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你這是?”


    湯境看著一頭銀發的齊先生,冷峻的臉色動容。自湯境看到齊東來時,他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整日裹著厚厚的衣服,露出懶洋洋的笑容,枯黃的頭發有些雜亂,蒼白的臉不見血色,但湯境從未小覷過齊先生,他知道一些先生的過往,對他隻有深深的尊敬。


    “你去把莊遊接回來,快點,時間不多了。”話音很輕,但每一個字都讓湯境的肩膀低一些,欲言又止,湯境說了一聲“好”,便下了山。


    而莊遊看著消瘦的先生,陽光下那一頭白發是如此醒目,喉頭哽住,說不出話。


    而齊東來笑著指著莊遊的頭:“你這四境破的,怎麽一根毛都沒了。不過能一下度過皮骨肉入凡胎,你小子倒是個奇葩。”


    恭敬地行禮:“先生!”莊遊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齊東來端起一旁矮凳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不要這副死氣沉沉的衰樣,我還沒死呢!知道我這麽急喊你回來為何嗎?”


    莊遊搖頭不知,齊東來哈哈大笑:“因為我快死了!”莊遊一點都笑不出來,看著大笑的齊先生,道:“院長知道嗎?”


    “白鹿那老家夥?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不過知道也沒用!”


    在莊遊印象裏院長這樣的仙人都沒辦法,就叫道:“那先生為何如此?”


    “金丹破碎,道基崩壞,命元衰微。”齊東來抬起枯瘦的食指,指向天空,道:“看到我的命星嗎?搖搖欲墜呐!”語氣一歎三調,加上輕鬆的笑容,莊遊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以他的道行自然看不出什麽,但如此明媚的天裏聽到這樣的消息實在難受。


    “既然答應了要當你的授道師,自然時要做些事的,不過我能教你的時間不多。”


    莊遊恭恭敬敬地再次行禮,齊東來擺擺手,道:“你去書齋二樓拿的那本書拿出來”


    莊遊一聽到二樓,一愣,自己那個地方一共去過兩次,全都是自己取得鹿角試案首的時候去的。而第二次去的時候,是大師兄讓自己選的一本書,難道是齊先生吩咐的?


    從門符中取出一本足足有半尺厚的發黃書冊,沉甸甸的的線裝書,封麵上幾個大字《函授玉章》,而一拿出此書,莊遊的表情就頗為鬱悶,不為別的,當初他興衝衝地拿到此書,卻翻不開!


    沒錯,就是字麵意思的翻不開,莊遊一身氣力不小,卻連一本書都翻不開,為此他沒少想過辦法,但都沒成功,甚至師兄師姐都沒辦法,還是他找到陸先生詢問,陸先生看了一眼,就道:“到時候你就能打開了。”當時他還一頭霧水,現在他才明白。


    齊東來看著莊遊手上的書,露出笑容,道:“知道《金篆玉函》嗎?”


    莊遊一下子激動了,誰能不知道《金篆玉函》啊,這可是道門中鼎鼎大名的瑰寶秘籍,相傳九天玄女所傳的各種秘術都記載在其中,隻有道門中掌門才能得以傳授。


    看著手中的書,莊遊愈發覺得重若千鈞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秘籍?名字有一半是對的,應該不會錯吧?


    齊東來幽幽的聲音傳來:“這個跟《金篆玉函》沒有關係。”莊遊手一抖,書差點掉下來,幽怨的眼神傳來,齊東來幹笑道:“我就是順便一提,那種書這裏怎麽可能有,不過這本書也不簡單,是一個叫無垢道人寫的書,專門講述符籙之道的。”


    “無垢道人是誰無人知曉,也無史料可考,但此人所著的這本書不容小覷,在我看來,符籙之道不亞於《金篆玉函》!”


    莊遊聽出些東西,問道:“您看過金篆玉函?”


    “呃,算是看過吧,以前偷偷看過一些。”


    偷偷看過,這都行?莊遊的眼神滿是懷疑,齊東來咳咳嗓子,喝道:“你什麽眼神?不久一本破書嗎,有什麽好稀奇的……”


    若是世間修士聽聞此話,怕不是捶胸頓足恨不得揍他一頓,傳說中的金篆玉函是一本破書?


    閑話不再多說,齊東來直接問莊遊對於符籙了解多少。莊遊幾年來夜夜待在書齋,對於符籙自然知曉不少,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說了出來。


    符籙術起源於巫覡,有召神劾鬼、鎮魔降妖之功效者,《雲笈七簽》中說:“以道之精氣,布之簡墨,會物之精氣。”便是簡單明了地道出符籙的特點。


    而提到符籙,道門龍虎山祖庭的天師道則不得不提,天師道是符籙一道上的集大成者,現在道門張天師一符千金亦難求。


    符籙的起源,流派以及製符的手法十分複雜,莊遊說了半天,齊東來頻頻點頭,莊遊還挺高興,等莊遊說完了一大堆,停下,沒了動靜,定睛一看,齊先生竟然睡著了!這廝睡著了還微微頷首,搞得莊遊哭笑不得,輕聲喚了好幾聲,齊東來才醒了過來。


    齊東來迷迷糊糊地看了會莊遊,咕噥道:“說完了?”


    莊遊點點頭稱是,齊東來伸出手:“把書拿過來。”莊遊把書遞過去,齊東來一接到函授玉章,手一沉,書差點掉下來,兩隻手捧著才抓牢,看得莊遊有些心酸。


    “這書得有特殊的法門才能打開。”齊東來嘴裏念念有詞,函授玉章沒有什麽變化,一直念了很久,齊東來看向莊遊,站了起來,道:“跪下!”


    應聲而跪,齊東來聲音漸大,聲若黃鍾大呂,字字敲在莊遊心上,一股特殊的氣息自函授玉章上升騰起,飄入莊遊的體內,手中一陣灼痛,莊遊的手心出現一個“敕”字。


    臉色突然紅潤的齊東來身子一軟,跌坐在藤椅上,莊遊欲來扶,齊東來擺擺手,道:“我已經帶你入了門,接下來你要好好修行。”說完,便把手中的函授玉章遞給莊遊,“熟讀此書,三日後再來這裏。”


    清風吹過,莊遊翻開了之前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書,向先生告別。


    回到學舍,拓跋昊竟然在裏麵,莊遊久未見到他,興奮地打招呼,拓跋昊點點頭不語,即使看到莊遊的光頭也沒有多餘的表情。


    莊遊習慣如此,坐了下來,急不可耐地想要看書,結果門外急匆匆的腳步傳來,人還沒到聲音就進來了,“莊遊~”


    一腳踏進門,袁元遠眼睛瞪得渾圓,嘴巴哆嗦著,然後爆發出震動房梁的笑聲,莊遊摸摸頭說不出話來。


    “莊遊你咋變成了這樣?”


    後腳趕來的韓小果捂住嘴巴,目瞪口呆。


    莊遊隻好把自己做任務的經過告訴二人,聽得韓小果二人搖頭歎息不已,不過袁元遠嬉皮笑臉地湊了過來,摸了摸莊遊的頭,笑道:“還有些紮手,長得可真快。”


    莊遊推開他的鹹豬手,跟二人閑聊起來,說來也怪,拓跋昊竟然沒有離開學舍,這可有點稀奇了,莊遊可是了解拓跋的,就是跟他都沒有幾句話,竟然有這般耐心了?


    直到夕陽西下,臨走的時候,袁元遠鬼鬼祟祟地拉著莊遊道:“拓跋昊被韓小果姐姐揍了一頓!”


    一聞此言,莊遊大吃一驚,拓跋被人揍了?自他認識拓跋以來,從未見他吃過虧,別人傷他一根毛,起碼少掉半條命,對待敵人毫不手軟,有著狼一般的冷酷無情,結果竟然被揍了?


    莊遊沒有為好友生氣的意思,甚至有點幸災樂禍,拉著袁元遠來到偏僻的小角落就問了起來。


    這事還得歸到韓小果身上,這丫頭三天兩頭往這裏跑,沒事就抱著一堆靈果來找拓跋昊,美名其曰是為了彌補大黃當日對他造成的傷害,誰知拓跋昊神出鬼沒就算了,把小姑娘當成空氣一般,正眼都不瞧一下。


    韓小果也不泄氣,照舊死纏爛打,以前有莊遊解決那些果子,現在變成袁元遠了,靈氣充足的讓袁元遠都快破境了。這小子也看出點眉目,經常給韓小果出些餿主意,可惜都沒用,不過他和韓小果成了好朋友。


    日子一天天過去,拓跋昊也習慣了這麽一個小姑娘纏著自己,臉色也沒以前那麽難看,畢竟他年紀也不大,但還是我行我素,直到有一天他被一個女子攔下,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拓跋昊打了一頓,時候才知道是韓小果的姐姐韓紫衣,甲子科的學生。


    拓跋昊不是一個記仇的人,有仇馬上就報了,然後就是連續地被暴打,興許是認識到差距,拓跋昊不再去找打了。韓小果知道此事,小臉都嚇白了,連忙來找拓跋昊,聲淚俱下地道歉。


    “那女人是你姐姐?”


    第一次見到拓跋昊講話,韓小果半天才反應過來,“嗯,我姐姐不是故意的……”


    拓跋昊臉色不好了,不是故意的,當我白癡嗎?韓小果也不知道說什麽,一個勁地道歉,不過拓跋昊倒沒怪罪到她頭上,隻是說了一句“等我破境後再去會會她。”


    聽完這莫名其妙的故事,莊遊還是雲裏霧裏,道:“那韓師姐為何如此呢?”


    “不知道,也許是為妹妹出氣吧,拓跋昊那性子確實怪。”


    莊遊點點頭,他還是了解拓跋昊的性子,這事情肯定沒有完的。


    頂著各種異樣的目光在食堂吃完飯,莊遊終於有時間研習函授玉章了,翻開書,便是三清畫像,栩栩如生,莊遊站起,恭敬行禮,才坐下繼續看書。


    開頭一句話,便是——符無正形,以氣而靈。此句一展符籙之道的根本,而下麵的一句話更是讓人注目:一筆天下動,二筆祖師劍,三筆凶神惡煞去千裏外。筆走龍蛇,鐵畫銀鉤,讓人心生感概,好大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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