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鄔和老河尚開始在茫茫林海中找尋那一絲希望,在濃厚的霧氣中,倆人不能夠隔得太遠,隻能盡量緊靠,這樣的行事效率會被降低許多。但沒有辦法,蘇鄔和和尚起初想到的是類似於“以力破法”類似的手段,結果倆人一齊把自己的道氣釋放開時卻發現道氣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附著在倆人的身體之上完全無法散開。


    這說明倆人已經在迷迭花的影響下越來越迷失自我了。倆人在這幻境中已經開始對如何驅用身上的道氣產生陌生,蘇鄔自己想想才發現自己腦海裏那些重要的人名,地名都變得十分模糊不清。


    時間沒過去一點,他們倆人的記憶便會消逝一點,等到倆人忘記自己是誰,忘了彼此是誰,忘了自己該做什麽的時候,他們便會真的死在這個幻境裏了。


    蘇鄔雖然忘記了許多很久之前的事情,但在小漁這幾天的記憶他還未有半點忘卻,仍然記得住每個細節。


    時間是寶貴的,尤其是在它要決定某些能夠影響一生的事情是,它才變得和生命一樣寶貴。


    時間緊,但不至於讓蘇鄔感到心慌。


    直覺告訴他這片地底下一定埋藏著不得了的東西,所以他找得格外細致,細致到沒一寸的土地都不落下,就這樣的尋找下他很快便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老頭子,見過那千露根到底長什麽樣嗎?”從生疏到熟悉,再到一起生氣,蘇鄔同對這個老和尚的稱呼很快便沒有之前的那種刻意生疏了。


    “沒有見過?”老和尚不假思索地便回答了。


    “那我們在找什麽東西?”蘇鄔有些生氣,有些沮喪。


    既然千露根是各種樣子都沒看過,那有談何從這麽大一片林子中將之找出?


    在迷迭花的迷惑下,老和尚有些遲暮的腦袋很快便出現了精神恍惚的情況,突然一個跟頭栽倒在了地上,鼻子,嘴巴,還有雙目都十分恐怖地開始汩汩地流出黑紅的血出來。


    多虧老和尚曾經是一個和尚,當下直接盤腿入定,在火急火燎之間突然找出了一些法門將不斷流出的鮮血止住了。


    “老頭子,不是別人都說和尚的血都是金色的嗎?你的血怎麽和我的長得一個樣子。”蘇鄔慘笑後,繼續在泥土裏像是犁田一般尋找。


    這回蘇鄔沒看見一株麵生的草便把他往嘴巴裏送,很快他便吃下了幾十株長著不同樣子的草木,卻仍然遲遲拜托不了這些越來越讓人感到窒息的濃霧。


    霧越來越大,越來越弄,這意味著他們的希望越來越渺茫,他們的記憶正在被更濃更廣的霧氣遮掩得越來越模糊。


    在尋尋覓覓之間,剛剛止住血的老和尚手上又粘上了一手的猩紅。


    那是一窩十分惡心的蟲子,惡心到沒人想過這世上會有這麽惡心東西。


    這些蟲子抓在手裏的手感和其他的草根並沒有任何區別,但隻要你的眼光放在上麵便一定會感覺到胃部的一陣翻騰。


    那些抓起來像是草根的東西帶著濃濃的猩臭味,而且每一刻都在往外排泄著紅中帶黑的淋漓鮮血。


    將這把蟲子抓在手裏的老和尚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它的溫度,更能聞到它排出的鮮血所帶著的熟悉味道,那是屬於野獸死後身上所流出的活血味道,這種味道十分細微,幾乎是轉瞬即逝,但老和尚就算腦袋變得在模糊,鼻子也能敏銳地嗅到。


    這更像是一種本能,一種屬於獸性的本能。


    這些年老和尚殺死過太多野豬野牛,老和尚聞到這種活血死去的味道就像是活人聞到飯香味一樣,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活物和死物,最大的區別莫過於身上有沒有那種帶著溫熱的血。人們常常人為野獸身上的血也是冷的,其實不然,有時獸血比人血還會熱上幾分。


    比如現在老和尚感覺自己的手掌像是要燃燒起來了一般,疼痛難忍。


    然後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那些蟲子的血真的開始燃燒,沒過多久便有了烤焦的味道。


    這時蘇鄔也已經聞到味道了,立馬摸到了老和尚身旁,眼睛很快便鎖死在了這些滿身都附著鮮血的蟲子上。


    這些蟲子看上去確實像是在動的活物,但本質也不過是一根草,一根斷掉頭的草,但它們的頭裏所流出的東西不是露汁,而是實實在在的真血。


    這是一種由死向生的過程。


    由於這些蟲子看上去實在是太過滲人,定力了得的老和尚在愣了一會兒之後,還是運勢想要將之丟到一邊去。


    這個動作卻被蘇鄔慌張地製止,蘇鄔一把躲過了老人手裏的沾血蠕蟲,像是寶貝一般將之捧在手心裏仔細打量,然後臉上逐漸布滿狂喜。


    “它們一定就是千露根。”蘇鄔十分篤定地點頭說道。


    “生得這麽惡心的東西,應該多半不是什麽好東西,快點…………”老和尚的丟掉二字尚未出口,蘇鄔卻被少點般彈起的蘇鄔堵住了嘴巴。


    濃濃的血腥味瞬間塞滿了老和尚的老嘴,下一個瞬間,老翁突兀的消失在了層層的水霧中。


    接著蘇鄔在服下手心裏剩下的蟲子,也消失不見了。


    當蘇鄔和老和尚都再睜開雙眼時,倆人已經回到了林子的狹窄入口旁,隻是那幾個還未開花的花骨朵未曾綻放與人看便已經電競了。


    倆人醒來之時同時感覺到的都是精神識海縱深之處傳來的陣陣整痛,老和尚那張形同枯槁般的老臉上也已經見不到半點血跡了。


    那些晨時的霧氣還沒有半點消散跡象,蘇鄔和老和尚身上所流逝的時間隻不過是現實中的轉眼花開一瞬罷了。


    既然已經醒來,便要刻不容緩的繼續登山,乘著晨霧依舊,蘇鄔和老和尚依舊能很好地隱蔽住自己的身形。


    既來之,則安之。


    蘇鄔和老和尚彼此間隻是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繼續潛往山上去。


    這次林子裏的景象和蘇鄔在環境中看到的完全不同了。


    一頭頭藏在林木迷霧中豎起耳朵的野獸正潛伏者休息打盹,蘇鄔和老和尚的雙腳仍然踩在那些十分光滑,滿步青苔的石子上更加小心地緩慢前行。


    倏然間,在林子的最深之處傳來了一道蒼老又蘊含著勃勃生機的聲音。


    這道聲音在蘇鄔和老和尚的耳邊不斷繚繞,且遲遲不肯散去。


    身音從極遠處悠悠傳來,剛開始十分細微,但等蘇鄔和老和尚聽到時已經如同巨濤拍岸。


    “草木皆有本心,何須美人摘折。”那人在瘋言瘋語般的大笑。


    “這裏的一花一木,皆是我的親人,所以這裏不歡迎你們這些東西,在我真正生氣之前,趕緊有多遠滾多遠。”


    蘇鄔和老和尚這一路上走來雖然小心翼翼卻難免踩碎些青苔和花草,不可能做到一草一葉都不沾身。


    但兩人確實已經十分刻意的不去觸碰一些東西了,沒有想到他們走得那般小心翼翼,還是被林子最深處的那個老家夥給逮住了。


    “若我偏要進來會怎樣?”蘇鄔知道是山神在同他對話,依舊故我,沒有半分畏懼。


    “老夫確實要看看你這個老妖精到底長了個什麽醜樣子的。”老和尚也道。


    “哦?是你這個死和尚,要不是你這個死東西這些年一直守著這裏,這片林子還有更大,樹還要更多。”山神語氣突然變得飄忽不定了起來,沒有咬牙切齒地拒絕兩位的拜訪,而且開始同老和尚吹起了水來。


    這麽多年過去了,老和尚幾乎每日都要來山裏殺野獸,山神每日便看著這個和尚揮刀落血。


    這也算的上是一種陪伴了。


    “既然是你這個死和尚想進來,那便進來吧,不過千萬不要死在路上,那樣本神會十分失望。”


    山神全是默許了倆人的繼續入林。


    隻怪迷霧太濃,讓他沒看清蘇鄔和老和尚兩人的身形,不然甚至之前的那般刁難也不會有。


    這是老和尚第一次從那個入口走進林子,老和尚在這裏狩獵多年,一段最近的路徑還是能夠找出來的。


    從前也有幾個可憐的土著從這個口子入林,結果還未踏出半步便被迷迭花的花香給生生毒死了。


    這一條路不僅僅是走進林子深處的捷徑,也是通向林子最深處的唯一路徑。


    現在蘇鄔和老和尚已經走完了一半腳程,隻要再行一半,他們便能見到林子裏的那個老妖精了。


    他們來到的林子的半深處,同樣半深處有時候往往又是一個十分危險的地方。


    外麵的野獸可以往裏麵包,裏麵的野獸可以往外麵包,很快蘇鄔和老和尚便遇到了第二個十分要命的大麻煩。


    那些裝睡著的野獸其實清醒的很,它們在這個林子裏呆的太久,同樣生出了人一般的狡猾靈智,學會了埋伏暗算。


    老和尚在之前獵殺了它們多少同類,它們現在便要用那鋒利得如同刀劍的抓子將他撕成多少瓣碎片。


    野豬,野牛,野狗…………


    幾乎所有的野獸都像是旨令一般地快速聚集在了一起,圍著蘇鄔和老和尚包了一個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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