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覺疼痛嗎?”


    “你碰著是挺疼的……”易塵追還倒抽著涼氣。


    那鬼士收回手來,從腰間懸掛的銅匣中取出一個藥瓶,抖了一粒藥丸出來,遞到易塵追麵前,“請公子服下此藥,有利於傷勢恢複,也可緩解疼痛。”


    易塵追接過藥丸,入口,頓覺腥澀,便忙咽了下去。


    “三位可否告知姓名?”易塵追笑問,那三人卻齊身頷首拜禮,道:“鬼士並無單獨名稱,公子有事盡管吩咐,我們任何人都可為您解憂。”


    “好吧……”易塵追想了想,又問:“你們怎麽會在這?”


    “我們一直都在此處探察情況。”


    “那那些散落在沙漠裏的鐵甲又是怎麽回事?”


    當時,他們十五人正在那片位置沙域中測探地蘊靈勢,原本此地了無靈息,卻突然無端暴起一陣勢猛靈壓,他們判斷來敵不明、不宜戰鬥,奈何重甲行動不敏,於是他們隻能臨時選擇棄甲脫身。


    “正好當時也在為如何進入此間沙域而犯愁,卻沒想到那股突如其來的靈勢反倒歪打正著的把我們推進來了。”


    “那你們是什麽時候放的紫頭燕?”


    “紫頭燕?”答話此人抬起臉來,稍一蹙眉,“我們並未放過紫頭燕。”


    “沒放過?!”易塵追和璃影同聲驚起。


    這一問,卻讓那三人具是麵色一冷,緊而便道:“我們一路上都沒有得到什麽值得匯報的消息,而未知之境在探明皮毛之前也並無匯報的意義,即使此地大有文章,可我們連出口都找不到,如何能報信回營。”他答罷,旋即又問:“不知公子得到了什麽消息?”


    “紫頭燕帶回的消息稱,那個西域使者有問題,也告訴了我們此處有個未知沙域。”


    “公子會尋至此處,想來那個西域使者也不在營中吧?”


    易塵追怔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這鬼士竟能如此敏銳。


    “嗯,還有……我妹妹也不見了。”


    這回,易塵追終於也讓這三個鬼士懵了一回,“公子的妹妹?”


    他們這毫不知情的反應倒讓易塵追涼了半截心,於是他隻能一歎道:“嗯,你們走後我才發現她跟來了——你們有沒有在這裏看見一個白發的小姑娘?”


    這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便搖頭,“不曾見過。”


    “這樣啊……”


    三人察覺了易塵追眼中一閃而過的憂色,便又尋了個說法慰他寬心:“不過我們還沒與另外十二人取得聯係,若公子的妹妹的確在此處的話,也許會同他們相遇。”


    易塵追品出了他話裏的寬慰之意,便笑了笑,卻也暫時不再糾結於此,轉話題道:“說起來,你們在此可查到了些什麽?這裏,是陵墓嗎?”


    聞問的鬼士抬起眼來,四下打量了一番,道:“我們大概將這附近打探了一番,雖然未盡全貌,但麵前也能分辨其形,這地方不符合任何墓葬形式,磚牆也非石砌,而是一種產自中原的煉土,這種土脫水火煉後便堅如頑石,很適應沙漠氣候,應該是為建此地專門從中原進的。”


    一個鬼士道完,下一個便緊著接上了,“這種土在中原是很常見的鑄煉材料,一般鮮少用於建築,西域就算與中原通商也並不會購置此物,但如此龐大的建築物,按常理而言不應當無蹤於史載,所以我等猜測,此地恐怕是上古某段被後人抹除了記載的曆史建築。”


    “被抹除了記載的曆史……”易塵追墜墜思慮。


    最邊上的那個鬼士開口解答易塵追暫未尋得端倪的思緒,“上古洪落時期——也就是鬼星第二次現世的那段曆史是經過後人更改的,如今已無法考實,故此,此處很有可能就是那時的建築。”


    空闊幽寂之中,片許微音都可蕩作控攝人魂的幽古之音,聲聲漪泛、森然寂落。


    似有滴水叮咚泠泠,此間談話應聲戛然一止,那三個鬼士同驚抽刀,乍然起身。


    那微弱的聲響從狹道的盡頭傳來,幽幽定在遠方,不去不來,如幽魅一般,曠懼人魂。


    “勞請公子在此等候,我等前去探察。”


    “且慢,”易塵追站起身來,道:“既然是有人傳假信將我們引至此地,那這裏必有圈套。眼下不能確定那突如其來的聲響是不是有居心叵測之物刻意釣引我們的陷阱,最好不要順著他們的圈套走。”


    那三人聽之有理,便齊然頷首道:“但聽公子安排。”


    易塵追沉著眉稍加思忖,擇定了,便道:“暫且忽略那聲音。”


    “是。”應罷,先前給易塵追遞藥的那位又道:“前行五十步有一處岔口。”


    易塵追點頭,“嗯。”


    那人自然而然便行在最前為易塵追引路,餘下兩人則沉默的跟在他身後。


    服下那藥丸之後,易塵追倒的確感覺傷痛減輕了不少,連內息都勻稱了。


    這藥還真是立竿見影。


    璃影趕了兩步並到易塵追身旁,突然小心翼翼地牽住了易塵追的手。


    易塵追愕然一驚,眼神稍一轉來,便驀地對上璃影沉斂清霜的眸子,她沒等易塵追完全轉過臉來便給他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勿動聲色。


    易塵追雖然沒亂明白她的意圖,卻還是照做了,便自然而然的轉回臉去,故作若無其事。


    璃影稍稍欠身在他側後,正好用身子擋住了他倆牽握在一塊兒的手,他倆並在一塊兒的背影在後頭兩位鬼士的視線中倒像一對依偎而行的情侶。


    璃影收斂著動作又抬了另一隻手,指梢輕輕在易塵追掌心描了一句話——給我們傳信息的是紫頭燕。


    易塵追稍稍品酌了此話,未動聲色。


    璃影便接著描了下去——這次出行,鬼士們總共隻帶了五隻紫頭燕,三人一隊,一隊一燕。


    易塵追心底忽而漏了一拍,輕輕捏了一下璃影的手,作了個了然的回應。


    “說起來,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們在那間機關室的?”


    “那室中機關複雜龐然,發動時室外地麵亦有微震,且這建築中還有驚鍾與之相和,我等便是循聲而來。”答話的是後頭一人。


    “不過那間機關室的機關也真厲害,跟了我們一路的紫頭燕都被毀了。”


    “與公子同行的紫頭燕便是那隻傳信的?”前方此人作問。


    “嗯,不過確是貨真價實的紫頭燕。”


    “紫頭燕所蘊靈核是為純火淬煉之靈,凡器無法摧傷,看來那機關室中的鋒銳並非凡物。”


    純火便是被剔除了原有屬性的精純之火,普天之下也隻有黎州的金師院燃的出來,以此火煆煉的靈器生而便有著凡物不及的堅質。


    這種剔除屬性的技藝亦是金師院代代相傳的秘技,等閑鑄煉師並不得而知,院中能曉悉此法的正副統首也必須為此吞服“默口繭”,日後便無法以任何形式將此秘術對外宣之,縱是傀儡術的高手也無法剝知。


    “什麽力量能一擊摧毀紫頭燕的轉機靈核?”


    那三位鬼士盡皆沉默了片刻,最終仍是前方引路的這位思忖著答了出來:“無堅不摧,任伐萬靈的屬金之力。”


    答時,他正好轉進了那道岔口,易塵追隨之一進,竟是一條通下的狹長階梯。


    裏頭仍有光團飄浮,隻不及廊裏密集,零零落落循壁而淌,順玄關而繞,站在樓梯口根本無法探知此下有多深。


    璃影捏了一下易塵追的手,暗遞了個眼色給他。


    易塵追便稍頓了一步,“這下麵是什麽地方?”


    “似是一處儲物暗室。”後頭一人回答。


    “原來如此……”應著,易塵追便跟下去了。


    此處梯道左右更窄,一步一回聲卻蕩的很遠,暗中難見盡頭,還真有幾分步臨深淵的幽森之感。


    愈往深處走,易塵追心底的不安便愈發強烈,莫名有種步近死亡的緊迫感。


    他下意識握緊了身邊唯一能抓得片許支撐的璃影的手,卻發覺她的掌心亦是蘊起了一層薄薄的冷汗,連帶著她整隻手都涼了幾分。


    璃影也稍稍緊了緊五指,似乎是不動聲色的安慰他。


    “你們沒有帶著紫頭燕嗎?”


    “原本是帶著的,不過進來以後就沒再見著了,大概是在脫身之時丟在了沙漠裏。”


    一路煎熬著,前麵的鬼士終於一步邁出了狹長台階的最後一級。


    也就這一瞬,易塵追的整個心都被狠狠逮到了嗓子眼,雖還能勉強繃住不動聲色,但心裏那根弦實在是快斷了。


    而前方這位也果真應景,還沒等易塵追穩穩當當的邁出一步,便“鏘”的一抽刀,直接攔在了樓梯口,怒峙著玄關外不知為何的威脅。


    “保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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