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有多少人看過了《多收了三五鬥》，後世任何一個國家都絕不可能靠農業致富，道理很簡單，糧食雖然是必需品，但同時很容易飽和，你不會因為今年糧食大豐收就多吃兩碗飯。
這個戰亂的明末年代比較特殊，這世界太多人餓肚子，有多少糧食，就能招多少兵。
根據軍情處的情報，今年的湖廣大豐收，也許這就是加強版的李自成能在潼關擋住清軍的原因，至少，楊鑫是這麽想的，李自成有了糧食，就有更多的兵，這些不是之前的餓兵，是吃飽飯的，戰鬥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武昌的碼頭顯得頗為繁華，來往的船隻不少，一下船，範雨萱就給楊鑫白眼，道：“早說你要來武昌收糧，這裏我範家很熟，城中還有不少的產業，還能給你做點準備。”
楊鑫愕然，他真沒想到範家還能在這麽遠的南方有產業，一直以為所謂的滿清八大皇商，實力都在北方。
“範姑娘現在去聯係也不遲。”
不過麵子還是要的，不能承認自己的錯誤。
範雨萱點點頭，招過來一名侍衛，帶了幾人先行進城。
大部隊自然不能如此順利進城，隻能在碼頭外紮營，楊鑫派田老頭帶上自己的拜貼，去拜見武昌的守城大將李過。
大軍自然是不能穿軍裝的，都是普通人的打扮，鎧甲武器都在船上，不過火槍是隨便攜帶的，看上去就像普通商隊的護衛，隻是規模比較龐大。
很快，就傳來大順軍的回複，商隊不能入城，不過李過願意見見楊鑫，請他帶親隨入城相見。
楊鑫沒法，隻能照做，畢竟是別人的地盤，於是帶著範雨萱和田老伯還有幾個大興商號的掌櫃，以及十多名親兵在一名大順軍小將的帶領下進入武昌城。
城內頗為喧鬧，到處都有人群聚集，跟登萊各地大不相同。
楊鑫很少去各地看，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現在都如何了，就跟他之前去過的大清治下的京城相比，這裏的人精神麵貌要好的多，街上破舊衣服，光腳的人也很多，但明顯不是流民，衣服清洗的很幹淨，破洞都縫補好，最關鍵臉上精神奕奕，沒有饑餓和麻木的眼神。
楊鑫隻是走馬觀花，城中到處聚集的人群，也不知道他們在幹啥，不過經過一條主街道的時候，看到十多人被人綁著遊街，前麵是幾十個大順軍押著走，後麵的人群很興奮，都跟著一路走，議論紛紛。
不過範雨萱的一名管家眼尖，突然走了過來，道：“二小姐，我們在武昌城的糧行大掌櫃胡春來就在裏麵呢，他被抓遊街了，難怪進城的人現在還沒回來報告，可能是沒找到人！”
範雨萱大急，就要帶人衝過去看看，被楊鑫拉住了，道：“別衝動，派個人跟過去看看，我們先去見李過。”
楊鑫感到不安，因為人群看上去很狂熱，他擔心範雨萱過去會有危險。
一直到了武昌府的巡撫衙門，門口站了數十名站的整整齊齊的大順軍士兵，親衛和隨從被要求留在院子裏，楊鑫隻帶了範雨萱和田老伯三人進到李過見客的書房。
裏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防守極其嚴密，書房沒有婢女，連上茶的都是親兵。
三人在長椅上坐了一刻鍾，李過才姍姍來遲。
這是一名青年將領，長的頗為英俊，年紀跟楊鑫差不多大，隻不過沒有楊鑫那麽高，但在這個時代也算高挑了。
李過進來後冷冷的看了楊鑫一眼，道：“嗬嗬，大順軍的叛徒，如今居然也敢立國了，真是天下奇聞。”
楊鑫心中窩火，就算大清的攝政王多爾袞，在自己麵前也沒有這麽大架子，不過他隻有忍了，和氣生財嘛，卻引來了範雨萱一個戲虐的眼神，明顯就是幸災樂禍。
楊鑫平複了一下怒氣，想了想道：“將軍既然知道在下已經立國，李家並沒有一統天下，我們還是務實一點的好，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人朋友來的實在，不知將軍以為在下此言如何”
說完，冷冷的瞪著李過。
他此言不亢不卑，甚至含有威脅的成份。
果然，李過聽後大怒，不過他想了想，忍住了，這才大大咧咧的坐下，陰陽怪氣的道：“興王說的有道理，不知興王此次帶商隊前來武昌，想跟本將軍做些什麽買賣，興王靠在大順軍中販賣糧食起家，沒想到立國之後，還是如此迷戀做買賣，看起來一點不像個王，更像個商號大掌櫃。”
他話說的客氣，卻綿裏藏針，句句諷刺楊鑫是大順軍的叛徒。
楊鑫當然很生氣，但又能耐他何
“李將軍說的沒錯，在下本就是個掌櫃而已，當年靠在大順軍中倒賣糧食發家，如今來到武昌，自然是過來倒賣糧食的，聽說今年湖廣糧食大豐收，李將軍有沒有興趣賣在下一點。”
李過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像極了得意時候的鼇拜，道：“難怪興王能如此迅速的發家致富，做生意果然有一套，知道光明正大的來找本將軍買糧食，有不少鼠輩，背著大順暗地裏走私糧食，被本將軍抓了不少，今日正在大街上遊行示眾，遊完街就會被砍去狗頭！”
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楊鑫身邊的範雨萱。
範雨萱驚出一身冷汗，原本還打算靠著楊鑫的關係，見到李過後向他求情，看能不能放過胡春來，如今的局勢，搞不好自己都得搭進去，她跟胡春來關係並不親密，那是她二伯手下的掌櫃，此時自然不敢再提。
楊鑫自然不關心那胡春來的死活，範家做生意一向心黑手辣，李過警告了範雨萱，對自己來說是好事，省的她來磨自己出辦法。
楊鑫嗬嗬笑道：“那是自然，在下做生意一向光明正大，童叟無欺，從不偷偷摸摸，所以，將軍盡可放心跟在下合作，在下一諾千金，絕不會虛言欺騙。”
“不賣！”
李過斷然拒絕，冷冷的道：“別以為本將軍不清楚，你們買了大順的糧食，轉手就會倒賣給滿清韃子或者大明的狗皇帝，這兩國都是大順的死敵，本將軍不會這麽傻！”
楊鑫頓時愣住了，沒想到這流民軍也變精了，居然也懂得打經濟戰，知道用糧食供給削弱敵人。
思索片刻，知道如今不拿出點東西，是無法得嚐所願的了，於是繼續微笑，道：“李將軍英明，在下的意圖居然被你猜中，不如將軍聽聽在下的條件再拒絕不遲”
李過這才顏色稍緩，道：“說來聽聽吧”
楊鑫思索片刻，道：“將軍雖然手握糧食，但在下進城，見百姓穿著破衣，多有赤腳，若在下沒猜錯的話，因為今年湖廣的糧食豐收，而大順又不允許賣到外麵，湖廣的糧價可能會大大低於往年，百姓手中雖然不缺糧，但缺銀子。”
李過顯得不耐煩，道：“那又如何相比前些年，餓死那麽多人，如今大順治下，百姓糧食充足，無人餓死，人人感恩大順天威，軍民一心，區區赤腳，又何足懼哉”
楊鑫卻胸有成竹，道：“百姓能吃飽自然就滿足了，赤腳不赤腳不影響根本，不過如今大順數十萬大軍在潼關與大清血戰，軍費開支何其恐怖，大軍不是光吃飽就能做戰的，武器鎧甲，火槍火炮，都需要銀子，難道將軍不為闖王考慮過國庫的壓力麽”
李過嗬嗬冷笑，道：“不要危言聳聽，本將軍雖然年輕，也知道把糧食賣給敵人，又能賣多少銀子，遠不及資敵的損失，這麽不劃算的生意，本將軍沒有興趣，興王如果沒有別的條件可談，本將軍就要送客了！”
說著，不耐煩的站了起來。
楊鑫驚的滿頭冷汗，這筆糧食他勢在必得，絕不能就此放棄，於是連忙道：“那如果本王願意向大順提供五百萬兩銀子的貸款呢，加上賣糧食的銀子，將軍是否心動”
李過一愣，絕沒想到如今的大興居然能如此有錢，開口就是五百萬兩，大順軍雖然在京城搶了不少銀子，也有近兩千萬，但正如楊鑫所說，養百萬大軍開銷之大，不可想象，大興如此財力，如今養的軍隊也才三萬餘人。
李過思索片刻，道：“興王稍等，待本將軍進後堂跟部下商議片刻，再回複興王。”
楊鑫點頭，李過匆匆而去。
一旁的範雨萱揪了揪楊鑫的衣服，小聲的道：“你瘋了錢都沒賺到，先投進去五百萬，這些可都是流寇，你還想著有借有還不成”
楊鑫嗬嗬笑道：“放心，我拿大興錢莊的私人存銀出來放貸，不會動用我們的本銀，現在大興錢莊存銀太多，總要貸出的，不然本王每年都要白付利息給他們。”
範雨萱這才鬆了口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替你擔心。”
楊鑫擺擺手，道：“不必擔心，李自成以前是流寇，自然不講信用，但現在已經是皇帝了，而且在湖廣苦心經營，已不是流寇作風，本王相信李自成不會賴賬不還。”
三人在書房等了許久，李過才回來。
“讓興王久等了，我們商量了一下，原則上同意，不過隻能賣給你們十萬石，價格可以目前的市場價，六兩銀子一石，不過大順要求貸款增加到八百萬兩，不知道興王覺得如何”
果然，讓楊鑫猜中了，大順現在不缺糧食，但很缺銀子，不過這糧食的總量確實有點少，隻有區區十萬石，買下來才六十萬兩，要知道當年範家在京城的殘糧就高達七萬石，就算十萬大軍出征，隨時也得帶個二三十萬石的糧食吧。
範雨萱已經聽的直翻白眼，這大順的條件也太狠了，賣六十萬兩的糧食，就要借八百萬，簡直把楊鑫當作了冤大頭，她覺得楊鑫肯定不會答應。
“好，成交！”
楊鑫毫不猶豫的回答：“不過本王有個附加條件，半年內大順不得向大明大規模出售糧食，向大明所賣糧糧食同樣不能超過十萬石！”
李過大喜，沒想到楊鑫這麽苛刻的條件也能接受，自己白得一件大功，闖王麵前自己加分不少。
“沒問題，對於大明，我們一粒米都不會賣給他們，更別說十萬石了，興王盡可放心，大順最近正在嚴查糧食走私，就算是民間，也不會有大量的糧食流到大明。”
楊鑫點點頭，道：“如此就最好了，還請李將軍備好協議，明天我們就正式簽約。”
李過覺得幸福來的太突然，早已經沒有了之前對楊鑫的敵視，還命親兵將楊鑫眾人安排到城中最豪華的客棧，黃鶴樓客棧，以示尊重。
楊鑫走後，書房後麵的內室走出來一人，羽冠綸井，麵容白皙，拿著一把羽扇，凝神看著門口楊鑫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
“軍師，這興王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這麽苛刻的條件也答應”
李過對著來人興奮的道。
那人嗬嗬笑道：“我本想試探他一下，沒想到他還真同意了，將軍不可大意，這人不簡單，就連本軍師也看不透他的用意，區區十萬石糧食，根本不足以影響戰局，反正我們是賺了，就不管那麽多了！”
李過連忙點頭，道：“這是筆意外之財，本將軍馬上派人向叔父匯報，最近他老人正愁軍費的事情呢，軍師要開工坊製作火槍火炮，開支也不小，這麽大筆錢正當其用。”
那人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我們接下來研究一下，能不能從澳門葡萄牙人手裏，購買一批大炮作為我們火炮作坊研究的樣品。”
……
從李過府上出來，範雨萱一路都在埋怨楊鑫。
“你是不是傻哪裏有你這樣做生意的，這回可虧大了。”
範雨萱嘀嘀咕咕的道：“再說了，區區十萬石糧食，如何能攪動南京城的糧價，接下來隻能靠陳大娘在江西的收獲了！”
楊鑫不以為意，嗬嗬笑道：“你哪那麽多話來了武昌，還是先去嚐嚐武昌魚吧，放鬆，本王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眾人來到客棧街道最豪華的酒樓，進門一看，裏麵的風格大變，外麵異常熱鬧，已經有繁華的跡象，這酒樓生意卻不怎麽好，隻稀稀落落的坐了幾個客人，最關鍵的，穿著都很普通，絕沒有其他地方看到的有錢人去的地方都是穿著華服的權貴。
中間還搭了個台子，一名四十多歲的女子穿著樸素的裙子，在咿呀咿呀唱著，一名青衣老者拿著一把二胡在伴奏。
範雨萱看得哈哈大笑，道：“難怪生意這麽差，戲子都這麽老，哪裏能招攬客人。”
吃飯的幾人卻聽得津津有味，無一人喧嘩，扭頭看到這麽人進來，都眉頭一皺，然後理也不理，繼續聽唱。
楊鑫仔細一聽，這女子長得普通，年紀又大，唱得卻不差，也聽不懂是什麽戲曲，很有民族風情。
白了一眼範雨萱，小聲道：“這是藝術，你以為是青樓姑娘啊，要那麽好看做什麽”
範雨萱抿嘴微笑，道：“你又懂什麽藝術，等到了南京城，本姑娘找秦淮八豔過來陪你玩，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藝術！”
楊鑫無語，沒想到一個女子還這麽汙，幹脆不理她，自顧自的聽得甚為沉醉，田老伯也聽得津津有味，甚至跟著小聲哼著，他年紀大了，對年輕女子已經沒有太多的欲望，反而感覺台上戲子唱的不錯。
楊鑫也不缺錢，自然點的最貴最好的菜，掌櫃的甚至親自前來上菜，對眾人道：“各位是外地來的吧，今天一定要好好嚐嚐武昌特色佳肴，清蒸武昌魚，紅菜苔炒臘肉，黃坡三合還有排骨藕湯，樣樣精美，都是小的親手下廚做的，包各位吃了流連忘返，還想再來武昌做客。”
掌櫃的一臉和氣，大腦袋粗脖子，顯得格外熱情。
楊鑫一愣，這麽大的酒樓，掌櫃的居然親自下廚，也是比較罕見了。
一旁的田老伯則是嗬嗬笑道：“掌櫃的，老朽看你這酒樓裝修豪華，這菜的價格卻很便宜，客人不多，夥計卻不少，老朽有點擔心，你們這麽經營下去的話，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範雨萱聽得哈哈大笑，深以為然，道：“看來田老做生意的眼光比那陳大娘要高的多，難怪能成為大興第一掌櫃，小女子佩服。”
掌櫃的頓時臉紅，道：“各位放心，這家酒樓是大順軍開的，主要是為了招待外國貴客，賺不賺錢倒無所謂了，隻要讓外國貴客吃開心了，小的就心滿意足了。”
田老伯聽得目瞪口呆，從來沒聽說過做生意不為賺錢，隻為讓客人開心的，他當然開心了，同樣的酒樓，這樣菜品在大清或者大明起碼貴一倍，大興那就更貴了，大興的物價現在比大清大明都要高一些。
這菜品確實靠譜，味道正，口感好，眾人大快朵頤，隻有範雨萱吃不下，道：“嗬嗬，你別說別人不會做生意，你家興王不知道哪跟筋不對了，如今也是昏招連連啊。”
田老伯嗬嗬一笑，道：“範姑娘過濾了，我家興王這次雖然沒有買到太多糧食，但以後別人同樣買不到，光這大順軍嚴查糧食走私的消息傳到南京，南京的糧價必漲，至於貸款，我們還能賺利息，何樂而不為。”
這個戰亂的明末年代比較特殊，這世界太多人餓肚子，有多少糧食，就能招多少兵。
根據軍情處的情報，今年的湖廣大豐收，也許這就是加強版的李自成能在潼關擋住清軍的原因，至少，楊鑫是這麽想的，李自成有了糧食，就有更多的兵，這些不是之前的餓兵，是吃飽飯的，戰鬥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武昌的碼頭顯得頗為繁華，來往的船隻不少，一下船，範雨萱就給楊鑫白眼，道：“早說你要來武昌收糧，這裏我範家很熟，城中還有不少的產業，還能給你做點準備。”
楊鑫愕然，他真沒想到範家還能在這麽遠的南方有產業，一直以為所謂的滿清八大皇商，實力都在北方。
“範姑娘現在去聯係也不遲。”
不過麵子還是要的，不能承認自己的錯誤。
範雨萱點點頭，招過來一名侍衛，帶了幾人先行進城。
大部隊自然不能如此順利進城，隻能在碼頭外紮營，楊鑫派田老頭帶上自己的拜貼，去拜見武昌的守城大將李過。
大軍自然是不能穿軍裝的，都是普通人的打扮，鎧甲武器都在船上，不過火槍是隨便攜帶的，看上去就像普通商隊的護衛，隻是規模比較龐大。
很快，就傳來大順軍的回複，商隊不能入城，不過李過願意見見楊鑫，請他帶親隨入城相見。
楊鑫沒法，隻能照做，畢竟是別人的地盤，於是帶著範雨萱和田老伯還有幾個大興商號的掌櫃，以及十多名親兵在一名大順軍小將的帶領下進入武昌城。
城內頗為喧鬧，到處都有人群聚集，跟登萊各地大不相同。
楊鑫很少去各地看，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現在都如何了，就跟他之前去過的大清治下的京城相比，這裏的人精神麵貌要好的多，街上破舊衣服，光腳的人也很多，但明顯不是流民，衣服清洗的很幹淨，破洞都縫補好，最關鍵臉上精神奕奕，沒有饑餓和麻木的眼神。
楊鑫隻是走馬觀花，城中到處聚集的人群，也不知道他們在幹啥，不過經過一條主街道的時候，看到十多人被人綁著遊街，前麵是幾十個大順軍押著走，後麵的人群很興奮，都跟著一路走，議論紛紛。
不過範雨萱的一名管家眼尖，突然走了過來，道：“二小姐，我們在武昌城的糧行大掌櫃胡春來就在裏麵呢，他被抓遊街了，難怪進城的人現在還沒回來報告，可能是沒找到人！”
範雨萱大急，就要帶人衝過去看看，被楊鑫拉住了，道：“別衝動，派個人跟過去看看，我們先去見李過。”
楊鑫感到不安，因為人群看上去很狂熱，他擔心範雨萱過去會有危險。
一直到了武昌府的巡撫衙門，門口站了數十名站的整整齊齊的大順軍士兵，親衛和隨從被要求留在院子裏，楊鑫隻帶了範雨萱和田老伯三人進到李過見客的書房。
裏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防守極其嚴密，書房沒有婢女，連上茶的都是親兵。
三人在長椅上坐了一刻鍾，李過才姍姍來遲。
這是一名青年將領，長的頗為英俊，年紀跟楊鑫差不多大，隻不過沒有楊鑫那麽高，但在這個時代也算高挑了。
李過進來後冷冷的看了楊鑫一眼，道：“嗬嗬，大順軍的叛徒，如今居然也敢立國了，真是天下奇聞。”
楊鑫心中窩火，就算大清的攝政王多爾袞，在自己麵前也沒有這麽大架子，不過他隻有忍了，和氣生財嘛，卻引來了範雨萱一個戲虐的眼神，明顯就是幸災樂禍。
楊鑫平複了一下怒氣，想了想道：“將軍既然知道在下已經立國，李家並沒有一統天下，我們還是務實一點的好，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人朋友來的實在，不知將軍以為在下此言如何”
說完，冷冷的瞪著李過。
他此言不亢不卑，甚至含有威脅的成份。
果然，李過聽後大怒，不過他想了想，忍住了，這才大大咧咧的坐下，陰陽怪氣的道：“興王說的有道理，不知興王此次帶商隊前來武昌，想跟本將軍做些什麽買賣，興王靠在大順軍中販賣糧食起家，沒想到立國之後，還是如此迷戀做買賣，看起來一點不像個王，更像個商號大掌櫃。”
他話說的客氣，卻綿裏藏針，句句諷刺楊鑫是大順軍的叛徒。
楊鑫當然很生氣，但又能耐他何
“李將軍說的沒錯，在下本就是個掌櫃而已，當年靠在大順軍中倒賣糧食發家，如今來到武昌，自然是過來倒賣糧食的，聽說今年湖廣糧食大豐收，李將軍有沒有興趣賣在下一點。”
李過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像極了得意時候的鼇拜，道：“難怪興王能如此迅速的發家致富，做生意果然有一套，知道光明正大的來找本將軍買糧食，有不少鼠輩，背著大順暗地裏走私糧食，被本將軍抓了不少，今日正在大街上遊行示眾，遊完街就會被砍去狗頭！”
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楊鑫身邊的範雨萱。
範雨萱驚出一身冷汗，原本還打算靠著楊鑫的關係，見到李過後向他求情，看能不能放過胡春來，如今的局勢，搞不好自己都得搭進去，她跟胡春來關係並不親密，那是她二伯手下的掌櫃，此時自然不敢再提。
楊鑫自然不關心那胡春來的死活，範家做生意一向心黑手辣，李過警告了範雨萱，對自己來說是好事，省的她來磨自己出辦法。
楊鑫嗬嗬笑道：“那是自然，在下做生意一向光明正大，童叟無欺，從不偷偷摸摸，所以，將軍盡可放心跟在下合作，在下一諾千金，絕不會虛言欺騙。”
“不賣！”
李過斷然拒絕，冷冷的道：“別以為本將軍不清楚，你們買了大順的糧食，轉手就會倒賣給滿清韃子或者大明的狗皇帝，這兩國都是大順的死敵，本將軍不會這麽傻！”
楊鑫頓時愣住了，沒想到這流民軍也變精了，居然也懂得打經濟戰，知道用糧食供給削弱敵人。
思索片刻，知道如今不拿出點東西，是無法得嚐所願的了，於是繼續微笑，道：“李將軍英明，在下的意圖居然被你猜中，不如將軍聽聽在下的條件再拒絕不遲”
李過這才顏色稍緩，道：“說來聽聽吧”
楊鑫思索片刻，道：“將軍雖然手握糧食，但在下進城，見百姓穿著破衣，多有赤腳，若在下沒猜錯的話，因為今年湖廣的糧食豐收，而大順又不允許賣到外麵，湖廣的糧價可能會大大低於往年，百姓手中雖然不缺糧，但缺銀子。”
李過顯得不耐煩，道：“那又如何相比前些年，餓死那麽多人，如今大順治下，百姓糧食充足，無人餓死，人人感恩大順天威，軍民一心，區區赤腳，又何足懼哉”
楊鑫卻胸有成竹，道：“百姓能吃飽自然就滿足了，赤腳不赤腳不影響根本，不過如今大順數十萬大軍在潼關與大清血戰，軍費開支何其恐怖，大軍不是光吃飽就能做戰的，武器鎧甲，火槍火炮，都需要銀子，難道將軍不為闖王考慮過國庫的壓力麽”
李過嗬嗬冷笑，道：“不要危言聳聽，本將軍雖然年輕，也知道把糧食賣給敵人，又能賣多少銀子，遠不及資敵的損失，這麽不劃算的生意，本將軍沒有興趣，興王如果沒有別的條件可談，本將軍就要送客了！”
說著，不耐煩的站了起來。
楊鑫驚的滿頭冷汗，這筆糧食他勢在必得，絕不能就此放棄，於是連忙道：“那如果本王願意向大順提供五百萬兩銀子的貸款呢，加上賣糧食的銀子，將軍是否心動”
李過一愣，絕沒想到如今的大興居然能如此有錢，開口就是五百萬兩，大順軍雖然在京城搶了不少銀子，也有近兩千萬，但正如楊鑫所說，養百萬大軍開銷之大，不可想象，大興如此財力，如今養的軍隊也才三萬餘人。
李過思索片刻，道：“興王稍等，待本將軍進後堂跟部下商議片刻，再回複興王。”
楊鑫點頭，李過匆匆而去。
一旁的範雨萱揪了揪楊鑫的衣服，小聲的道：“你瘋了錢都沒賺到，先投進去五百萬，這些可都是流寇，你還想著有借有還不成”
楊鑫嗬嗬笑道：“放心，我拿大興錢莊的私人存銀出來放貸，不會動用我們的本銀，現在大興錢莊存銀太多，總要貸出的，不然本王每年都要白付利息給他們。”
範雨萱這才鬆了口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替你擔心。”
楊鑫擺擺手，道：“不必擔心，李自成以前是流寇，自然不講信用，但現在已經是皇帝了，而且在湖廣苦心經營，已不是流寇作風，本王相信李自成不會賴賬不還。”
三人在書房等了許久，李過才回來。
“讓興王久等了，我們商量了一下，原則上同意，不過隻能賣給你們十萬石，價格可以目前的市場價，六兩銀子一石，不過大順要求貸款增加到八百萬兩，不知道興王覺得如何”
果然，讓楊鑫猜中了，大順現在不缺糧食，但很缺銀子，不過這糧食的總量確實有點少，隻有區區十萬石，買下來才六十萬兩，要知道當年範家在京城的殘糧就高達七萬石，就算十萬大軍出征，隨時也得帶個二三十萬石的糧食吧。
範雨萱已經聽的直翻白眼，這大順的條件也太狠了，賣六十萬兩的糧食，就要借八百萬，簡直把楊鑫當作了冤大頭，她覺得楊鑫肯定不會答應。
“好，成交！”
楊鑫毫不猶豫的回答：“不過本王有個附加條件，半年內大順不得向大明大規模出售糧食，向大明所賣糧糧食同樣不能超過十萬石！”
李過大喜，沒想到楊鑫這麽苛刻的條件也能接受，自己白得一件大功，闖王麵前自己加分不少。
“沒問題，對於大明，我們一粒米都不會賣給他們，更別說十萬石了，興王盡可放心，大順最近正在嚴查糧食走私，就算是民間，也不會有大量的糧食流到大明。”
楊鑫點點頭，道：“如此就最好了，還請李將軍備好協議，明天我們就正式簽約。”
李過覺得幸福來的太突然，早已經沒有了之前對楊鑫的敵視，還命親兵將楊鑫眾人安排到城中最豪華的客棧，黃鶴樓客棧，以示尊重。
楊鑫走後，書房後麵的內室走出來一人，羽冠綸井，麵容白皙，拿著一把羽扇，凝神看著門口楊鑫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語。
“軍師，這興王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這麽苛刻的條件也答應”
李過對著來人興奮的道。
那人嗬嗬笑道：“我本想試探他一下，沒想到他還真同意了，將軍不可大意，這人不簡單，就連本軍師也看不透他的用意，區區十萬石糧食，根本不足以影響戰局，反正我們是賺了，就不管那麽多了！”
李過連忙點頭，道：“這是筆意外之財，本將軍馬上派人向叔父匯報，最近他老人正愁軍費的事情呢，軍師要開工坊製作火槍火炮，開支也不小，這麽大筆錢正當其用。”
那人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我們接下來研究一下，能不能從澳門葡萄牙人手裏，購買一批大炮作為我們火炮作坊研究的樣品。”
……
從李過府上出來，範雨萱一路都在埋怨楊鑫。
“你是不是傻哪裏有你這樣做生意的，這回可虧大了。”
範雨萱嘀嘀咕咕的道：“再說了，區區十萬石糧食，如何能攪動南京城的糧價，接下來隻能靠陳大娘在江西的收獲了！”
楊鑫不以為意，嗬嗬笑道：“你哪那麽多話來了武昌，還是先去嚐嚐武昌魚吧，放鬆，本王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眾人來到客棧街道最豪華的酒樓，進門一看，裏麵的風格大變，外麵異常熱鬧，已經有繁華的跡象，這酒樓生意卻不怎麽好，隻稀稀落落的坐了幾個客人，最關鍵的，穿著都很普通，絕沒有其他地方看到的有錢人去的地方都是穿著華服的權貴。
中間還搭了個台子，一名四十多歲的女子穿著樸素的裙子，在咿呀咿呀唱著，一名青衣老者拿著一把二胡在伴奏。
範雨萱看得哈哈大笑，道：“難怪生意這麽差，戲子都這麽老，哪裏能招攬客人。”
吃飯的幾人卻聽得津津有味，無一人喧嘩，扭頭看到這麽人進來，都眉頭一皺，然後理也不理，繼續聽唱。
楊鑫仔細一聽，這女子長得普通，年紀又大，唱得卻不差，也聽不懂是什麽戲曲，很有民族風情。
白了一眼範雨萱，小聲道：“這是藝術，你以為是青樓姑娘啊，要那麽好看做什麽”
範雨萱抿嘴微笑，道：“你又懂什麽藝術，等到了南京城，本姑娘找秦淮八豔過來陪你玩，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藝術！”
楊鑫無語，沒想到一個女子還這麽汙，幹脆不理她，自顧自的聽得甚為沉醉，田老伯也聽得津津有味，甚至跟著小聲哼著，他年紀大了，對年輕女子已經沒有太多的欲望，反而感覺台上戲子唱的不錯。
楊鑫也不缺錢，自然點的最貴最好的菜，掌櫃的甚至親自前來上菜，對眾人道：“各位是外地來的吧，今天一定要好好嚐嚐武昌特色佳肴，清蒸武昌魚，紅菜苔炒臘肉，黃坡三合還有排骨藕湯，樣樣精美，都是小的親手下廚做的，包各位吃了流連忘返，還想再來武昌做客。”
掌櫃的一臉和氣，大腦袋粗脖子，顯得格外熱情。
楊鑫一愣，這麽大的酒樓，掌櫃的居然親自下廚，也是比較罕見了。
一旁的田老伯則是嗬嗬笑道：“掌櫃的，老朽看你這酒樓裝修豪華，這菜的價格卻很便宜，客人不多，夥計卻不少，老朽有點擔心，你們這麽經營下去的話，怕是支撐不了多久。”
範雨萱聽得哈哈大笑，深以為然，道：“看來田老做生意的眼光比那陳大娘要高的多，難怪能成為大興第一掌櫃，小女子佩服。”
掌櫃的頓時臉紅，道：“各位放心，這家酒樓是大順軍開的，主要是為了招待外國貴客，賺不賺錢倒無所謂了，隻要讓外國貴客吃開心了，小的就心滿意足了。”
田老伯聽得目瞪口呆，從來沒聽說過做生意不為賺錢，隻為讓客人開心的，他當然開心了，同樣的酒樓，這樣菜品在大清或者大明起碼貴一倍，大興那就更貴了，大興的物價現在比大清大明都要高一些。
這菜品確實靠譜，味道正，口感好，眾人大快朵頤，隻有範雨萱吃不下，道：“嗬嗬，你別說別人不會做生意，你家興王不知道哪跟筋不對了，如今也是昏招連連啊。”
田老伯嗬嗬一笑，道：“範姑娘過濾了，我家興王這次雖然沒有買到太多糧食，但以後別人同樣買不到，光這大順軍嚴查糧食走私的消息傳到南京，南京的糧價必漲，至於貸款，我們還能賺利息，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