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乍泄,日光初升,重型起吊機嗡嗡作響,水麵浮出一點深色的反光,黑色的噴漆鋥亮如新,終是重見天日。


    再過一會兒,一輛黑色速騰,從三米深的河床底部成功起吊上岸,連根拔起的淤泥攪的河水渾濁不堪,蕩漾的漣漪往周邊拂散開來,有一股濃重的濕性土壤的氣味。


    “江隊,和監控車輛對比過了,外形吻合,右前方有一處撞擊凹陷,但是車泡過水了,大部分可追蹤痕跡都被破壞,需要叫技術來進一步確認嗎”


    “江隊,問過工地負責人了,鐵絲網此處的豁口是原本打斷在這建一座通往對岸的橋梁而特意開口的,現場也沒有人為破壞的跡象,應當是凶手故意將車從這沉入水中的。”


    “江隊,除了河堤的車輪印,沒有發現腳印和人行走的痕跡,車內也沒發現任何可疑物品,打撈人員也沒有看到水下有疑似屍體,人可能在車輛下水後,才從車內逃生的,接下來怎麽辦”


    江練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這條河流貫通大半個興津,下了水從哪個地方上岸都有可能,排查難度無異於對全市進行大排查。


    況且能開進泥坊路這條死胡同裏,又從這裏沉車,毀滅痕跡,凶手對這地理環境的熟悉程度比在座任何人都強。


    事發已經過去快六個小時,如此完美的部署,人早就已經能逃到天涯海角了。


    “我知道了。”


    他隻是倚靠在建築一樓的承重柱上,疲憊得揉捏著眉心。


    秦漫抽著煙在一旁無聲得陪著他。


    車輪碾過石子的聲音沙沙作響,秦漫看向來車的方向,張局起了個大早,腫著眼泡從車上下來,開車的洪謙也隻是下車靠在車門邊抽悶煙,眼巴巴得看著這邊忙活,也不去插手。


    張局拍拍他的肩膀說了什麽,洪謙悶悶得點頭應和。


    秦漫提醒江練,“張局來了。”


    江練深呼吸,“你在這等我。”


    他迅速調整好狀態,走上前把張局帶到人少的地方,從秦漫這個角度能看到他們交談的身形。


    張局先是語重心長得說了一段開場白,從沉重的表情不難看出事態的嚴重性。隨後江練語速均勻,不緩不慢的回複。


    秦漫讀懂了一句唇語。


    杜忠的死,我來負責。


    張局暴跳如雷,恨不得給他腦袋上呼上一巴掌,但是餘光瞥見秦漫正在盯著他們看,拽著江練又往粗大的承重柱後麵藏匿身形。


    秦漫徹底看不見了。


    她抽著悶煙,和被晾在一邊的洪謙一模一樣。


    她走向洪謙,看到他的衣領上還有一片暈開的粉紅色,應該是用清水洗過了血跡,卻沒有處理幹淨。


    洪謙看到有人靠近,微微瞥了一眼,就又縮回去了,猛抽一口煙,吞雲吐霧得把自己埋在煙霧裏。


    秦漫的煙頭掉在地上,被她一腳踩過去。


    “洪隊長。”


    洪謙悶悶道,“你要是還想替你們江隊長出氣,也最好挑張局不在的時候。”


    秦漫放下身段,誠懇道歉。


    “抱歉,是我唐突了。”


    洪謙周遭的煙霧飄散,一個一米八九的彪形大漢,麵露羞澀,沒有正麵接受她的道歉,也沒有得寸進尺,另辟蹊徑得去誇她和江練。


    “你還挺會選人的,你們江隊長確實比我強,我就是一鋼鐵直男,以前還總覺得他這麽年輕就爬上了隊長的位置不可思議,現在想想,難怪他的仕途,又快又準又狠。”


    “你恐怕還不知道吧,江練那小子,還是小我四屆的學弟,如今我都得叫他江隊長,我曾經,還不服氣得找他單挑打架,兩個人都打到進醫務室,被趕來的張局罵得狗血淋頭,我還吃了個處分,他什麽事也沒有,你說說看,張局有多偏心,就認定架是我挑的。”


    “我都準備再幹一場了,結果第二天,那小子跑去局長辦公室鬧,要給他頭上也扣一個處分才算公平,給張局氣得,隻能就此作罷。”


    “他搞完這些還到我這來挑釁,說讓我有不服就盡管鬧,他搞不定就算他輸,就這種人……嗬……”


    洪謙歎息一口,“我一直以為我們誰都沒有比出個輸贏來,現在看來,是他不讓我輸。”


    秦漫:“洪隊長,不僅是你,他不會讓任何一個自己人輸的。”


    洪謙苦笑,“你的個性和我有相似之處,江練這小子善於攻心,有一千張臉皮,你小心被他拿捏,被賣了還數錢。”


    秦漫微笑道,“已經賣了,還沒給錢。”


    洪謙和秦漫相視,皆是噗嗤一笑。


    “說什麽呢,笑那麽開心”


    張局背著手走過來,江練跟在其身後。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記住你自己說的話。”


    江練點頭,替張局拉開車門,目送著車駛離。


    “你與洪隊長說什麽了”


    秦漫目光隨車遊離,“他跟我說了一些,你的陳年舊事。”


    江練狐疑得扭過頭,“我有什麽陳年舊事”


    秦漫一聳肩,“你自己想嘍。”


    “他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秦漫:“沒有。”


    “他是不是誣陷我”


    秦漫:“誣陷什麽”


    江練正經道,“沒什麽。”


    秦漫細眯著眼,湊近了盯他的臉,從他的麵部表情抽絲剝繭。


    “江練,你不對勁,你心裏有鬼。”


    江練挪動了一下眼珠,“有嗎”


    秦漫十分確定,“你有什麽把柄抓在洪隊長手裏……”


    江練瞥了一眼正在忙活的其他人,誰都沒有空管他這,隨後雙手捧上她的臉,飛快得親了一口,警告道。


    “不許再這麽看著我,要不然就不止這一下了。”


    秦漫整個人萎靡下去,遮掩著往沒人的方向躲,心中暗自算盤,她得和洪謙打好關係,遲早有一天,要把那小秘密撬出來。


    “走吧。”


    “去哪”


    “回市局。”


    “你不管這裏了人還沒找到啊。”


    江練莫名生出了一種柳暗花明、豁然開朗的豁達。


    “狼人一個接一個出現,神牌想方設法,想讓我耗費大力氣在河道排摸中,大海撈針得找凶手,無非就是想拖延時間,那我就更不能隨他的意了。”


    秦漫:“你想到其他辦法了”


    江練:“算也不算,我有一條新的思路,但是缺少關聯證據,在出結果前很難推上正軌,所以我想先一個人去試試。”


    秦漫扯扯他的衣袖,“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這種不合規矩的事,不能放在明麵上辦,我卻最是拿手了。”


    江練輕輕刮過她的鼻梁。


    “八字還沒一撇,就這種事衝在最前頭,問過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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