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這麽完美的計劃怎麽會被人半路截胡!


    這隻小鳥腦子還沒轉過筋就可憐悲催的被人扭暈了過去。


    老鷹拎著小鳥隱襯著灼灼火光鬼魅似的溜出了宮圍。


    鬼曳蹲在城外約定的隱秘地點,瞅著月亮算時辰,瞌睡都快等出來了。


    “發什麽呆,趕緊幹活!”


    這聲來的很不友好……


    鬼曳“唰”的轉過臉去,咋是他家老大親自扛著人出來了?


    這孩子像是被嚇傻了。


    百裏雲把人往他麵前一甩,人臂木臂胸前一纏,催促道:“給你一炷香的時間把這家夥摸明白,我趕著調包呢。”


    “……”


    這貨腦子怎麽又抽筋了?閑的太慌自個兒撞牆去啊!跑這來搶什麽活兒啊!


    ——


    鬼無也納了個悶兒了。


    放把火還放丟了?


    自己還能炸死自己不成?


    打西邊刮來一陣裹著灼熱的火風,呼啦啦迎麵送了鬼無一把迎春似的溫暖,卻也就“唰”的那麽一頭,還沒等鬼無品出點滋味,夾雪的寒風便“嘩”的又給他打回了原形。


    一熱緊接一冷,熱不夠暖身冷卻是更冷。


    ——


    百裏雲向來都是個任性的家夥,不管他的外表看來有多穩重,也藏不住他骨子裏那把鬼曳都懶得深探的狂勁兒。


    “我改主意了。”


    這一點鬼曳早就看出來了。


    但鬼曳是個有度量而且矜持的“良性公子”,所以他既不打算像鬼無一樣明著問候總頭大人祖宗十八代,也不打算搭理這神經異常的二貨,隻願把自己當成沒有意識的偃傀儡,忍氣吞聲的幹活。


    “這小賊要偷的東西絕對不尋常,所以你先把他的目的給我摸明白。”


    鬼曳懶得施法,默默無聲的從小賊懷裏摸出一張疊的規整的紙條。


    現在的賊果然都這麽蠢?出門幹壞事還帶條?


    百裏雲眉眼詭譎,鬼曳則不慌不忙的把紙條展開。


    才不是什麽備忘的紙條,這上頭隻畫著一個鬼都看不懂的神奇符號,像是小兒胡亂浪費的墨水,不過細細窺看,似乎還稍有那麽一點章法。


    鬼曳觀察各類神鬼妖符的本事縱貫滄海無人能敵,早了百裏雲百八十步就一眼窺出了這亂筆中的端倪。


    鬼曳右手掌心裏平擺著紙條,便閉眼凝神,兩指捏訣,血瑩從他額間剝繭似的抽出靈縷,在圖案上方淩織成了一枚模樣周正、線條明晰的圖案。


    書有草書,莫非圖也有“草圖”?


    此符酷似守淵人肩上的鳳火紋,細觀方見異處——這枚火紋焰綻如花,比守淵人那克命的火紋更有幾分美感。


    “此紋有靈。”


    凡這世上有形有狀的東西都可以蘊靈,製靈術強的甚至隻憑一縷意識都能灌靈為蘊。


    “此賊要尋的大概就是與這紋符有共鳴的東西。”


    百裏雲倚樹落了一肩雪,悠悠落眼瞥了那小賊一眼,道:“控製他。”


    鬼曳稍稍歎了口氣,“這個人身上還綁著另一個人的傀儡術,我要是直接上手,可能會暴露。”


    如此,百裏雲便隻好稍稍思考一下,也虧他腦子活躍勝脫兔,這一扭頭的當就又蹦出了一個鬼主意。


    “那你就借鬼無的眼琢磨路線吧。”


    “哈?”鬼曳驚了。


    百裏雲的木臂從地上撈起這家夥,夾在腋下,順便窺了一眼他的相貌。


    嗬,居然還是張西境的麵孔。


    ——


    鬼無與鬼曳雖然不是親兄弟卻罕見的擁有勝於血脈的靈力聯係,互通起靈來比孿生子都來得利索。


    鬼無在皇上的簷上都快蹲瞌睡了,西邊的火還沒滅,那小賊也還沒現身。


    他大有一種被人放了鴿子的懊惱。


    卻無處發作,隻好做一個悶火瓶。


    可能是鬼曳也等得飆火了,居然悠悠送來了一絲靈引,借了他的一隻眼,惆悵的賞了一眼皇宮的夜雪。


    “唉,老實等到天亮吧……”


    兩人靈息相連時隻要在心裏默念便可將言意傳達給對方。


    靈引另一頭的鬼曳卻是深沉又詭異的一聲長歎。


    這沒血緣關係的兄弟倆遙相皆歎,悵然未出詩境,卻聞一聲破風銳響掠耳而來,鬼無抬指一夾,鬼火亂飆的察覺了那個賤貨總頭的氣息便連眼也不想回。


    當然百裏雲也沒心情等他回眼,神出鬼沒的丟了這麽一個暗器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閃了,連餘影都沒落一個。


    雖然是個賤貨,但畢竟還是總頭大人,沒辦法,鬼無隻能強壓著被放鴿子、被偷襲的兩腔邪火心平氣和的把百裏雲臨時淬成暗器、這會兒正好散了淩銳的紙條展開。


    一眼,就徹底把鬼無點炸了——


    什麽玩意兒!!!


    就算是用腳趾頭夾筆也不能畫出這麽喪心病狂的玩意兒吧!


    鬼曳隔著林牆無數品到了鬼無身上味醇且烈的滿腔鬼火,便仁至義盡的替百裏雲開口解釋道:“照著這圖案的靈勢把東西找到。”


    鬼曳細心且溫和的把這鬼見愁的鬼畫符的正體圖案展在了他借用的鬼無的那隻眼的視線裏。


    “……”


    鬼無牙關“咯咯”作響,正想一收爪子震碎這鬼畫符的圖……


    “別把紙弄壞。”


    卻險而又險的被鬼曳不慌不忙的給製止了。


    鬼無本是化成了宮頂華簷上一縷草木無侵的雪夜空氣,奈何世事無常人心難料,他這一身良好的殺手修養愣是給那殺千刀的總頭大人壓迫成了一把足以點燃空氣的烈火。


    卻無奈——


    最終,抓賊的還是成了賊……


    ——


    夜半三更,皇宮裏突然迸起火光,嚇得宮裏警鍾激亢亂嚎,嚇得今夜本就難眠的皇上更是魂飛天外。


    警鍾響得熱鬧,那位也居宮中的逐月太子殿下卻仍橫在他那條沒人榻上睡的如死豬一般深沉。


    屋裏也沒點燈,隻有在雲疏時能漏一縷月光透窗紙而入,虛虛映明他握在手裏的一個形貌扭曲、沒鼻沒眼的瓷人。


    ——


    鬼曳遠居宮牆之外卻仍能起到引路的作用。


    反正要是光憑鬼無一個人,就算能勉強品出這鬼畫符的些許靈息也絕對沒法憑這點薄息就把目標翻出來的。


    “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不清楚,靈息很薄弱,沒法分辨。”


    有一種像是直覺的理性判斷告訴鬼無,這東西說不定又跟鬼星相關。


    鬼無帶著鬼曳的視線快把整個宮城繞了個遍,鬼曳才終於磨磨蹭蹭的開了口:“去東南角的冷宮看看。”


    鬼無“嚓”的在簷上一個急刹,然後才百震又驚的在心裏炸了一聲:“啥?!”


    鬼曳沒理會他的大驚小怪,沉默了一會兒,才深沉道:“北燕王來了,當心。”


    到底是那個蠢賊火放得太大,不小心還把豺狼給招來了。


    鬼無沒再多嘴,暗自揣著莫名其妙乖乖往東南角的那個幽森冷宮去了。


    百裏雲大遠瞟見鬼無終於尋定了方向,回眼又見北燕王的金火騎呼啦啦灌進了宮圍。


    今晚還真是熱鬧了。


    鬼無那邊應該是不用擔心了,於是百裏雲扛著小賊方向一轉,奔著皇宮的藏寶閣去了。


    ——


    北燕王帶著軍隊浩浩蕩蕩的闖進宮圍,適時火勢初滅,賢妃好歹也撈回來了,他便沒有趕著去湊灰,而是徑直去了陛下的寢宮,也沒直接披甲上殿,而是恭恭敬敬的在殿門外候禮。


    “北燕王”三個字仿佛就是皇帝專屬的強力定心丸,苦熬了大半夜的皇上終於也稍稍舒了口氣。


    奈何老天爺今天大概就是鐵了心不想讓天子好好睡覺。


    於是大火的黑煙還在悠悠嫋嫋,那乍了將近半宿才剛剛歇下的警鍾就又應著天意吼破了嗓子。


    這這這、這又是咋得了?


    鍾聲起於藏寶閣。


    敢情這“大盜”還真不是個趁火打劫的小賊?


    然而誰也沒心情在這會兒琢磨這匪夷所思的“君子之行”,北燕王聞得鍾聲,留了一窩守護皇上的士兵便親自領著隊伍圍過去了。


    ——


    鬧了整個皇宮半宿不得安寧的警鍾聲到底也有吵不到的地方。


    由此看來,東南邊的冷宮還真是個風水寶地。


    不過這冷宮的造型也真是有夠詭異的。


    到底該說這是一個關失寵妃子的冷宮?還是該形容其為一片不折不扣的廢墟?


    “應該就在這裏。”


    鬼無先站在邊緣打量了一下環境。


    這裏已經沒有成樣的建築了,西邊的宮牆朱色尚新,除此以外的均是半殘且褪色、仿佛還受過不少千奇百怪的摧殘的舊牆,而這整個宮苑也都像是一個邋遢在宮牆邊上的累贅,半點不似皇宮的一部分。


    如果這真是冷宮的話,能有資格住在這的妃子恐怕得非厲鬼莫屬了。


    然而到了這裏,鬼無也的確感覺到了那個詭異火符的靈息在激躍,但因為它本身份量有限,所以這感覺並不能說是十分明顯。


    ——


    藏寶閣中羅列了太祖至今每一位皇帝的寶物,非是金石珠玉,有些甚至還是破爛不堪的殘衣或斷卷,但每一件都被皇家視作無上珍寶。


    百裏雲大略掃了一周,唯獨入眼的卻隻有橫架在東頭最高壇上的一把寶劍。


    此間擺設以東為正,左右依先後羅位,故而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那把寶劍鐵定就是太祖皇帝平天下的定世之劍。


    此劍的曆史倒是很恢弘,不過百裏雲向來也不是那好尊崇古人的人。


    甭管英雄狗熊,死了就是一把朽骨,古鑒尚可映今,古人卻已失實際。


    不過既然他老人家的寶劍是這裏總頭大人唯一覺得沾手不掉價的東西的話,那在心裏稍稍送他個謬讚也沒什麽壞處。


    百裏雲把那礙手的家夥往邊上一放,順手就把寶劍從尊供的架上摘了下來。


    卻聽藏寶閣的雕花玲瓏門“吱呀”一開,宮燈並者月光摻著風雪一道滾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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