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律法與手足之情如何抉擇


    李元吉、李孝常、長孫安業被五花大綁,摁在顯德殿外的廣場上。


    上早朝的官員們,無不駐足觀看,眾人神色各異。


    “這下義安郡王的腦袋,可是保不住了。”


    “他一人的腦袋義安郡王這次不被滿門抄斬才見鬼。”


    “你也不看看,廢秦王要是沒有陳大將軍護著,會是什麽下場”


    “義安郡王可沒有陳大將軍這樣的姐夫!”


    “你們說齊王會怎麽處置”


    “估計跟廢秦王差不多吧,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長孫無忌還有半個月該處以極刑,現在又是長孫安業……這長孫家……完嘍!”


    “這可說不準啊,我可是聽著長孫娘子進了陳府!”


    “那就不知道了,等到上朝,自然見分曉。”


    隨著一陣鼓號聲響起,李建成一臉寒霜的從殿外大步而入。


    眾臣急忙神色肅然,他們都知道李建成此時心情不安,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了李建成的黴頭。


    李建成坐在丹墀之上,目光如電,掃視眾重。。


    滿殿站立的群臣們個個不寒而栗,大氣都不敢出。


    突然,李建成打破了沉默,冷冷的道:“大家都看見了,顯德殿外跪著的,就是齊王義安郡王和右監門衛將軍,一個是朝廷爵位顯赫的親王,一個是郡王,一個是正四品將軍,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圍攻顯德殿和甘露殿,當真是大逆不道!膽大包天啊!”


    群臣更加駭然,互相打著眼色,表示震驚。


    李建成大吼道:“中書舍人何在朕要嚴懲不貸,以儆效尤,李元吉梟首示眾,李孝常、長孫安業,滿門抄斬!”


    門下省,中書舍人神情莊嚴地捧著詔書走進門下省。


    眾門下省官吏們紛紛側目望著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臉色一板,冷聲說道:“門下給事中何在”


    一名給事中起身道:“下官在!”


    中書舍人冷聲道:“處決叛逆李元吉、李孝常和長孫安業的詔書,請簽押。”


    一名門下郎中連忙誠惶誠恐地將中書舍人,請到案幾之後歇息,揮手示意令史過來伺候。


    給事中道:“稍等片刻,您先歇歇,喝點熱茶湯。”


    房玄齡邁著步子悠然走進門下省,遠遠地就看見了中書舍人。


    房玄齡走到中書舍人麵前道:“閣下怎麽有空閑,蒞臨門下省”


    給事中趕緊解釋道:“玄齡公,陛下份詔書,需要門下省簽押。”


    房玄齡一愣,疑惑的道:“詔書什麽詔書,拿來看看。”


    給事中解釋道:“就是今天上午,陛下口諭的,誅殺逆賊李元吉、李孝常、長孫安業的詔書。”


    房玄齡接過詔書仔細觀看。


    中書舍人放下茶盞,玩味的望著房玄齡。


    房玄齡是第一個門下給事中敢批駁皇帝的聖旨,而且還是一連兩次,開創了前無古人,後來來者的壯舉。


    中書舍人一臉冷笑道:“玄齡公,若是沒有問題,就請畫可,本官還要回去複命!


    給事中忙不迭地拿起毛筆,就準備在詔書上畫可,房玄齡突然伸手奪過給事中的毛筆,冷冷的道:“你拿錯筆了。”


    說著,房玄齡拿起另一支毛筆,在丹砂裏攪了攪,毛筆飽飲了朱砂,鮮紅如血。


    望著這一幕,周圍的人全部愣住了,他們不知道房玄齡此時還抽什麽瘋,難道要庇護李元吉與李孝常等亂賊


    房玄齡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毫不猶豫的在詔書上畫了個大大的叉。


    周圍的人全都膛目結舌的望著這個大大的叉字。


    中書舍人伸手指著房玄齡,良久喃喃的道:“房玄齡……你!”


    房玄齡卻毫不在意的將詔書遞給中書舍人,自己邁著步子悠然出門。


    中書舍人望著房玄齡的背影道:“玄齡公,這封詔書恐怕沒辦法向陛下交待,還請玄齡公……”


    房玄齡點點頭道:“我陪你去見陛下!”


    說著,率先朝殿外走去。


    中書舍人歎了口氣,心中暗想,房玄齡成是作一手好死。


    你能不能不這麽作嗎


    來到顯德殿內,李建成的眼睛落在大紅叉上麵,他的手用力的捏著詔書,由於太過用力,指節已經發白,更是氣得手腳發抖,在大袖裏,李建成左手的指甲已經深深插入他的掌心肉裏,鮮血順著指間縫,潺潺而流。


    旁邊站立的中書舍人一臉委屈。


    李建成望著房玄齡道:“房玄齡,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何封還朕處置叛逆的詔書”


    房玄齡麵不改色地盯著李建成道:“因,陛下處置不公!”


    李建成氣得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他將詔書狠狠的扔在案幾上,指著房玄齡道:“朕怎麽就處置不公了”


    房玄齡道:“按照口供,李元吉、李孝常和長孫安業,皆為此案主犯,罪名相同,均為謀大逆,李孝常、長孫安業當滿門抄斬,齊王李元吉也要滿門抄斬,一罪不二罰,若依此律,陛下身為齊王之兄,太上皇作為齊王之父,還有皇後、也在株連之列。”


    李建成聽到這話,憤怒之極,一把將麵前的案幾掀翻。


    案幾發出轟然巨響。


    李建成大踏步衝了出去。


    中書舍人一臉憤恨地看著房玄齡。


    魏征這時,急忙進入,看著大殿內一片狼藉,又看著詔書的大紅叉,淡淡的道:“來人啊,收拾收拾。”


    房玄齡望著李建成的背影,躬身而退,有禮有節。


    房玄齡剛剛出顯德殿,正巧遇到宇文化及急急而來,此時宇文士及一臉寒霜,憤然道:“房玄齡,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陛下,提出如此荒謬的……當真是大逆不道。”


    房玄齡一臉愕然的看著宇文士及道:“宇文相國何出此言門下為天下鎖鑰,國策所出,若不能謹守職守,則為失職,皇帝有過失,有錯誤,就必須指出。詔令不合理,就必須駁回,否則,門下這扇門,就形同虛設。你我便是泥塑木雕,有何顏麵站在這裏”


    宇文士及氣得戟指房玄齡,卻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房玄齡長揚而去。


    周圍的官員望著房玄齡的背影,神色各異。


    他們雖然沒有說話,卻在心中暗暗想著:“房玄齡真是作一手好死!”


    ……


    李神通帶著大批,李家宗親代表,在甘露殿裏焦急地等待。


    李神通焦急地來回走動。


    李淵緩步走進大殿。


    李家宗親“呼啦”一下,全都湧到李淵麵前跪下。


    李神通抱著李淵的大腿道:“太上皇,肯請太上皇給陛下傳諭,免去李孝常的死罪。孝常縱然犯下彌天大罪,可他畢竟是咱們李家五服之內的宗親。”


    李淵冷眼看著眾人道:“你們這是要拿朕的性命,去當賭注麽”


    眾人一愣。


    李淵憤怒的大罵道:“李孝常這個大逆不道之徒,朕為何要饒他性命李神通你這個糊塗蛋,四郎再如何不孝,那也是朕的親兒子,親兒子!”


    李神通等人悚然一驚。


    李淵憤憤道:“李孝常想拿著朕,來對付朕的兒子,豈不聞“疏不間親”的道理怎麽,李孝常要殺朕的兒子,朕居然還去哀求兒子,饒恕李孝常世間有這麽一個道理”


    李神通唯唯諾諾,額頭上全是冷汗。


    眾宗室在李神通的帶領下,唯唯諾諾的離去。


    這時,尹德妃望著眾人遠去,小心翼翼的走到李淵身邊,一臉心有餘悸的道:“陛下,李孝常造反,妾身能理解,可長孫安業叛亂臣妾可以理解,為何齊王他與皇帝源出同門,情同手足,為何要造自己大哥的反”


    李淵有些不耐煩地擺擺手道:“你不知道,自古皇家無親情,朕算明白了,大郎與四郎,一直沒有情同手足過,一直都是四郎在搞鬼,原來,我是不知道,二郎為何可以在東宮埋下釘子,現在終於明白了,有四郎這個內鬼在,二郎自然可以做到。”


    楊文幹之亂,有很多東西無法解釋,比如橋公山為何要反咬李建成楊文幹為何要幫忙李世民造李建成的反


    現在明白了,楊文幹自始至終,根本就不是李建成的人,而是李元吉的人。從楊文幹之亂,再到東宮夜宴,李世民中毒,太子之位動搖,恐怕都是李元吉的手筆。李建成與李元吉名為至親,實為寇仇。


    尹德妃恍然大悟。


    尹德妃道:“陛下,這次還不公仇私恨,得償所願”


    李淵漫不經心地端起茶杯道:“這事,讓大郎撓頭去。殺了四郎,朕白發人送黑發人,但是大郎……”


    說到這裏,李淵饒有興趣的望著顯德殿方向,喃喃自語:“大郎,律法與手足之情,你會做何抉擇”


    ……


    椒芳宮,鄭觀音在侍女的幫助下,穿起了皇後的羅衣,佩帶起了全副鳳冠霞帔。


    宮女小心翼翼的問道:“娘娘,今日哪有什麽皇家大典”


    鄭觀音神色肅穆的道:“我有國事,覲見陛下。”


    宮女難以啟齒的道:“娘娘,您這身子,哪能穿戴這麽重的東西啊!”


    此時,原本不存在這個世上的李建成的第七個孩子,已經在鄭觀音的肚子裏了,鄭觀音是一個好生養的女人,幾乎三年兩個孩子,從無間斷。


    此時,這第七個孩子已經有六個月了,鄭觀音也顯得笨拙不堪。


    鄭觀音笑道:“不還有你們嗎小心攙著我點兒就是了。”


    幾個宮女,膽顫心驚地互相打著顏色,小心翼翼地攙扶長孫竭羅起身。


    鄭觀音全服扮裝,在宮女的攙扶下,顫巍巍走進後殿。


    剛換了一身便服的李建成,看得目瞪口呆,連忙搶上前,將鄭觀音攙扶住道:“觀音,你這是……”


    鄭觀音扶開李建成攙扶自己的雙手,顫巍巍朝李建成拜倒道:“臣妾謹為陛下賀。


    李建成忙不迭將鄭觀音攙扶起來,小心翼翼地將她扶到錦凳上坐下,李建成板著臉道:“簡直是胡鬧,動了胎氣可怎麽了得”


    鄭觀音笑語盈盈地看著李建成道:“臣妾是真心為陛下高興。”


    李建成仍舊不放心的上下打量著鄭觀音道:“我都快被那個泥腿子鄉巴佬氣死了,你還高興。”


    鄭觀音拉著李建成坐在身邊,緩緩道:“我聽說蜀漢先主劉備身邊的柱石之臣諸葛亮,就是個泥腿子鄉巴佬,周武王的尚父相國薑太公,也是個泥腿子鄉巴佬,如今陛下身邊,有了房玄齡、魏征這樣的泥腿子鄉巴佬,難道不是可喜可賀之事麽”


    李建成一怔,嘴角抽搐著,尷尬地搓著手道:“此事非彼事。”


    鄭觀音笑笑,輕聲輕語地說道:“大郎,你不是立誓,要做三代聖君那樣的賢明之主麽”


    李建成點點頭。


    鄭觀音道:“妾聞堯舜禹湯文武之君,身邊必有稷、契、皋、伊、望之臣,恪守職分,匡正得失,如今房玄齡敢於冒著斧鉞之險,駁回你的詔命,他不就是這樣的賢臣麽”


    李建成一時間無言以對。


    李建成指著身邊的侍女和宮娥道:“趕緊的,卸掉,這一身行頭,快趕上鎧甲了,你不累,朕都替你累!”


    宮女們小心翼翼地給鄭觀音卸妝。


    李建成苦著臉在一旁來回溜達道:“這件事情可怎麽辦才好,總不能真的任憑法司,株連到你和我吧”


    鄭觀音捂著額頭看著繞來繞去的李建成,擺擺手示意他停下,一邊急道:“你再轉,我就要暈了。”


    李建成駐足,無辜的看著鄭觀音。


    鄭觀音笑容明媚的道:“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此事並不難辦。”


    就在這時,侍衛前來稟告道:“陛下,尚書左仆射陳相國求見!”


    鄭觀音莞爾一笑道:“陛下,你的辦法來了!”


    李建成疑惑的道:“你是說陳相國”


    時間不長,陳應款款而來。


    事實上,陳應有不得不來的理由,沒有辦法,李秀寧剛剛開始在得知李元吉造反的時候,殺了李元吉的心思都有,可是事後,李秀寧的心又軟了,特別是齊王妃楊氏帶著李元吉的眾子,前往清林裏求見李秀寧,請求李秀寧營救李元吉。


    李秀寧心中左右為難。


    她也明白,李建成剛剛登基,如今被李氏宗室以及滿朝世族門閥抵製,李建成想要打破破局,唯有立威,斬殺李元吉、李孝常、長孫安業等叛賊,可以殺雞儆猴。


    關鍵是,人都有兩套行事準則。


    就好比後世浮躁的年代,幾乎每個男人都渴望得到一場豔遇,可以遇到一個可以輕易勾搭上床的美女或少婦。


    可是,他們都恨不得老婆,不用手機,不玩陌陌、微信,最好可以像古代女人一樣,三從四德。


    李秀寧希望陳應可以幫忙,陳應隻好硬著頭皮前來求見李建成。


    李建成望著陳應道:“朕現在左右為難,不知陳卿可否為朕解惑”


    陳應道:“齊王李元吉、義安郡王李孝常、長孫安業犯下死罪,其罪當誅,臣本無意為他說情,但是李氏宗室與陛下結下仇怨。現在陛下將其明正典刑,外人會認為陛下是為公報私仇,於陛下聖名有損,故,臣請陛下從輕發落,以彰陛下之德。”


    李建成沉吟道:“是否符合律法”


    陳應接著道:“陛下,有司依法定罪量刑,此乃國家規製;然則恩自上出,皇帝有權力對臣子,施恩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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