腦袋,院子裏長滿了雜草,有一顆楊樹光禿禿的,屋前有破爛帆布隨風輕蕩。


    薑望正看的認真,忽然有人拍他肩膀。


    他霎時間寒毛直豎。


    作勢便要拔刀,但緊跟著耳邊就傳來裴皆然的聲音,“那個院子裏什麽都沒有,話說你趴在這裏做什麽?為何沒進去?”


    薑望惱怒的瞪向她,“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裴皆然輕笑一聲,似是嘲諷,直接翻牆而入,左側院子無人,目標隻能在這裏,也不用再隱藏。


    薑望跟著翻牆,皺眉說道:“就算天師跟普通人沒有區別,但我們終究是鬧出了一些動靜,隻要不是聾子,總會察覺到吧?莫非蕭時年弄錯了,或是能耐不夠,被那個人耍了?”


    裴皆然環顧四周,沉聲說道:“確實沒人。”


    薑望麵色難看,說道:“若是蕭時年也指不上,我們想找到他怕是很難,等妖怪真的破封出來,一切都遲了。”


    被關起來的妖怪,薑望自然不懼,但能被鎮壓在此,或是燭神戰役期間的大妖,縱然沒有巔峰的道行,要毀掉渾城,恐也是吹口氣的事情。


    夜遊神突然說道:“妖怪被那尊神再次鎮壓,道行應該又有縮減,哪怕仍是極難對付,但不是有一個林澄知麽,而且那位劉行令很快也會來渾城找你,妖怪的事情確不用擔心。”


    想到林澄知和劉玄命,薑望頓覺頭疼,這倆也是很大的麻煩啊。


    “你有沒有法子找到那個天師,你可是一尊神啊,你的神通呢?”


    雖然薑望一開始就問過夜遊神,若是有法子,哪裏需要找蕭時年幫忙,但薑望很清楚放任那個天師的後果,他甚至都想著也學學畫符了,隻要懂得符籙,便能以符炁尋天師。


    夜遊神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讓趙汜幫個忙?那家夥畫符的天賦極高,沒準兒有意料之外的收獲。”


    薑望麵露猶疑,可貌似也沒別的辦法。


    原想讓裴皆然留在此地,看看有沒有什麽蹤跡,但怕黑的裴皆然哪肯獨自留下,當即便拽著薑望,瞬間飛到侯府裏。


    得知情況,趙汜很震驚的看著薑望和裴皆然,“我是天賦異稟,但你們也太高看我了吧,我連符炁是什麽都不知道,怎麽找人?”


    薑望也很震驚,說道:“你已經畫出那麽多符籙,卻連符炁都不懂?”


    趙汜羞愧道:“我就是按老陶的符籙冊照著畫,雖然他確實教了我很多,但沒有教我怎麽識符炁啊,可能是我畫符畫的太快,老陶一直在懷疑人生,忘了教我?”


    薑望嘴角抽搐。


    他很想把趙汜打一頓。


    這是人說得話?


    他好像嚴重低估了趙汜的天賦。


    薑望默然片刻,說道:“姑且試試,我現在就把陶天師找來,臨場教你,而且你不是想幫白姑娘報仇麽,那個天師很可能就是範天師的靠山,整個酒仙郡,恐怕隻有你能找到他了。”


    後一句是有些恭維的,因為趙汜愛聽。


    但打動趙汜的不是這句恭維。


    他表情變得嚴肅,沉聲說道:“我試試。”


    薑望把正在鎮壓魍魎的陶天師帶回侯府,饒是最清楚趙汜的能耐,陶天師也很難相信會成功。


    仙人指路符是專門尋人的,趙汜沒有畫過,而且此符不會憑空尋人,得有要尋之人的物品或是頭發之類的,雖說尋天師能以符炁為主,但要求也很高。


    陶天師得知連蕭時年都失敗了,若是趙汜能成,他的心態會徹底崩潰的。


    趙汜在很認真的畫符。


    想要以符炁尋覓別的天師,也得先感知到符炁,可若對方把符炁極力隱藏,甚至就像蕭時年那樣,雖是確定目標,但被對方察覺,提前逃走,最終依舊是無用功。


    蕭時年既能找到,陶天師便相信是真的找到了,而薑望和裴皆然沒有找到人,隻能代表那個天師很謹慎,而且符籙造詣極高。


    趙汜天賦再好,也隻是畫符很快,失敗的概率很低,但迄今為止僅畫出一次神符,跟真正厲害的天師相比,仍是存在差距。


    陶天師的心情很複雜。


    即希望趙汜能畫出找到敵人的符籙,又害怕他真的畫出來,那隻會讓陶天師覺得自己更廢了。


    裴皆然其實也不懂符籙,根據薑望和陶天師的表現,縱是意識到趙汜可能畫符的天賦很高,但也沒有具體的認知,所以表情是有些存疑的。


    而且趙汜畫符的動作太快了,感覺就像是在瞎畫......


    “符成了?”陶天師看著趙汜手裏的符籙,神色意味難明,趙汜點頭,但又說道:“隻是品秩低了點,我再重畫。”


    這仍屬正常現象,趙汜想畫出符籙確實簡單,關鍵在於畫出的仙人指路符有能力找到那個天師。


    而第二次畫符,趙汜沒能很快畫出來。


    他每畫一筆都在思考。


    薑望遲疑道:“若真的畫不出來,就算了。”


    趙汜沒說話,隻是看著符紙發呆。


    陶天師在旁低聲說道:“仙人指路符其實很特殊,畢竟有仙人兩個字,雖然都是直接以仙人指路稱呼,但實際上整個隋國存在的仙人指路符都隻能稱得上指路兩字,是需要某種條件才能起作用,而且有距離限製。”


    “真正的仙人指路符,是你心裏想到,符籙便可幫你指引,例如你想找一條蚯蚓,隻要手持仙人指路符,在心裏想,周遭蚯蚓都會無所遁形,哪怕有蚯蚓藏在很深的地下,而且範圍很廣。”


    “像這般仙人指路符,縱是張天師想畫,也得需要很長時間,甚至仍有極大失敗的概率。”


    “隻是以符炁尋找天師,雖是相對簡單,可能耐高的天師能做到直接切斷,那位天師顯然就有這種本事,要畫出讓其無法察覺的指路符,就得是很接近真正仙人指路的符籙。”


    陶天師看著認真思考的趙汜,說道:“他想畫出更高品秩的指路符,雖是勇氣可嘉,但沒有那麽簡單。”


    薑望默默說道:“你最好別說這種話,趙汜打你臉打得還不夠狠麽?”


    陶天師頓覺無地自容,而嘴巴依舊強硬,“趙汜的天賦確實高到離譜,可他畢竟隻是剛剛踏入此道,再是怪物,也不至於到張天師那般高度吧?我是相信他能畫出高品秩的指路符,但肯定畫不出真正的仙人指路符。”


    他話音未落,趙汜忽然又開始畫符,且動作變得如往常那般快。


    陶天師麵龐抖了兩抖,不會那麽邪乎吧?


    下一刻,趙汜便把符籙遞到薑望麵前,說道:“隻需把符捏在手裏,周圍百丈內但凡有一丁點符炁就會被感應到,且立即鎖定,讓其插翅難飛。”


    指路符的畫法是陶天師剛剛才教的,符籙冊裏也有描述,趙汜確實沒有畫出真正的仙人指路符,但此般符籙的效果也非尋常指路符能比,起碼用法就不一樣。


    陶天師麵部僵硬。


    雖然沒有那麽邪乎,但也很邪乎了。


    他感覺趙汜像是在散發萬丈光芒,此子繼續畫符,很可能有朝一日超過張天師!


    而換言之,趙汜算是他徒弟,這麽一想,人生忽然美妙了起來。


    想想未來某一日,趙汜攀登符籙道最巔峰,而將他教出來的是陶天師......


    美,太美了!


    薑望隻是抱著沒有辦法的辦法來找趙汜的,沒想到真有意外收獲,但想到蕭時年也曾確定目標,結果一個人影都沒瞧見,若想證明此符確實有用,得試過才知道。


    趙汜要幫白川綾報仇,便又再次畫出一張指路符,是想讓薑望和裴皆然分頭行動,更快找到目標。


    而裴皆然本想拒絕,但趙汜跟著薑望,陶天師跟著她,已經分工明確,且隻要不是獨自一人,裴皆然就沒再說什麽。


    薑望第一目標是在棲霞街。


    裴皆然帶著陶天師徑直走向憑闌街。


    但剛剛是在非正常的境地下,隻顧著看趙汜畫符,此刻環境改變,裴皆然恢複了正常模樣,隨之而來的就是慌張,陶天師是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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