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悟天的選擇認輸,那些前一刻還在飛速旋轉流動的飛劍們當下直接停了下來,它們像是一塊塊被遺棄地廢鐵般直直地墜在地麵上,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眾人先是都深深地鬆下了一口氣,然又目瞪口呆了起來。


    好不容易才拜托了悟天劍海侵襲的悟道坐在了他的拂塵裏,無數根蒼白的細絲將他的整個身體完全包裹在內,看上去無比堅韌。


    原來那個能被他一手抓住的拂塵不知變大了多少倍,它的柄把化成了一個巨大的銀白圓盤,將悟道拖在半空,靜靜地漂浮著,一動不動。


    當所有的罡風都完全平息了後,那些緊緊纏繞著悟道的蒼白細絲才敢緩緩鬆開,裏麵那個半邊臉帶著麵具的男子安然無恙,甚至連頭發都未被吹亂半根。


    他將屈折的雙腿漸漸擺直,不急不躁地站了起來,接著像是一根羽毛一般從半空中直接飄然躍下,穩穩地落在了實地上,臉上還帶著禮貌的淡淡微笑。


    那群已經脫俗的尼姑們臉上瞬間露出了姨母般的癡笑,其實有幾人甚至臉上直接被抹上了一層羞紅。


    她們也不顧自己的失態,紛紛開始向一身白衫的悟道眨巴眼睛,暗送秋波,哪裏還有半分脫俗之意。


    悟道看到這些尼姑雖然心裏覺得惡心,卻沒有寫在臉上,他長袖一揮,那個變得巨大的拂塵在眾人並未回過神來時便已經被他再度握在了掌心之間。


    他手中的拂塵名為,掃塵,意為掃去世間所有塵埃肮髒,為正道斬邪除魔。


    如今的世道早已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當代掌朝的君主也是一位半年內少有的真正明君,他深受天下百姓愛戴尊敬,被稱作太平大帝。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天燮王朝,是一個前無古史的鼎盛之朝。


    …………………


    且慢,話說回來,自認為在眾人麵前丟了顏麵的悟天在知道這次又沒有傷到自己的師兄弟半絲頭發後,很快便沮喪的離去了。


    這場鬥法也算是到此結束了,結果自然十分明了,那表示悟道再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地獲得了勝利。


    悟天和悟道之間並沒有長幼之分,如果說悟天是天一打磨出來的最鋒利的劍,那麽悟道便像是天一用來打消悟天這把劍上過於刺人鋒芒的最堅之盾。


    最鋒利的劍永遠不可能刺穿最堅固的盾。


    所以悟天會顯得輕浮,悟道會顯得沉穩。


    悟天和悟道常常是一起出現,然後一起消失的,這一次也不例外。


    在鬥法結束後,兩人很快變踏腳離去,隻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殘局。


    破碎的石板上擺著幾十把零零散散,隨意散落的長劍。


    奇石台很大,倆人鬥法的中央位置離觀禮台上的弟子們有著不斷的距離。


    作為一名萬劍的劍道修士,隔著幾裏距離觀戰一定算不上是一件難事,但要他們上台去撿那些毫不猶豫便將自己拋棄的佩劍一定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


    簡直是奇恥大辱。


    雖然他們知道自己絕對沒有讓劍自己飛回的修為,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垂死掙紮。


    他們一個個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想要把自己的劍運調回身邊,但都隻是於事無補。


    所謂的“血之印記”在悟天借走劍的那一瞬間就不複存在了,悟天甚至刻意用道力去消磨和掩飾了他們精神上的痛苦,不讓他們的表情顯得太過難看。


    但現在這些自詡為大劍客們的劍終究是變得陰沉得要滴出水來,沒有劍的萬劍弟子們隻能一步一步地走到奇石台中央去撿劍。


    最後他們終究還是對自己的劍妥協了,紛紛起身,在不失儀態,不動用輕功的情況下,將腳下的步子邁到最大,一個一個地將自己的佩劍取回,插劍入鞘,然後繼續靜靜默坐。


    這些整天背劍的弟子們身上的銳氣現在已經被搓得丁點不剩了。


    悟天告訴了他們,什麽叫做夜郎自大。


    原本想著悟天和悟道之間的鬥法一定會驚天地泣鬼神,但事實上他倆根本沒打多久就打不不下去了。


    不是不夠精彩,是結束得實在是太快,在所有人都沒有看過癮,甚至沒有看清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悟天還是那個悟天,悟道還是那個悟道。


    但沒誰敢說紫微宗的新弟子們是所謂的青黃不接了。


    在這兒,一直想要謀求四大宗門霸主低位的萬劍門碰了一臉的灰,他們活脫脫的像是一隻隻跳梁小醜,來這兒看自己的笑話。


    道會還沒有就此結束,時候也還很早。


    不由人站在蘇鄔身旁,有些突然地問他:“要不要上去露幾手,給這些沒見過世麵的的小雜碎看一看真東西。”


    “還太早,要死人的事情,還是放在最後麵做吧,免得打擾了大家的雅興。”蘇鄔也在不由人的耳邊嘀嘀咕咕地說著。


    “也不錯。”在無數人注視下,他摸了摸少年的頭,像是在給他某些勇氣。


    這些動作落在蜉蝣子的眼裏顯得十分刺目,但沒有任何辦法。


    修士的所有的命數,本就應該由自己的修為來決定。


    在此之前還有一個人也想要打上一架。


    這個就是須臾。


    須臾的名字的來自於他的佩劍須臾,為何叫做須臾,是因為那是一把奇怪到了極點的劍。


    那是一把薄如蟬翼的劍,它此刻就靜靜地躺在須臾的右肩上,酣然熟睡著。


    它儼然看上去就是一隻春蟬,事實上它也就是一隻春蟬,隻是這隻春蟬和其它的蟬都要不太一樣,它是一隻獨一無二的春蟬。


    因為它是在磨刀林中出生的,很重要的是它在磨道林中生活了二十多年還依舊保持著生機盎然。


    它早已不是須臾,卻隻是被他的主人叫做須臾,後來他的主人幹脆也改名叫做了須臾。


    這一切的故事都隻是來自於一隻春蟬,一隻平時沒人會在意的草芥生命。


    須臾是個直接的人,在萬劍門的弟子們收拾完自己的劍後沒過多久他便站在了那個太極上,並且開始指名道姓。


    “道溪生,出來與我一戰。”他故意把嗓音拉得很高,像是怕有人聽不見的高傲挑戰。


    在場認識須臾這個人的貴客們實在是太少太少,要不是不久前他走出磨道林甚至沒人會記得還要他這一號人的存在。


    所以他要在人多的地方出劍,這樣才會被更多人看到。


    既然要出劍,那便要找一個對得住他每一劍的對手。


    這個人就是道溪生。


    同樣閉關修煉了漫長歲月的道溪生是他曾經最為親密的道友,雖然現在道溪生似乎完全已經忘記了以前的那些故事。


    但他的劍一定不會忘記。


    像是小孩子脾氣的道溪生聽見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後,很快便一蹦一跳的過來了。


    他睜大了係列的眼睛,小聲地說道:“大哥哥,你認識我嗎?”他的身音糯糯的,十分可愛。


    脫胎換骨後的道溪生,實在是可以將人萌出一攤血來。


    “當然認識,我們以前可是像是手和足般的親兄弟。”須臾突然眼睛死死的頂著這個可愛到人畜無害的小孩子,實在是難以將之與曾經那個沉穩寬厚的兄弟聯係在一起,但他還是說了實話,他們曾經確實親密無間。


    “那好,為什麽大哥哥要找我打架?”道溪生天真的眼睛裏仍然寫滿了疑惑。


    要是曾經的須臾一定會不耐煩的拔劍,但現在不一樣了,他的名字叫做須臾了,他的兄弟的名字也叫作道溪生了。


    或許他們真的很難回去了,但劍他是永遠不會變的。


    “打了就知道了,打了之後我們就會更熟了,哥哥天天來找你玩兒。好不好嘛?”須臾難得耐心地說一次話,這次卻一次說了很多很多話。


    “那好,那我就陪大哥哥玩打架的遊戲吧,不過我可能會打爛哥哥的哦。”道溪生突然嘻嘻的笑了起來,笑裏滿裝的滿是是一個孩子的孤獨和迷惘。


    “不會有事的,就是一起玩遊戲啦。”


    …………………


    原本寸寸毀裂的石板不知何時已經恢複如初了,站在前麵的人也是換了一換。


    道溪生兩手空空,沒有帶任何法寶。


    這讓萬劍的弟子感到緊張,他們紛紛抱緊了自己的佩劍,有的甚至將它藏在了衣服裏,他們不想出醜第二次,今日的醜事若是傳出去已經夠將他們宗派的威望大大削減,若是還出醜,怎麽得了?


    道溪生也要借劍,但他要借的是什麽劍,稍後自然會揭曉。


    兩個沒劍的人站出來說完比劍,這確實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但過不了多久,他們便又要目瞪口呆了。


    道溪生和須臾的劍,是他們都從未見過的劍,但確實是一等一的好劍。


    就當眾人皆是一頭霧水時,須臾肩上的春蟬撲哧著翅膀慢慢地飛了起來,它越飛越高,越飛越快,最後它小小的翅膀突然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地生長了起來,逐漸變得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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