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破斬,隨即便躍出那道紅影,洛蘅駭然一驚,一把將人拉進懷裏,同時一劍送出,劍氣淩空碎了數刃。


    靈氣仙障一消,刃落鏢來,芊霙雪拂袖一揮,掌心釋出一道寒靈,鋒銳淩空轉向。一見靈蠱之氣,一眾蠱靈瞬間慫了。


    “你怎麽來了?”


    “你為什麽顧及那麽多?”芊霙雪反問,一手扶著他的肩,隻覺他身上血氣驚心,必是受了不少外傷,於是又接著道:“你受傷了。”


    洛蘅愕然,經她一提醒,確實覺得身上陣陣疼痛。


    然而百殺柱陣仍未停歇,芊霙雪隻壓製了蠱靈,而此物天生的殺伐之氣卻仍不見勢退。


    “這些蠱的毒性不是凡人能承受的。”洛蘅回答了芊霙雪方才那問,同時一劍斬破攔路障礙。


    他剛剛一路邊除障礙邊往東麵行進,已漸漸接近了這些毒霧的源頭。


    “外麵還有一層結界。”芊霙雪拽著他的袖跟著他走,“是鬼巫布的。”


    “鬼巫?”洛蘅惑然,“鬼巫幾時布的?”


    “你們進山之後。”


    洛蘅思忖了片刻,問道:“你進山做什麽?”


    這個問題讓芊霙雪遲疑了片刻,答非所問道:“其實……我就是在魔靈澗裏煉靈蠱的。”


    “我知道。”洛蘅答得很平靜。他第一次給芊霙雪把脈療傷時就知道她體內蘊著靈蠱。


    “跟我一同修煉的還有另一個人,就是他打破了魔靈澗的結界。”


    “原來如此。”這個答案雖然不在洛蘅的猜測之內,但也沒有太出乎意料之外。


    洛蘅氣質清冷如霜,正經時的語氣略帶寒意,雖然洛蘅對芊霙雪總是柔和些的,但她看不見卻能感覺他的清冷。


    尤其他一身凜冽靈氣又是如此清淨不染,原本就隻可遠觀而不可近觸,芊霙雪自知體內靈蠱毒邪,如此濁魂豈敢妄然接近這等雅潔。


    於是她想了解親近洛蘅的心在這一刻驀然幽澱了,且有些許黯然。


    於是她隻敢輕輕牽著洛蘅的袖角給自己引個方向。


    芊霙雪進山之後就一直盲循著另一個靈蠱的氣息行動,隻是到了這附近突然察覺了洛蘅染血的靈氣這才忙不迭的趕過來,結果發現其實人家不需要她也並沒有什麽大礙。


    她方才施了寒蠱之力,此刻便又遭了反噬,今天白天才好不容易平緩下去的刺寒又開始滲入骨髓了。


    此時洛蘅卻將長劍拋起,催一道靈流引劍破障,抽出一隻手來握住芊霙雪的手,將一股清暖靈力輸進她身。


    芊霙雪怔然。


    “雪兒,你真傻,我哪有那麽弱不禁風?”洛蘅這番話的語氣與他先前答話時的語氣完全是兩種感覺,柔和得讓芊霙雪突然覺得自己和洛蘅的距離被拉近了。


    她實在很想看看洛蘅現在是怎樣的神情,奈何這雙眼即使去了白綾的遮掩也還什麽都看不見。


    芊霙雪剛剛驀然幽沉的心又突然活躍了起來,有話已經抵到喉口,隻差那麽分毫的勇氣便可問出,卻就在這麽微毫的空當裏,淒風帶來了一陣雜亂的銅鈴聲。


    芊霙雪細微不可察的倒抽了一口涼氣,胸腔裏猛然一蹦乍然一停。


    洛蘅止步。


    前麵已經不需要再斬除障礙了。


    這裏也許是剛才傅鈺賢用隕星落蕩除的一片淨地,但絲絲陰邪的餘氣又不像是凜然仙氣留下的。


    風止,鈴聲卻沒有止息。


    響得這般雜亂,配合的一定不是平穩的步伐。


    恰在此時,一道古怪的風氣襲來,洛蘅無需反應,已攬住芊霙雪撤身一避,一條張著倒刺的藤條便往他後背狠狠抽過,霎時一道血痕斜縱清藍。


    芊霙雪察覺異常,正要催體內寒靈卻被洛蘅一股靈流攔止。


    “別動。”縱然後背劇痛無比,他的語氣仍是平靜無瀾。


    然而芊霙雪卻沒有理會他的阻攔,掙脫了他的束縛便抽起周身靈力拂袖一揮,凝霜動土,生生將那根幽藤凍成冰藤。


    寒氣順漫山嶺,也就在密林更深處些,那亂響的鈴聲頓了一下。


    短劍被那根鈴杖杠開,執劍的人借力淩身一躍,反身踏樹再攻而來。


    鬼巫身後靈索縛著一個白衣人。


    鈴杖放出的靈擊卻被那人一劍割裂,全憑內力。


    鬼巫略略驚疑,卻寸步不讓,鈴杖一橫,擋下那人一擊,兩力相撞的力卻如漪浪一般環散。


    她身後那人,麵色蒼白,虛弱得緊,卻在見此一幕之際燃出一道烈火,先焚了靈索然後將火朝那人擲去,卻因力竭而未能傷及那人分毫。


    鬼巫分心一瞥,那短劍險些刺上銀麵,卻在此時一道霜刃斬來,具體也不知是攻哪方的,於是方才對擊雙方紛紛架勢格擋,一時間,塵土飛揚視物不清,霧裏添塵、鋪天蓋地。


    一片渾濁灰蒙裏,洛蘅攬住芊霙雪脫力欲墜的身,聞得林霧深處一陣山裂轟鳴,又是煙塵滾滾而起,將此處原本就沒法視物的視線染得更加漆黑。


    洛蘅一道仙障張起,擋得片許清明,便在此屏障下檢查芊霙雪的脈象。


    方才不知為何,她突然不顧洛蘅的阻攔發起如此猛烈的攻勢卻又不知究竟要攻擊何方。


    芊霙雪嗆出一口寒血,洛蘅見她傷勢加重心中絞痛,更將靈力源源灌入她的靈脈,縱然如此一時半會兒卻也解不得她體內寒蠱的反噬。


    “我沒事……”她輕輕揩了唇角餘血。體內冰刀肆虐,侵得她五髒六腑幾乎要被絞成冰渣,但心卻安了幾分。


    煙塵落盡,林下已不見那三人影蹤,毒息卻更濃,邪風陣陣,山有沉鳴,仿佛毒獸喉口一般,一呼一息間均是沉沉悶響。


    那悶響似是山體內部逐漸崩裂而發出的轟鳴,封鎖毒物的結界已被摧至強弩之末,隻差一根稻草便可徹底摧毀這一線的平衡。


    洛蘅帶著芊霙雪躍身退了十來步,卻聞林裏傳來了悠曠如幻的銅鈴聲,緊接著,那漸而破裂的悶響徹底轉成了山崩地裂的轟震。


    幾乎整個野淒山頂都碎裂了,裂口處就見幽藤如群蛇湧出,殺氣騰騰,所過處草木染毒融為蠱體,侵勢如洪,不過須臾便已逼近洛蘅身前。


    霜若劍勢蘊靈而起,長劍破空直衝毒藤片湧而去,鋒聚氣刃掀林而過,劍嘯金銳。洛蘅拂袖一揮,長劍卷風穿藤,仙風騰地而起,一嘯,草木齊斬一片,幽藤碎枝漫天飛舞,仙氣蕩林撼山。


    此招名曰拂塵,也是落星十三式裏的劍招,激發劍氣以出招,無需過多靈力。


    此招方落,長劍歸手,便見霧裏夜幕下一道金光劃空而過,洛蘅一眼便知那是他師父的問塵劍。


    問塵仙君的問塵劍帶著一股霸道銳氣砸進幽藤深處,然後就見破裂的山口綻金濺輝,無數飛濺的劍光再化為光刃,如針揮灑如雨傾落,問塵破亂而出,一劍引萬刃,將幽濁邪氣割裂穿破,毒霧被清,霎時月光澄明。


    此招緊接拂塵謂之秋雨。


    林下一陣劍光交織錯雜,片刻,碎光盡散,問塵被召回,傅鈺賢身形往林間躍出,當空踏上飛劍居高下望。


    蠱的生命力向來頑強,這野淒山裏的鎮山之王更是不同凡響,已經接連挨了真仙的兩記猛攻竟還強吊著一口氣沒死過去。


    隻見遠處那被拂塵落雨接連摩擦暴揍後的破山口還吞吞吐吐嗚咽著邪氣,隻剩最後一根毒藤也還要做困獸之鬥。


    忽有一聲鳳鳴唳響徹山嶺,暘離引著重明鳥掠空而過,鳥羽赤烈灼灼燃火,一聲亢鳴過後翼下一團烈火砸出,那根毒藤還沒來得及怎麽現身就被砸了個外焦裏嫩,然後就見遠處山裂破空呼的噴出一團灼燼烏煙,這回算是徹底玩完了。


    三柄長劍唰唰歸鞘。


    整座山都幹淨了不少。


    然後洛蘅本就傷痛的身又挨了問塵仙君一腳猛蹬——這一腳正好踏上洛蘅背上那道新添的鞭痕。


    洛蘅往前踉蹌了一步,懷裏攬著的芊霙雪卻被他師父接了過去,就留他悲催的在一邊眼角飆淚。


    “活膩歪了!”


    洛蘅實在很想反駁一句,奈何這一腳實在是太痛了!


    洛三少爺掛彩添傷大難不死,誰料後福沒至倒是差點被他師父一腳蹬死……


    然後雲焱過來了,不由分說又是往洛蘅天靈蓋上手錘一砸,差點沒給他砸暈過去。


    “打住打住,你們到底是來救人還是來殺人的?”洛蘅一手捂著腦袋連忙叫停。


    好歹他現在也是一身的外傷,怎麽半點傷員的待遇都沒有。


    雲焱剛才穩下暫緩的一口火氣現在全部噴湧而出,不盡不停,把柏荒的鳥羽往洛蘅懷裏一砸,素來溫文爾雅謙謙君子的雲大少爺今天也失了風度,衝著洛蘅大吼道:“下次要死就給我死遠點!”


    洛蘅默默收起鳥羽,弱聲道:“能不能聽我解釋一下?”


    “不能!”那兩異口同聲。


    “……”


    傅鈺賢扶著芊霙雪,見這丫頭身虛體弱,過去就給洛蘅那還沒緩回勁兒的腦袋又是一槌,“老子怎麽就教出了你這麽個混帳玩意兒?”


    “師父……”洛蘅開口不知如何言語。


    “姑娘都護不住,還能幹什麽?”


    “……”洛蘅撤了幾步,避開這兩個**桶,然後心平氣和道:“二位,不是我沒事找打,你們如此攻山可曾想過要是把結界打破了這滿山的毒氣灌進城裏是何後果?”


    “結界?”那二位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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