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阿史那什缽苾一把抓起親隨的袍子,將親隨的雙腿提離地麵。盡管咄吉世身體自入冬以來,大不如從前。可是阿史那結社率卻實在難以相信咄吉世會死。阿史那什缽苾的臉部變得猙獰,竭斯底裏的吼道:“父汗怎麽會死”


    “據說,據說……”親隨實在說不出話來,他的脖子被阿史那什缽苾扼住,差點閉過氣去。


    突然發覺親隨的臉色青紫,阿史那什缽苾這才發現異常。漸漸鬆開了親隨的脖子,急切的問道:“據說什麽”


    “據說是俟利弗設殺了可汗!”親隨怯怯的道:“俟利弗設已經登基稱汗,號處羅!”


    “俟利弗設他怎敢我要殺了他!”阿史那什缽苾正欲奪門而去,迎頭就撞見他的十四歲的弟弟阿史那結社率。


    “哥哥,快跑!”阿史結社率道:“俟利弗設已經殺了父汗,他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有道是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阿史那什缽苾身上帶著始畢可汗咄吉世的血統,就是他們的原罪,如果不殺掉阿史那什缽苾和阿史那結社率兄弟二人,恐怕處羅可汗做夢都會驚醒。


    阿史那什缽苾卻不是傻子,當然知道俟利弗設既然殺了他的父汗咄吉世,也不會放過他們兄弟二人。阿史那什缽苾有點心慌道:“天下之大,我們能逃往哪裏”


    阿史那結社率道:“金山屈律啜!”


    屈律啜是突厥的一種官名。突厥阿史那家族子弟謂之特勒,另部領兵的叫設,大官屈律啜,次阿波,次頡利發,次吐屯,次俟斤,並代居其官而無員數,父兄死則子弟承襲。如果突厥葉護相當於唐朝的親王,那麽特勒則相當郡王。屈律啜則相當於一道總管。


    始畢可汗正妻、阿史那什缽苾和阿史那結社率兄弟的生母是阿那德吐屯屈律啜的女兒,如今現任金山屈律啜正是阿史那什缽苾和阿史那結社率兄弟二人的娘舅。


    “好,咱們就去金山!”


    也多虧俟利弗設隻是想著逼宮,而不是真的想弑兄奪位,咄吉世的死隻是一個意外。可是隨著阿史那什缽苾和阿史那結社率兄弟率領心腹部曲逃出了懷遠。這邊正在突厥王帳內大賞眾臣的處羅可汗得到了這個消息。


    俟利弗設心中甚是憂懼。金山就是就是指後世的阿爾泰山(阿爾泰,就是蒙古語金山的意思),同時,金山屈律啜也是西突厥超級部落,擁有十數萬口,控弦六萬餘騎。當然處羅雖然新立汗位,卻不懼西突厥金山屈律啜麾下的六萬餘兵馬,然而處羅可汗卻知道。


    東突厥發生這樣巨大的變故,西突厥絕對不會放棄這個可以侵蝕東突厥的機會。看著處羅可汗手足無措施,義成公主咳嗽一聲道:“真是欺人太甚,唐人真是欺人太甚!”


    眾臣愕然,異常疑惑的望著突厥可敦。現在正在議論小可汗阿史那什缽苾和阿史那結社率兄弟逃亡金山的消息,怎麽就扯到唐人身上了呢


    義成公主道:“唐人以毒箭射傷始畢可汗,始畢可汗重傷不治而亡,此仇不報,不堪為人!”


    處羅可汗俟利弗設也不傻,瞬間就明白了義成公主的用意。如今始畢可汗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俟利弗設就算是黃泥巴摸進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若是阿史那什缽苾和阿史那結社率兄弟從西突厥借得兵馬,打著為始畢可汗複仇的旗號,到時侯恐怕整個東突厥就會軍心動蕩,始畢可汗成為東突厥可汗十數年,心向他的部落和將士不知凡幾,若是他們倒戈相向,恐怕阿史那什缽苾和阿史那結社率兄弟還真能奪回汗位。


    可是義成公主此法甚妙,不僅把俟利弗設摘出去了,反而可以以始畢可汗的餘威,團結所有東突厥各部。


    義成公主與處羅可汗趕緊商議一番,對外宣稱突厥始畢可汗中了靈州總管陳應小兒的毒箭,傷重不治而亡。


    突厥汗國舉國治喪,待治喪後傾國之兵討伐陳應,為始畢可汗複仇。


    ……


    靈州城外,野豬嶺的京觀前。陳應像是丟了魂一樣,依舊魂不守舍。看著陳應日漸消瘦,眾唐軍將領皆愁眉不展。


    四輛雪爬犁房車組成的右衛率中軍大帳,此時大帳內雖然燃燒著十數個火盆,可是大帳內仍感覺讓眾將領如同墜入冰窖,渾身冰冷。


    陳應此時腦袋裏閉上眼睛就是湯六娘那張滿是血汙的臉,對於湯六娘的死,陳應感覺異常愧疚。


    兩世為人的陳應,事實上有點大男子主義,他始終堅持認為,戰爭應該讓女人走開。可是,湯六娘還是因他而死,這讓陳應異常自責。


    陳應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從長安到靈州,中間發生的事情,陳應都仔細的回想一遍。有些事情,不是想要逃避就可以逃避的,逃避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因為逃避,他已經讓蘭兒受過一次傷害,因為逃避,不僅靈州險些陷落,如果陳應在剛剛來到靈州的時候,果斷的發起攻擊,那麽靈州城會有很多百姓可以避免慘死。


    陳應此時就是右衛率的神,就是右衛率的精神領袖,右衛率的絕大部分將士甚至連湯六娘聽都沒有聽過,更不知道湯六娘與陳應是什麽關係。但是他們卻知道是突厥人讓陳應變成一蹶不振。右衛率將士把心中的不滿和憤慨都發泄在了阿史那思摩身上。


    “忒,那蠻子,過來斬草喂馬!”


    “忒,那蠻子,把淨桶去刷幹淨!”


    “忒,那蠻子……”


    成為陳應馬夫的阿史那思摩簡直成了眾將士發泄的突破口,軍中所有的髒活和累活,都壓在了阿史那思摩頭上。


    直到第三天,陳應想通了,也想明白了。既然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那麽他決定從此以後,什麽事情都要永敢麵對。


    “去他娘的天可汗!”


    “去他娘的文武至聖皇帝!”


    “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想通此節,陳應這才從中軍大帳中走了出來。阿史那思摩看著陳應出來,趕緊牽著戰馬走到陳應麵前,然而阿史那思摩便跪在地上,充當陳應的踏馬凳。


    陳應策馬緩緩朝著靈州城走去,可是當陳應剛剛走到野豬嶺山下的巨大京觀時,突然看到靈州長史楊則一臉惶急的從靈州城內方向緊急而來。


    “陳總管,大事不好了!”楊則急道:“大事不好了!”


    “怎麽回事”陳應實在想不出現在能有什麽大事,自懷遠城外三十裏至靈州,陳應布置了不下百支斥候隊,可以說突厥人會不會進攻靈州,陳應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內得到這個消息。楊則喘著粗氣道:“剛剛得到消息,始畢可汗死了!”


    “始畢可汗死了死得好啊!”陳應道:“他要是不死,本總管也不會放過他的!”


    楊則道:“可突厥人都說是陳總管用毒箭射傷了始畢可汗,始畢可汗傷重不河而亡……”


    陳應不懂政治,根本不知道義成公主為了統一突厥內部人心,將始畢可汗死亡的事情,按在他的頭上。可是最後的追擊之戰陳應並沒有參與,他也不知道唐軍士兵有沒有傷到始畢可汗。


    陳應疑惑的望著羅士信和張士貴,羅士信和張士貴連連搖搖頭道:“總管絕無可能!”


    “咱們軍中製式弓弩則沒有淬毒的啊!”


    陳應一想也是。


    鬱孤尼道:“我的主人,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始畢可汗的大纛(dàdào)。”


    如果從前的陳應肯定會糾結,自己絕對不願意背鍋。然而此時他卻無所謂了。陳應不以為然的道:“即使突厥人這麽客氣,送了這麽一份大禮,咱們就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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