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此……”舒淩思緒漸沉,君寒則接著道:“而且就鬼曳和影落分析下來,塵追很有可能被人剔除了部分靈魂,而以鬼星殘靈取而代之——如此也可以合理解釋為什麽鬼星魂元會選擇寄宿在他身上。”


    這個結論簡直猶如晴天霹靂,生狠的擊碎了舒淩一直以來挽救易塵追的最後一點希望。


    但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君寒對此似乎也並不開懷,反倒還有些沉重……


    “還有,昨天九鼎山爆了一陣靈勢,就是先前潛藏在京的另一股鬼星勢力。”


    “塵追沒怎麽吧?”


    君寒淡淡掃了他一眼,“你沒看見他今天還好好的嗎?”


    舒淩略鬆了口氣……


    “那股鬼星之力消失了,不過,我倒是撿到了另一個人……”


    “誰?”


    “李天笑。”說起這人,君寒突然又想起來了,“回頭從滄海閣叫個大夫過來吧,聽憐音說他的情況似乎不太好。”


    “你準備利用他?”


    “這個人修為不低,而且對仙門很了解,把他招進來也沒什麽壞處。”


    “……”舒淩卻了無希望的歎了口氣,提醒道:“你忘了十年前把人家放逐的事了?你以為誰都是百裏雲揍揍就老實了?”


    君寒對此似乎沒怎麽考慮,這會兒被舒淩提醒了才想起來思考一下,“讓塵追去試試吧,這孩子天生是個哄人的料,實在不行就讓百裏雲上。”


    前麵還稍微著調,後麵這個人選就是存心找茬兒的吧……


    “而且……”君寒又沉下了思緒,“讓塵追去的話,或許也能確定一下他的身份。”


    舒淩又乍了下身,“你是說,如果塵追的確是易遠光的孩子的話,那李天笑就是他的親舅舅了……”


    “嗯。”君寒應罷,便又拾回了正事開始閱卷,卻還分神道:“張先生離世了,以後就讓塵追在家裏學吧,劍術靈法讓百裏雲親自教,你多給他講習軍中之事,如果他還想學別的什麽以後再說——好不容易養出個人樣了可別在這會兒廢了。”


    舒淩沉沉斂回神來,歎然道:“我猜那孩子應該最想跟你學吧?你怎麽不教他?”


    君寒沒挪眼,又翻了一頁,“那我也得有空才教得了。”


    這話,舒淩還真沒法反駁……


    “你以後打算怎麽辦?”舒淩沉啞一問,君寒恰到好處的裝作沒聽見。


    “你找到天域海之後就沒有發現別的?”


    這裝模作樣的耍賴的本領還真是頑強。


    舒淩氣不過的原本不想搭理他,奈何元帥大人問的這是正事,又不得不答。


    “別的的確沒有查出更多,但如果靈勢的根源是天域海的話,為什麽可以挪到大漠邊緣?”


    這事或許就跟那什麽“魃魅”相關了。


    作為既是限製神明又是倚助神明的神器,你那個魃魅之像大概是這世上唯一與蓐收有著最原本的羈絆的東西。


    蓐收是繼祝融之後第二個被討伐的神明,相較於討伐玄冥,那時的鬼星應該還有足夠的實力將蓐收徹底打敗……


    君寒乍然想起進入靈勢漩渦撈易塵追時的情景——當時那裏已經被熊熊烈焰侵毀得幾無原貌,但除了鳳火的逼人殺勢之外,那裏似乎也還潛壓著另一股殺氣。


    君寒雖然無法辨別靈息,但天生對殺氣特別敏感,如此也就稍稍彌補了他的病根所帶來的不足。


    那裏或許就是鬼星打敗蓐收的地方,而且那隻鳳凰很有可能也沒將蓐收殺死,而隻是將其封印。


    如此倒能稍稍解釋為什麽那個魃魅之像會出現在中原——也許就是作為靈勢的支柱,輔助蓐收離開鬼星的封印……


    鬼星的封印……


    君寒的目光忽而銳利。


    解鈴還須係鈴人,鬼星的封印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那隻鳳凰本身解得了,如此說來,那什麽“逐月之國”費盡心思的想把易塵追引入西境其實就是為了借他身上的鬼星之力解開封印……


    君寒恍然大悟一般,眉頭卻驀然一沉——如果的確是這樣的話,塵追該不會已經把封印給破壞了吧……


    如此驚心動魄的猜想還沒來得及讓君寒品足滋味,便傳來了幾聲叩門音。


    “元帥,夫人請您服藥。”


    “……”


    舒淩聽見了,便疑著瞧向君寒,“你生病了?”


    君寒幽怨的別開眼,“沒有。”


    舒淩又品味了一下那“夫人”兩個字,仿佛會了點什麽意,便黠然一笑,直接替君寒開口道:“進來吧。”


    君寒百般幽怨的橫了舒淩一眼。


    那小丫鬟端頷首推門進來,恭恭敬敬的跪坐在君寒案前,將藥碗從托案上端到君寒麵前,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問道:“夫人問您需不需要……糖?”


    憐音早上忽悠了他一遭,這回是連忽悠都不忽悠了……


    “……”君寒微不可察的虎軀一震,差點把牙關咬碎了,最後生硬的吐出兩個字:“不用。”


    好在舒淩的嘴不似百裏雲那般賤的令人發指,故見了這情形也隻是戲謔的衝君寒遞了個“不要為難自己”的眼神,然而元帥大人卻繃著最後一絲骨氣,死活不搭理舒淩,也愣是鼓著勁兒把藥灌了下去。


    灌完,君寒就把碗塞回了那丫鬟懷裏,擺手就讓她閃遠點。


    舒淩強憋著一腔笑意,卻還是被君寒那一臉要死的表情給破了功,真笑出聲了。


    君寒白了他一眼。


    “想不到威震天下的元帥大人,居然還怕喝藥?”舒淩仿佛是終於找到了倒打一耙的機會,於是果真肆無忌憚的挖苦道:“耗了十年,你是終於把夫人耗到手了?哎喲,元帥大人,”舒淩衝他豎了拇指,“讚歎”道:“毅力驚人啊!”


    “…………”君寒橫了心不搭理他,強咬著牙無視了這貨討打的勁,專心致誌的閱著自己的卷。


    舒淩卻來勁兒了,意猶未盡的,這次卻似有幾分感歎:“還好我當年攔了你一把,不然你恐怕就是耗一百年也未必能把人家耗回來。”


    十年前攻打巽天的最後一戰估計也是整個伐仙之役中,君寒火氣最大的一次。


    那時天下的仙門都已被清剿了個幹淨,獨剩下巽天時,元帥居然貓哭耗子的給了他們一次談判的機會——事實上也的確是貓哭耗子,明麵上是跟巽天掌門談判,實際卻是聲東擊西,讓百裏雲把憐音搶過來。


    雖然談判時元帥也的確明晃晃的把憐音拎出來作了退兵條件的其中之一——結果當然是崩盤。


    不過元帥大人詭計多端,這頭把宮雲歸氣了個抵死不從,那邊卻早就把憐音給抓了過來。


    他當時也真不想想這事有多不靠譜……


    結果也不出舒淩所料,憐音被君寒囚了幾日,最後還是趁其不備逃出了帥營,更危險的還當著君寒的麵護走了宮雲歸——就是那次把君寒給氣了個半死,元帥大人的醋壇子徹底翻了,威力驚人。


    雖然舒淩也奉勸過君寒——畢竟憐音是宮雲歸的妻子,再怎麽說也免不了掛念,何況憐音還有個孩子在巽天,元帥大人就這麽把人搶過來,留得住才怪。


    後來君寒也成功逼死了宮雲歸,事後還棱角亂刺的下令要殺整山弟子——活是把自己往絕路裏塞。


    “現在冷靜下來,也想起那條不可趁怒行事的兵家大忌了吧?”舒淩如此悠悠一問,差點沒噎死君寒。


    元帥大人自知這事真是舒淩救了他一把,也無言申辯,隻有生硬的轉話題:“先前皇上被那個‘逐月太子’抓去梧桐殿,塵追及時趕到救了他。”


    舒淩看出了他那點寧折不彎的賊心思,便也從善如流的順了,不跟他強翻賬,“那梧桐殿裏有什麽?”


    “一口梧桐棺。”


    “用來做什麽的?”


    “招魂。”君寒又將手中書卷擱下,蹙眉道:“百裏雲先前從一個夜盜宮城的小賊身上取到一張畫著祝融火符的紙條,鬼無以此尋到了梧桐殿。”


    “說起來,祝融與這件事有什麽關係?”


    “祝融是被鬼星殺的最徹底的一位神明,而這四神之間的羈絆又非凡人所能測想的,也許西境的殘魂費盡心思跑到中原,就是為了接梧桐棺為祝融招魂。”


    的確很有這樣的可能,而且如此也能將此事的起因解釋通。


    “所以他把皇上抓去,有可能是為了獻祭?”


    君寒點了點頭,“這四神的執念太深,塵追摧毀的可能也隻是一個傀儡分身,這件事不可能這麽容易結束。”


    兩人皆沉默了片刻,舒淩到底還是刨到了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難道蓐收真的有複活亡者的本事?”


    作為金屬之神,他為什麽會有這種跟“金”毫不沾邊的本事?


    “誰知道呢,不過神明的道與凡靈原本就天差地別,在弄清楚原因之前,還是不要胡加猜測。”


    “還有我至今也想不明白,那十五個鬼士到底是什麽情況。”


    即使到了現在,舒淩也不敢確定,他收回來的這十五具屍體到底是不是真的“鬼士”。


    這件事太過撲朔迷離,甚至都讓人不大敢往深裏想……


    連君寒都實在繃不住歎了口氣,“這件事恐怕還得折騰很久,至於塵追……”


    元帥大人突然良心發現的準備回答舒淩那個錐心的問題了?


    “這些事,還是暫且不要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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