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紫微宗道會僅僅隻剩下了十五日,蘇鄔已經足足練了八萬刀,雖然還沒有修出不由人口中所說的王霸刀意,卻能將一些基礎刀式使得有模有樣了。


    對蘇鄔完全放下防備之心的小徒弟曉明終於開始了他的修道之路,並且在一個月裏便突破至了蛻凡境。


    蘇鄔剛拜不由人為師不久,便當了半個師父,不由人將曉明甩給蘇鄔後便沒有再加過問,這個小徒弟所有的修道常識都來自於蘇鄔的耐心教導。


    體會到初為人師的感覺的蘇鄔並不覺得教導曉明修道有絲毫麻煩,反而感覺十分有趣,這個看似呆呆楞楞,善良的小孩子雖然平時看上去像是不太聰慧,但在修道一事上卻著實能夠稱得上天資過人。


    蘇鄔每一句訓導,曉明都能從中讀出自己的新解。


    這個小師弟經常能夠給他一些驚喜,令他刮目相看。兩人一起的修行的日子過得很快樂,一直十分孤單的蘇鄔終於有了一個能夠陪他說上一兩句話的人了。


    時間過得很快,所幸的是,有了雲良吉的前車之鑒後,再也沒有任何弟子來打擾蘇鄔和曉明二人的清修了。


    兩人在這些日子裏也曾偶爾出門玩耍,消遣心情,卻沒有人再敢輕易對二人出手了。


    因為沒人能夠有膽子敢去觸動那個脾氣極其古怪,手段十分殘忍的不由人。


    死在不由人雙板斧下的邪道弟子已經可以填滿一條深溝。


    天一真人沒有做的事情,他不由人在短短幾個月內全部將之做完了。


    但那些真正恐怖的影子,如今應該還躲在黑暗最深處,不會輕易暴露。


    不由人不會著急,半月後的道會,他將把整個紫微宗所有隱藏在深處的魑魅魍魎全部拔除幹淨。


    ……


    紫微宗的東邊有一片十分寬闊的藥田,藥田裏所載種的皆是天一真人曾經精挑細選的名貴仙草。


    天一真人那多最為珍惜的千年彼岸花便曾栽種在這片藥田中,讓它汲取整片靈土的滋養。


    當年在在那朵千年開花的彼岸花栽入藥田後。一夜之間,藥田內的其它藥草全部凋零枯萎,唯有那朵彼岸花開得更加嬌豔欲滴,妖豔得不似人間所開。


    我花開時百花殺!


    那一夜霜殺百草過後,天一真人才隻好將這朵妖花栽在了花盆裏,並且每日用自身的真氣浸潤,這才勉強保持住了妖花的活性。


    但花香終究還是淡去了一些。


    若幹年之後,這片藥田終於又一次長滿了靈藥,百廢俱興,興興向榮。


    天一真人卸去了掌門職位,不由人上位後,這片肥沃的藥田也自然也落入了不由人手中。


    於是這片藥田基本成為了蘇鄔和曉明的後花園。


    每日蘇鄔都會叫自己的小師弟來藥田裏尋找自己所需要的藥草。


    蘇鄔所修行的原始道氣十分特殊,他幾乎每日都要通過吞噬大量的靈藥來維持體內的平衡。


    不由人曾經和蘇鄔講過,這片藥田中的全部靈藥本就是天一真人為他所種。


    事實上也亦如此,天一真人在蘇鄔出生那年便在這片靈土裏種滿了靈藥幼苗,如今這些藥苗都已長成了成熟的靈藥,而蘇鄔也已經漸漸長成了一個風度翩然的少年郎。


    這本就是天一真人隨手扔下的一顆棋子,沒想到如今卻真真正正地派上了大用。


    當然這些事情,諸多的紫微弟子是不曾知道的,因此每日進出藥園的曉明很快便成了紫微宗弟子們所嫉妒的對象。


    許多弟子已經在心中深深地種下了妒火,他們同是紫微宗的弟子平日裏,所受的待遇卻千差萬別,在他們看來,這赫然便是掌門不由人偏愛護短的表現。


    若是一個掌門在自己的弟子麵前都藏有私心,那他便遲早會失去這個做掌門的資格。


    ……


    這一日正午,曉明同往常一般獨自一人來到了藥園中采擷靈藥。


    身材矮小卻格外可愛的曉明背著一個足足有些半身長的竹子編籠,走著趔趄地步子在藥園裏尋尋覓覓。


    “五竹草,白玉根,幽心結蘭,一柱香,藍田煙……”


    曉明一遍在心中默念著靈藥的名字,一邊用手飛快地采擷著,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便摘滿了整個編籃。


    做事認真細致的曉明沒有立即轉身離去,而是將籃子裏的靈藥反複地檢查了幾遍,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背著沉甸甸地藥籃子,在灼灼地烈陽下,曉明終於踏上了歸去的腳程。


    不同往日的是,今日十分空曠的藥園外站著一個提著長槍的人。


    提槍的人筆直地站在了曉明回去必定要經過的小路上,像是一尊沒有意識的石像。


    他穿著一身紅色的甲胄,又提著紅纓槍,像是一個在等待著主人的死侍。


    但他確實不是一個死侍,不僅僅不是一個死侍,他還是紫微宗中赫赫有名的槍道宗師,長老晨曦子座下第二弟子。


    他和曾經的蘇鄔一般過著孤獨的日子,但其實他比蘇鄔還要孤獨上百倍,千倍。


    整座紫微宗裏除了晨曦子之外,這個槍客沒有第二個屬實的人,他沒有一個朋友,或者說他有很多朋友,但那些朋友卻並非是人。


    而是他手中緊緊握著的槍,可以捅穿一切的槍。


    他的的確確有著很多的朋友,但那些朋友都是槍。


    霸王槍,紅纓槍,梅花槍,綠沉槍,蘆葉槍……


    這些都是他的朋友,永遠不會背叛他的朋友,隻有這樣的朋友才會讓他覺得可靠。


    也隻有這樣的朋友才能幫他殺人,才能抱他安全,他從來沒有信任過任何人,包括他的師父晨曦子。


    好似他的世界裏隻有槍一種東西,他活著的的意義便是將自己手中的槍變得更快,更利。


    他曾經拜師不由人,卻被之狠狠拒絕,那次之後他將自己的全部都融到了自己的槍中。


    然後他三次挑戰不由人,卻被不由人連續將槍折斷三次。


    如今他最小的徒弟就在眼前了,他自然無論如何都要問上兩槍。


    他想看看自己曾經不能坐上的那個位置,究竟有多高。


    他的槍間上還殘存著帶著溫度的鮮血,鮮血將紅纓與槍頭黏在了一起,顯得十分瘮人。


    背著一滿籃子靈藥的曉明很快便踏上了提槍男人所攔住的那條小路,找到了蘇鄔所需要的草藥後的他十分愉快,嘴邊不知不覺間已經開始哼起了小曲兒,腳下的步履隱隱生風。


    很快,曉明便看到了那個穿著紅色甲胄的好大男人,看到了他後自然也看見了他手裏所提著的槍也看到紅纓槍上不停簌簌落下的鮮血。


    才將自己心裏陰霾驅逐不久的曉明又再一次看見了血,他上次看見的血是從自己的阿爸阿媽身上流下的,至今他仍然常常會夢起那個充訴著無盡的血腥的夜晚。


    但現在的曉明不再是曾經那個卑微得像是地上的螞蟻的小屁孩,他有了一個高居掌門之位的師父,還有一個天天對自己無微不至,默默地嗬護著自己的師兄。


    這些都讓他全身上下都像是充滿了無數的力量,他修的也是不由人的王霸道氣,在蘇鄔的幫助下,他很快便成功掌握了身上時時刻刻都在彌漫著的暴戾,將之化作了自己絕對的力量。


    既然曉明所修的也是不由人的王霸殺戮之道那麽便沒有半個畏懼鮮血的道理。


    他看似羸弱的身體裏如今實際上藏著一個快要暴躁到極點的魂魄。


    提槍的刻板男人沒有急著用槍,而是先用他那冰冷的讓人不寒而栗的聲音對剛入門不久的曉明說道:“我是晨曦子座下第二弟子聶遠風,今日已經在此處等候多時,想從師弟手中討教幾分苦頭。”


    被紫微弟子們稱作槍癡,武癡的聶遠風似乎是太久沒有說過話了,每一句話吐詞都顯得十分僵硬,正如同他手中所提著的那柄泛著冷光的紅纓槍,不會言語,隻會攻殺。


    渾身充滿著難耐的戰意的曉明緩緩地放下了身後所背著地藥籃子,緊緊握住用來收割靈藥的鐮刀,平托在掌間。


    他點了點頭示意聶遠風可以先出槍了。


    但聶遠風沒有出槍,他知道以自己的心氣,就是求勝心再有多強,都斷然不可能先向自己師弟先出槍的道理。


    隻有一種東西能夠讓他不顧一切地先出槍,那便是憤怒,難以遏製的憤怒。


    而要聶遠風生起這種憤怒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有人侮辱他的槍。


    而恰恰不巧,初出茅廬的曉明剛好激起了他心裏的全部憤怒。


    剛邁入蛻凡境的曉明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在男孩天真的眼睛裏,還沒有境界層次的意識。


    在男孩單純的意識中,隻要他能夠握住自己的鐮刀,那麽割下眼前外強中幹的男人的頭顱應該像是割藥田裏的靈藥那般簡單。


    所以他一直搖晃著自己的鐮刀卻遲遲不出刀,這是種赤裸裸地挑釁。


    這種挑釁十分奏效,它很快便激起了聶遠風心裏的怒火。


    既然他生氣了那便意味著他再也沒有了半分不出槍的道理了。


    於是他出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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