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吧。”忽然間蒼老了許多的幸村恭朗站在孫子的房間門前, 吩咐著身後的夜和驚。


    “是,老爺子”夜打開房門。


    一踏入幸村的房間, 借著弱不可言的光線,他們看見了幸村靜默地擁抱著雲霓冰冷的嬌軀, 亦被他縈繞周圍絕望悲痛的氣息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三天了,整整三天,幸村不吃不喝,一人將他和雲霓關閉房間裏,不管任何人如何勸服,他依然不理不睬一聲不吭,隻有在其他人試圖接近雲霓時, 他才會有一絲的反應, 但卻是渾身帶刺似的,不準他們靠近任何一步。


    壓抑著內心的悲痛,幸村恭朗明白不能讓他繼續這樣下去,於是用眼色示意夜和驚。


    夜和驚點頭, 逐步地走近大床, “少爺,得罪了。”夜道,說罷,和驚聯手迅速地接過雲霓。


    “不準碰她!!”幸村聲音嘶啞地低吼。


    他掙脫著夜對他的鉗製,眼看驚抱走雲霓,紫瞳迸發怒氣,“給我放下她!!!”說著, 使盡全身的來奮力地反抗,然而,不是夜的對手的他很快被夜壓製於床上,彈動不得,“爺爺,把霓霓還給我,把她還給我……”無力反抗的他向幸村恭朗哀求著。


    見到孫子眼裏掩飾不了的悲傷,幸村恭朗雙目一酸,走近他,示意夜放開他,抱著他,語帶蒼老地說:“精市,如果可以的話,爺爺也想把霓霓還你,但是,”最後一句話,他無法開口說出,“讓她好好地安息,好嗎?”


    “不,”幸村雙瞳浮出淚水,搖頭,“爺爺,我要霓霓,我要她呀!”此刻,眾人眼中的“神之子”如同孩子般地痛泣。


    “精市,抱歉,爺爺這次給不了你想要的,抱歉……”緊緊擁抱孫子顫動的身體,幸村恭朗哽咽地說。


    “爺爺,我不能沒有她,不能……”


    同樣悲傷的幸村恭朗眨去目中的眼淚,默默地任由孫子發泄內心的悲傷……雲霓對於他有多重要,每一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隻不過……


    “英司……”在房門看見這一幕的幸村由子眼帶淚水,無助地回頭瞧著丈夫。


    幸村英司眼裏同樣溢滿了哀傷,猛地摟抱自己的妻子。失去如同自己女兒般的霓霓,他們心中的痛並不比兒子輕……


    ……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的幸村睜開幹澀的雙瞳,望著天花板出神,忽地,他舉高右手,放開一直緊握的拳頭,凝望吊垂的項鏈和竄在項鏈的訂婚戒指。霓霓……


    當他踏出房間時,映入眼簾的是四處飄揚著白紗的“落櫻園”,半垂眼瞼,他向門口走去。


    “少爺……”


    即便聽見喚聲,幸村亦沒理會,繼續往前走著,在越來越靠近大廳時,裏麵傳來的哀樂和泣聲也就越來越清晰了,然而他直接越過,往門外走,不作稍微一步的停留。


    “幸村。”真田他們擔憂地望著他,正想跟上他時,卻被幸村恭朗阻止了。


    “讓他一個人靜靜,夜,看著少爺。”


    “是。”夜一路地在幸村的後麵跟著他,盡管他沒有目的地走著,但他知道他每到一處地方,都是他和雲霓小姐一起走過的地方……凝望他單薄的身體,夜的眼睛裏流露出了無奈之色。他跟在老爺子身邊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可以說得上他是看著少爺長大的,也是看著他和雲霓小姐相愛的,隻是老天爺為什麽要那麽地殘忍,硬硬生拆散這對有情人。


    淩晨,夜扶著喝了不少酒的幸村從酒吧出來,“少爺,我們回家吧。”


    “不,夜叔叔,我不想回去……”


    聽見幸村喚他“叔叔”,夜一怔,自從少爺開始懂事時,他已經沒有現身於他的麵前,也很多年沒有聽到他喚他作“叔叔”了,“我們到前麵的一家旅館休息。”明白他心情的夜決定。


    “來,喝口水。”倒來一杯水的夜走近床邊,對幸村說,但發現用手臂橫在眼前的幸村的眼角變濕潤了,歎息,把水杯擱置在床頭上,沉默地陪伴著他……


    翌日墓園


    灰蒙蒙的天空飄落著連綿不斷的細雨,空氣彌漫著令人快要窒息的沉默與悲傷……身穿黑衣的大家悲痛地默默地緊盯正在下葬的棺木……


    司儀喃喃地祈禱著,工人們動手鏟起黃泥往棺麵潑灑……一舉一動都顯得那麽的沉重……


    “不要!!”低泣的翎雪,帶著滿臉的淚水,突然掙紮開忍足,冷不防地用力推開了一位工人,擋身在雲霓的棺木前。“我不準你們這樣做,我不準!!”翎雪使勁地搖頭說著。


    逼迫停下工作的工人們為難地看了看其他人,發現並沒有人出聲阻止,也便沒有繼續了。


    “雪兒……”凝視住這樣的翎雪,欲想阻止的忍足無力地垂下雙手,不忍心地閉了閉眼。“雪兒,別這樣好嗎?”


    “嗚嗚嗚嗚……我不要啊!!霓霓怎麽會離開我們?!她說過要永遠和我們在一起的!!她怎麽可以失約呢?”翎雪閉上眼睛對他們吼道,然後雙手抱著胳膊蹲了下來,自語般地喃喃著:“她怎麽可以這樣呢?怎麽可以這樣呢?……”


    翎雪的舉動無疑引發了被眾人狠狠壓在心底下的悲傷……


    同是哭泣的紫月臉色慘白虛弱地靠在柳生的胸膛,隻能任由他扶撐著她隨時會倒下的身軀,臉上的淚水漸漸地滲濕了他胸前的衣服,而柳生此刻唯一能做就是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她……


    翎楓走到翎雪身邊,蹲下身子,緊抱著妹妹顫抖的身體,低喚:“雪兒……”浮在眼眶裏的淚水,在她合上眼睛的那一刻,一滴一滴地流下了。“雪兒,霓霓她,霓霓她不可能會死的……她隻是回到了以前世界而已……”


    “以前的世界?”聞言,翎雪微微一怔,“真的嗎?”


    稍稍退開的翎楓,抓著妹妹纖細的肩膀,望進那雙渴望得到想要肯定的答案的眼眸,咬緊唇瓣,好一會兒才點頭:“真的!”


    垂下眼瞼,翎雪再次沉默了,隻是靜靜地蹲在那裏落淚。


    “……”翎楓無助地看向跡部。


    望向眼睛濕潤,唇瓣被緊咬,極力壓抑著內心悲傷的翎楓,跡部心痛伸出雙手將她摟進懷裏,任由她抓緊自己的衣服發泄著……其實他知道她同樣很悲傷,可是雲霓離開之後,紫月和翎雪都需要她的照顧,如果連她都倒下,那麽……


    忍足把翎雪抱進自己的懷抱裏,眼神示意著一旁在等待的工人們可以繼續開始。這次,翎雪沒有再阻止了,“侑士,我不想留在這裏,可以嗎?”


    聽見懷裏傳來翎雪微弱的聲音,忍足立刻地將她橫抱,向其他人點頭示意一下,邁出了這永遠是充滿哀傷的地方……


    鏟土的聲音在沉寂的墓園越發地顯得響亮,刺耳……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毛毛細雨沾滿了每人的黑衣,可是沒有任何人會在意,他們靜靜地默哀,最後獻上了一朵一朵雲霓生前最喜歡的白色薔薇花……


    在所有的人離開之後,躲藏起來的身穿白衣黑褲的幸村拖著虛浮的身體,踏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一步地來到了雲霓的墳前。


    手,微微顫抖地撫摸刻印在黑石上的照片……照片中的人兒是笑得多麽的幸福呀,可是諷刺的是,這張美好的照片卻被烙在如此的一個冰冷地方……


    雨勢變大了,雨水順著幸村半長不短的頭發往下地麵滴落……此刻,俊臉上的濕潤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瘦削的肩膀漸漸地抖著。


    霓霓……


    “啊!!!!!”內心的悲痛令幸村無法再壓抑地衝口而出,“花裳雲霓,我恨你!我恨你!我幸村精市這一生一世都會恨你!!!”幸村帶著絕望的悲痛失控地對墓碑上的照片裏的她吼著,“你怎麽可以拋下我一個人?!你怎麽可以這樣殘忍地對我?!怎麽可以?!!”


    “霓霓,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背靠墓碑的幸村捂住自己的心,低喃。


    驀地,幸村拿出了一張薄薄的刀片,毫不猶豫地、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劃過……


    鮮紅的血液溢出了,順著他的手臂流落,幸村蒼白無色的臉,露出了一抹解脫的笑容,“霓霓,你曾經說過,一個人總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會發現,原來費盡心思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會忘記。可是如此深刻的愛戀,你要我怎樣忘記?我早已將這一切刻在骨髓裏了,無法忘記也不想忘記……”


    頭靠碑上,幸村噙著甜蜜的笑意,靜靜地說著兩人的回憶:“霓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情景嗎?第一次見到霓霓時,我真的以為見到了天使,想不到這位天使居然是我的小未婚妻……你呀,總是古靈精怪,經常把爺爺他們和弦一郎氣得半死,可是,我知道,大家都很喜歡你,因為你,家裏變得更熱鬧了,父親、母親也變得愛待在家裏……不過你還真是整人不償命的魔女,嗬。”幸村半垂眼瞼,續道:“霓霓,你知道嗎?我真的很高興你是專屬於我幸村精市一人的魔女……愛上你是我一生的榮幸……隻不過……霓霓,我不能沒有了你,所以請等我,好嗎?”


    此刻,躺於棺木中的雲霓眼角驀地流下一滴淚水……


    “精市,不要睡著,千萬不要睡……”空中仿佛響了雲霓的聲音,原本已閉上眼眸的幸村緩緩地睜開,看向遠處的天空,嘴邊勾起一抹溫柔而虛弱的笑意,“等我……”隨即又再一次地合上雙瞳……


    “弦一郎,救精市,快點去救他……”


    往墓園出口走的真田驀然地佇足,回頭望向雲霓被安葬的方向,抿緊嘴的他心一定,轉身跑回去。


    走在真田身邊的柳愕然地看著真田的舉動,“真田!你去哪裏?”


    “幸村!小霓要我去救幸村!”真田頭也不回地答道。


    真田的說話無疑地引起大家的詫異,但是不管怎麽,他們還是決定快步跟上去。


    當他們回到雲霓的墳墓前,一直跟著幸村卻被他甩開的夜也同時趕到了,不敢相信震驚地緊盯眼前的一幕和墓碑上的血跡。


    “少爺!!”


    “幸村!!”


    夜急忙地掏出一塊手帕,緊緊地捂住被幸村劃破的手腕,阻止鮮血繼續往外流出,“讓開!”背起來幸村,夜對真田他們喝道,飛快地將幸村送往醫院……


    瞧著被鮮血染紅的白色薔薇花,真田驀然地跪下。


    “真田!”柳他們錯愕地望住他。


    凝視住雲霓的照片,真田擱置於膝蓋上的雙手緊握,沉聲道:“小霓,我一定會幫你照顧幸村,這是我真田弦一郎對你的承諾!”


    “真田……”柳低喚。他沒想到一向驕傲的真田會作出這樣的舉動。


    這時,柳和其他人同樣絲毫猶豫地跪下,不約而同地齊聲道:“我也是!”


    “你們……”真田回望他們,黑瞳流露出了感動之色。


    此刻,隨風中仿佛聽見了雲霓道謝的話語“大家,謝謝……”


    同樣跟在他們後麵的其他人,看見他們的舉動,為他們之間有如此深厚無愧的友誼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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