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蘅始終沒答杜方達的問,攬緊了芊霙雪便躍進了深洞。


    杜方達左手輕輕擱在腰懸的刀柄上,默了片刻。


    厲凡琛看著洛蘅就這麽飄飄然的下去了,又欲哭無淚的哼哼了兩聲,滿臉寫了:帶我一起啊!


    結果就這兩聲哼哼算是徹底擊廢了上君的最後一絲耐心。


    於是上君麵無表情神色平靜幾乎淡漠的橫肘一砸,徹底把這倒黴玩意兒給砸暈過去了。


    耳根頓時清靜了。


    “你扛著他下去。”杜元君淡淡道。


    洛蘅縱身一躍是瀟灑了,芊霙雪卻被他這麽沒個提示的突然一縱給嚇得差點魂飛天外。


    “我要是不來,你打算怎麽辦?”洛蘅捏訣放劍,幽暗裏銀光一閃,兩人的身子便瞬間有了依托,乘劍穩穩直下。


    芊霙雪當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想找到藏陰蠱的地方似乎也就這有這個方法是最省事的。


    “瞎找事。”洛蘅把她護在懷裏,話雖責怪,語氣卻還是溫和。


    “哼……”芊霙雪咬了咬嘴唇,不反駁。


    越遠離洞口刮上來的風便越是陰冷,相應的光線也越是黑暗。


    芊霙雪低頭想打量下方情形,結果兩眼一抹黑,啥也看不到。


    突然有一團飛火竄近她的麵頰,這突如其來的,驚得她下意識往後一靠,更結結實實的靠進了洛蘅懷裏。


    然而那火光卻泛著洛蘅的靈息,悠悠柔柔的,就傍繞在兩人身旁。


    “你不怕黑?”洛蘅問得悠然,幾分挑事。


    芊霙雪抬起臉來回頭打量他,正好旁邊又閃出了幾團火光。


    就見他滿臉淡雅出塵,眼裏的意味卻總有那麽些詭異狡黠。


    洛蘅順手捏過她的臉,戲謔道:“看不出來小嘴還挺溜啊。”


    芊霙雪扒住他的手腕,“放手!”


    洛蘅看著她還來勁兒了,反而又捏牢實了幾分,居高臨下、有恃無恐道:“想跟我吵一架?”


    芊霙雪這雙被淺淺冰藍映得微微泛紫的眸子就幽怨的打量著他這張找事的臉。


    雖然芊霙雪的確有心想跟他辯兩句,但這家夥的修為似乎不是厲凡琛那個二貨能比的。


    估計吵不過。


    於是她咬住下唇,悲憤交加十年不晚的咽了這口氣,臉被他捏著轉不過去就把眼神甩開。


    洛蘅戲弄了芊霙雪一陣心裏就舒坦些了,正好也挨了地麵,便引訣收了禦劍術。


    然而落了地芊霙雪也還是沒能完全擺脫他的束縛,雖然沒被捏著臉了,但也才走了一步就又被他拽了回去。


    洛蘅把住她腕間脈門,正探,卻又見她五指垂血。


    寒蠱在噬她的靈脈。


    洛蘅將她身後長發攏到身前,把她轉了個向,細細察著她後背那道新添的刀傷。


    然而芊霙雪隻給了他看一眼的功夫就又轉回身來,“傷沒事,先不用管它……”她借著靈火光線,抬眼就見洛蘅鎖著眉頭的憂傷神色,便不由得住了口。


    洛蘅看著她這一臉若無其事的模樣真是心頭躥著毛火又一絲都發不出來。


    郡主殿下臨凡後似乎很有一套辦法可以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洛蘅無奈了,隻能往她身上紮了兩根銀針,止血止痛,然後極快的輕輕在她額上彈了個栗爆,“就你這倒黴樣,還是本少爺罩著你吧!”


    他這一串動作嫻熟又麻溜,搞得芊霙雪沒怎麽反應過來就挨紮挨彈又挨了一句數落。


    洛蘅搖頭一歎,抓著她的手如常將靈力灌進她的靈脈,然後就引著靈火照路,往深處走去。


    此間空氣濕潤,偶有滴水墜地綻聲空響、餘音久繞,地脈裏陰息流淌,幽幽風氣襲麵,又靜又涼,靈火在暗裏輕略,時而映出一幀壁畫,斷斷續續的,兩人也無心去多察。


    隻需循著那股陰毒的氣息找就好了。


    “你其實早就知道的吧?”洛蘅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


    “什麽?”芊霙雪半明不曉。


    “杜先生的身份。”


    芊霙雪片刻默然,“嗯……”應了,然後又躊躇著什麽。


    她輕輕抽回手來,洛蘅應之頓步,她卻從他身邊擦過,前行了三五步,“他是我和厲凡琛的救命恩人,這裏,也是我帶他來的。”她的聲音微沉,語氣也不似平時那麽溫柔了。


    先前的墓門被毀,今天這條路,完全是芊霙雪循著陰蠱氣息找到的。


    洛蘅緩步跟上。


    她的目力恢複了些,可以借著晃晃火光辨清前路了。


    洛蘅靜靜走在她身後,沒再提問了,但她還是說下去了:“其實那天野淒山的結界破裂……怎麽說呢,還在魔靈澗的時候厲凡琛就跟我提過陰蠱之事,所以我協助他打破魔靈澗的平衡突破結界,之後又幫他引開收妖人……”


    “所以那次結界破裂其實是你們的失誤?”


    芊霙雪點了點頭,洛蘅一語道破反而令她釋了一副重擔,突然輕鬆了些。於是她的語氣也不那麽沉壓了:“這些事你都猜到了吧?從知道我煉靈蠱開始,這些事原本就瞞不了你吧?”


    洛蘅一笑黯然,看著前麵的紅衣背影,莫名疏離,“瞞不了,但還是瞞了。”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芊霙雪沒有回頭,道:“我之前答應過杜先生,他的身份絕對不會被我暴露。”說到這裏,她不禁失笑,自嘲著又帶了些戲謔:“我還以為這件事很簡單呢,沒想到還是挺累的。”


    “幸好本少爺夠聰明,否則你還要累下去呢。”洛蘅言雖戲謔意卻幽怨,但也無奈,畢竟不管怎麽說,對於芊霙雪而言他也還算不上多熟的人。


    兩人時靜時言,也不知行了多久便到了一處岔口,靈火浮浮繞繞,映亮了兩人眼前五條分道。


    洛蘅回頭瞧了一眼走來的坦途,又掃視了眼前坑坑窪窪活像土洞似的五條分道,不禁有些泛疑。


    芊霙雪看著就更納悶了,便問洛蘅:“這是什麽手法?”她一臉茫然的轉頭看著洛蘅。


    人間應該沒有這種虎頭蛇尾到這麽喪心病狂的地步的王陵吧!


    其實這樣的情況在人間也偶爾會發生——比如人死了墓還沒建完,這種情況當然就隻能匆匆入葬然後草草收尾,留下一副虎頭蛇尾的殘局。


    洛蘅稍稍思忖了一下就不再多想,“可能收得匆忙吧。”


    此番進墓隻是為了盡快解決山裏的東西,實在不宜久耗。


    畢竟城裏雖然有殊音在那撐場子,但就鬼巫大人的情況而言,實在拖不得。


    於是洛蘅也不過多糾結此處異常,探了陰氣最重的一條道便放了一團靈火進去照路,見無異常便先探路而進了。


    芊霙雪進道前回望了一眼,“他們已經下來了。”


    甬道另一頭,杜方達和卓上君正幫著那位扛著厲凡琛行動緩慢的上君著地。


    上君著地,忍耐著繼續扛著肩上這條死狗往前走,走了幾步,杜方達突然想起了什麽,止步,道:“把他叫醒,帶路。”


    於是上君一彎腰,沒好力道的把厲凡琛丟在地上,誰料這貨果然跟死狗似的砸在地上就兩手應力一攤,沒動靜。


    就聽上君悶火的吹了一口氣,腦筋一陣抽抽,頭疼心煩的蹲下身,又是沒耐心的給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聲清脆,厲凡琛終於開始嘟囔了,上君胃火撓肝的白了他一眼,然後視若無睹的反手又是一掌摑過去。


    這一下厲凡琛是徹底醒神了,連忙抬手擋著臉嚷嚷道:“醒了醒了!別打了!”


    上君抬手就想拍死這家夥。


    “行了。”然而上君的手才抬到半空就被杜元君製止了。


    上君振袖退開,厲凡琛兩手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坐起身來,“什麽事?”


    卓上君淡淡垂視了他一眼,“元君讓你帶路。”


    “帶路啊……”厲凡琛手撐地站起身來,得誌道:“有前提。”


    那位上君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敢跟我們談條件?”


    杜方達平靜抬手止了紛爭,“說。”


    厲凡琛兩手叉腰,理直氣壯,“第一,不能打人;第二,不許捆我,刀挾也不行……”


    “還有嗎?”


    厲凡琛架著勢,想了想,“暫時沒了。”


    “走吧。”杜元君言簡意賅,將火把遞給他。


    於是厲凡琛就走在最前頭,探著那半明不清的氣息摸路前行。


    卓上君不動聲色的跟近幾步,微微偏眼瞧了另一位上君一眼,見他實在嫌棄厲凡琛的遠遠跟著才低聲詢道:“前麵那兩人怎麽辦?”


    杜方達不語。


    “一會兒拿到陰蠱您打算怎麽處置?”


    杜方達輕聲一歎,悵然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可急煞卓上君了,可眼下這環境裏他又不能嚷出來,隻好克製著嗓子,掏著心窩子急勸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走到這一步您不能再猶豫了!”


    這問杜方達又選擇沉默無視了。


    厲凡琛引著三人也來到五條岔道前,正抓瞎,卻突然在最靠右的道口探到了芊霙雪的氣息。


    他又細細探了探。


    雖然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走錯路,但總比他一個人瞎竄來的穩妥。


    “磨蹭什麽?”又是那位沒耐心的上君。


    厲凡琛抬著火把四處探了探,“急什麽。”然後就乖乖鑽了這條最右的道。


    杜方達讓那位上君先進了道,與卓上君對視一眼,猶豫了片刻,似乎又歎了口氣,這才進道。


    卓上君也忍不住歎了口氣,滿心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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