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師兄師姐都離開學院了。


    “屈師兄,一路保重。”莊遊誠懇地說道,猶記得三年前屈遠帶自己入院時的情景,也是學院裏認識的第一個人。


    屈遠拍拍莊遊肩膀,道:“莊師弟,等以後出來,可以考慮到天樞院來,說不定我們還能一起做事呢。”


    學院培養了很多人,這些人是各種勢力都需要的人才,而屈遠很明顯選擇了天樞院,想在大秦廟堂上立足,天樞院是個無法回避的龐然大物。


    莊遊沒有說話,臉色卻沒有變化,轉移話題跟屈遠聊了起來,而屈遠抓著銘牌,一拍腦袋,急道:“這事竟然忘了!”


    “怎麽了?”


    “我這裏還有個任務沒有完成。”


    說起來,莊遊進了學院一個任務都沒有做過,平日裏學分全靠夥房裏提供,現在他已經可以接收任務,轉念一想,不由心癢起來,他說道:“師兄,要不我幫你完成吧。”


    屈遠無奈地點頭,“隻好麻煩你了,我現在要趕快去天樞院報到,實在抽不出身來,這個任務又急……”


    告別屈遠,莊遊拿起銘牌,真氣渡入,便看到了屈師兄接的任務,竟然是個三十分的,大任務啊!


    了解了任務的始末,莊遊前往齊先生的木屋,穿過竹林老遠就看見齊先生躺在藤椅上在樹下乘涼,嘴裏嚼著莊遊孝敬的果幹。


    跟先生說了任務,齊東來擺擺手,“去吧去吧。”


    接著到天門峰跟陸先生道別,陸寄衣正在上課,見一群少年齜牙咧嘴地舉著烏木棍,莊遊遠遠地跟陸先生拱手作別。


    跟韓小果袁元遠等有人道別,找不到拓跋昊隻好在學舍留下字條,莊遊孑然一身,下山了。


    三年來首次下山,莊遊頗為激動,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沿途的風景轉換,日頭很毒,但莊遊卻不甚在意。


    走出長留山脈,踏上一條黃土大道,莊遊算是離了學院,身上就不曾變化的三境大成竟有些鬆動。


    陸先生給了自己三道劍氣作為考驗,同時也是送了一個造化給自己,多日來,莊遊日夜揣摩先生劍氣,劍術頗有長進,與此同時境界也緩緩晉升,沒算錯的話,不出一月,就能到通體境了。


    大路上遇到一個茶肆,莊遊走了進去,要了壺茶,夥計上茶很快,入口,茶水酸澀,但勝在清涼,莊遊喝得暢快,這茶很像以前鎮上賣的涼茶,一個銅子兒一碗,在炎炎夏日,愜意的很。


    在桌上放下銅子兒,喚來夥計問個路,夥計笑著道:“小爺,這個地我知道,就是離這遠著呢,估計得有一個月的腳程……”


    問出結果的莊遊道了謝,踏上了路途,一路上,荒山野嶺,偏僻村落,繁華都城,莊遊慢慢走著,樹林中看著漫天繁星,村子裏討杯水喝,遇到好客的村民也不用露宿,甚至宰個雞拿些野味來招待,臨走時好不容易才讓對方收下錢,好心的大嬸拿過錢怪道:“公子,給多哩!”


    莊遊笑著道“不多,應該的。”他發現一路上大家都叫他公子,這個稱呼倒是新鮮,以前的他最多被叫個小哥,現在竟然都是公子了,也是有趣。


    在白鹿學院呆了三年書齋,他已經洗去黃土氣息,是個挺拔的讀書人了,腹有詩書氣自華,但莊遊並沒有覺得自己如何,機緣巧合下能讀書,是師父的幫助。


    在繁華都城裏莊遊也沒有多年前那麽興奮,站在人群中,看著熙熙攘攘,有些涼薄之感,山上無歲月,他有些不適應這紅塵。


    就這樣走著,跋山涉水,一路上倒也沒遇到話本小說裏的綠林好漢剪徑大盜,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臨遠城,城外一條河流緩緩流淌,一直蔓延到很遠,莊遊入了城,這個城不大,但還有些繁華,街上酒肆勾欄,吆喝聲此起彼伏,空氣裏彌漫著塵土以及各種味道。


    腳步不停,莊遊直奔北方,,任務裏指明了就在臨遠城北邊。


    中途停下問了幾個人,結果被問道的人無不大驚失色,看向莊遊的眼光都怪怪的,匆匆逃走,莊遊皺起眉頭,隻好自己尋找,一直到夕陽西下,終於停下腳步。


    眼前,一座府邸頗為氣派,隻是快入夜了偌大一個府裏竟沒啥動靜,連周圍的房屋也靜悄悄,似是無人居住,好在府裏亮起燈火,莊遊上前叩門。


    “吱呀”一聲大門開了道縫,一個渾濁的眼睛出現,“誰?”


    “我叫莊遊,是”


    “砰”的一聲門突然關上,讓莊遊無語,再次敲起門來,手下用了些勁,聲音在街上傳了很遠,空洞沉悶,有幾處房屋甚至熄了燈。


    門再次打開,這次是張蒼老的臉,莊遊眼睛睜大,旋即歸於平靜,快速說道:“老伯,我乃白鹿學院學生,聽聞府上出事,特意前來,這兒是林府嗎?”


    老伯打量了莊遊上下幾眼,嘟噥著“這麽年輕”,卻開了門,莊遊邁過門檻一進去,七月天卻遍體生涼,要知道,莊遊已經寒暑不侵,這涼,不尋常。


    府邸很大,一進門就是個院子,很符合大秦北地的院落格局,與南方的園林不同,院子裏兩邊各有兩棵樹,枝繁葉茂,但總覺得怪怪的,莊遊不由多看兩眼。茶色魚缸水麵滿是落葉,地上石凳零零散散,上麵落了一層灰,看來許久未有人打掃。對麵又是個屋子,門匾上“財源廣進”,四扇綠屏風反射夕陽餘暉,院裏一般淡淡餘暉,另一半幽深。


    跟著老伯穿過院子,映入眼簾的竟是個小湖,上麵坐落曲折環繞的長亭走廊,老伯手上提著盞燈籠,帶著莊遊穿過走廊,莊遊注意到,湖裏裏殘荷多半,這可是七月。抬眼,不遠處一座四角小亭,裏麵朦朧中一人,水麵霧氣彌漫,看不真切,但依稀可以看出是個女子。莊遊沒有說話,跟著老伯繼續走著,走廊裏回蕩著二人的腳步聲,更顯得寂靜。


    左轉進入一間屋前,老伯喚道:“老爺,又來了。”莊遊注意到“又”字,難道以前也有修行者來過?


    屋門打開,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富貴衣衫金底靴,肚子微凸,還沒看就知道是個大腹便便的富態豪商,任務裏也提到林家是個做綢莊起家的豪紳。


    可一看此人麵容,臉頰深凹,兩塊皮耷拉在腮邊,眼袋垂著,淩亂的胡子看來許久未打理,滿是血絲的眼裏全是絕望,而看到莊遊後眼裏燃起的希冀才讓他有點人氣,他拱手道:“在下林普,請問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莊遊,來自白鹿學院。”


    “哦,原來是白鹿學院高徒,想當年我還去拜過山呢。”


    林普連忙引莊遊進屋,“林伯,倒茶。”


    一進屋,幾個圓形高格裏全是瓷器古物,牆上幾幅畫一看就是名家手筆,地上柔軟地毯也是來自異域,再看裏屋桌上,造型精美的筆架上各色好筆,雕著竹蘭梅菊四友的硯台也是端硯,再看桌後藏書,工工整整但全為拆封,可以看出,此間主人是個頗喜文墨但卻華而不實的家夥。


    思緒一下扯遠,莊遊和林普聊著天,可以看出來,林普是壓住煩躁在跟莊遊扯淡,而莊遊也不會點破,也跟林普四海八荒地吹牛皮,期間林伯送來茶,莊遊道謝,喝茶間,林普道:“公子,請問你是修行者嗎?”


    終於迎來正題了,莊遊道:“在下是在修行。”


    “那你到地仙幾重樓呢?”天下修行者雖不是滿大街都是,但還是入世修行,大家都知道修行一事,但不是誰都有機緣。


    莊遊幹笑幾聲,到:“呃,我是通脈三境。”上來就地仙,莫非這任務要這種白玉京級別的猛人來?不會吧,就是個乙級任務哎。


    林普尬笑幾聲,場麵一下沉默下來,莊遊知道林普是失望了,溫厚如他也在心裏狂吼,拜托地仙又不是大白菜滿地都是,你家到底咋了還要地仙,難道有千年大妖還是萬年老鬼?


    “林老爺,你要不先把事情跟我說一下,任務裏說貴府鬧鬼,但具體細節我不太清楚,你能不能跟我詳細說一下。”


    一聽到“鬧鬼”二字,林普眉毛一顫,驚惶地左右看了幾眼,低聲道:“公子,聲音莫大,小些,小些。”


    看林普這等害怕,莊遊也安慰道:“林老爺,我在這,不用怕!”


    話音剛落,一聲尖叫劃破夜幕,林普驚慌道:“是蔓兒~“


    這邊莊遊已經衝出門,腳不沾地,直奔尖叫處,聲音正是來自先前水上小亭!


    幾息間莊遊已經掠過湖麵,如飛燕落地,徑直鑽入亭中,地上躺著一個白衣女子抱著頭在哭泣,莊遊蹲下身道:“姑娘~“


    正要伸手扶住女子肩頭,抱著頭的女子一轉頭,臉色鐵青,頭發散亂,眼睛竟全是眼白,脖頸青筋怒張,像是嘔吐卻吐不出來的極度痛苦,還沒反應過來,女子開口了,滿是瘋狂:“小子我勸你不要多事,盡早離開林府,這裏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命要緊!“


    聲音竟混合男女音色,夾雜著金屬摩擦,十分詭異,很明顯,陰魂如題,鬼附身了。


    莊遊丁子科學的道經文章,丙子科隨陸先生練劍,丁子科剛跟陸先生什麽都沒學就接收屈師兄的任務,此時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


    道士的什麽符籙法術陣法什麽一概不會,記起邙山陰魂,莊遊索性鼓動真氣,準備渡入女子體內,試試看是否可行。


    地上女子一下子衝向莊遊,同時一股極其陰寒的氣息彌漫,莊遊寒毛聳立,真氣震蕩,可女子一軟,跌入莊遊懷中,一團黑氣飄向亭外,眨眼間消失,根本反應不過來。


    邙山的陰魂神誌不清境界極低,但外麵的鬼魂明顯不好對付。


    扶住臉色蒼白的女子,莊遊四處探看,不一會兒,身後匆忙腳步聲傳來,正是林普和提著燈籠的林伯。


    漆黑的夜幕下,幽靜的湖麵上,窄小的亭子裏,籠中燭火飄搖,映在二人蒼白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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