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命運的女王


    長安安邑縣公府邸,裴汪氏扶著裴矩顫顫巍巍的來到前廳,久已等候在外的虞熙趕緊迎上去。


    虞熙撩起袍子,跪在裴矩麵前道:“受業虞熙,叩見恩師。”


    裴矩望著跪在麵前的虞熙,眼神中全是冷然之意。


    虞熙是虞世基的次子。


    大業十四年,宇文化及弑君篡位,虞世基隨楊廣一同遇害。而虞熙因為位卑,反而沒有引起宇文化及的注意。


    後來,虞熙投奔裴矩,看在虞基世的麵子上,作為東宮司府令的裴矩,收下虞熙這個學生。


    就連裴矩也沒有想到,虞熙居然會跟那些人混在一起。


    裴矩在朝廷裏還有著非常厚的人脈和資源,李建成登上皇位之後,整個東宮眾臣,全部升官。而作為東宮三少之一的裴矩,也官升開府儀同三司(從一品),成代替蕭時文的侍中、左民部尚書。


    雖然裴矩並沒有成為六大相國之一,可是整個天下所有人都明白,李建成沒有讓裴矩入政事堂,不是因為對他不信任,而是怕他年高,太辛苦。


    作為六大相國,需要每天值守政事堂,代天子處理日常瑣事,裴矩的年齡比裴寂還大,根本就熬不住。


    此時,裴矩的臉上帶著冷漠的神色:“我做不了你的老師,也不敢有你這樣的學生,虞郎中還是回去吧!”


    裴汪氏扶著裴矩轉而返回內堂。


    虞熙望著裴矩的背影,滿臉尷尬。


    可是,他並不敢起來。


    現在整個朝廷,能救他的人,隻有裴矩了。


    現在劉政會已經成了一個笑話,親生兒子被殺,陳應無罪施放,而劉政會因為其子縱惡奴為禍,反而被責令閉門思過三個月,罰俸一年。


    雖然一年俸祿,劉政會不會在乎,可是作為刑部的尚書,閉門三個月,相當於直接被暫時停職,這個結果就相當嚴重了。


    劉政會雖然被停職,可是朝廷不能因為劉政會停職而不運轉,必須會提一個新尚書上去。


    官場的潛規則,隻要提上去了,無大過的情況下,怎麽可能降下來。


    現在官職都是一個蘿卜頂一個坑,劉政會在閉門三個月後,刑部肯定不會再有他的位置,而作為劉政會的心腹,他原本跟鄭仁泰攪合在一起,一屁股屎沒有擦幹淨。


    現在又受劉政會的牽連,仕途之路肯定完了,傳言,陳應的心腹許敬宗會升任刑部尚書,隻要許敬宗上任,第一件事,肯定拿他開口。


    這個時候,如果裴矩置身事外,他別說保住官職,能不能活命都是一回事。


    ……


    裴汪氏本來就是裴矩的填房,收了虞熙的好處,自然幫著虞熙說好說。


    她扶著裴矩在內堂的軟榻上,緩緩坐下。


    一邊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裴矩的臉色,一邊說道:“夫君息怒,在朝堂之上,情勢分明,想殺陳應的,並不是虞熙,而是劉政會……”


    裴矩看也不看自己的填房夫人,這個汪氏眼皮子極淺,偏偏膽量極大,打著自己的旗號,沒有少招惹事非。她是什麽錢都敢收,什麽髒活都敢接。


    裴矩冷笑道:希冀上意,極功近利,這樣的人,做得了刑部郎中嗎他如此肆意妄為,指鹿為馬,一旦壞事,不但會牽連河東同道,就是老夫,隻怕也難得善終。”


    自裴寂死後,裴矩反而因禍得福。


    不僅官升一品,而且還成了河東裴氏的家主,就連整個河東世族門閥,都仰仗著裴矩的鼻息行事。


    麵對如此境遇,裴矩自然是開心的,隻是來得太晚,如果自己十年前有這個地位,他做夢都會笑醒。


    隻是現在太晚了,他行之將木。


    裴汪氏雖然沒有大格局,也沒有天下社稷的胸懷,卻知道做官就像做生意,必須講究誠信。


    如果收了虞熙的錢不辦事的話,將來恐怕沒有上門找到辦事了。


    裴汪氏接著道:“虞郎中此來,想必是知錯了,或許有什麽不得已之處,嶽父還是該聽聽他怎麽說”


    裴矩冷淡地道:“老夫餓了,開飯。”


    他人老成精,早已看出問題的所在。


    正所謂看破不說破,也算給汪氏一個麵子,畢竟這些年他照顧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好在裴汪氏還沒有碰及他的底線。


    裴汪氏無奈奈何的歎了口氣。


    數名裴府仆役端著飯菜,目不斜視,自前廳一側走入後堂。


    望著那些端著菜肴的仆役,虞熙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伸手摸著空癟的肚子,滿臉苦悶。


    虞熙看著遠處裴府的仆役看過來,急忙挺起腰背,麵容凝肅,巋然不動。


    顧湯氏拿著的筷子夾了一塊兔肉,送到裴矩的麵前的碗裏。


    “夫君上了年紀了,不能吃那麽素,須得長些氣力。”


    裴矩顫抖的手,夾著兔肉,放入嘴中。


    他緩緩閉上眼睛,一臉感慨的說道:“人生六十古來稀。我已經八十七了,每活一天,都是賺的!”


    裴汪氏的淚眼婆娑,歎息著道:“妾也跟著夫君十一年了……”


    十一年,對於汪氏來說,基本上都是在守活寡。關鍵是她可不敢偷腥,隻能熬著。


    裴矩顫顫巍巍,輕輕拍了拍汪氏的手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汪氏搖搖頭道:“妾跟著夫君不苦!”


    裴矩搖了搖頭:“我們儒門子弟,秉正氣,行正道,我老了,不能護住你們……多久。趁著老夫還活著,再替你們找一個靠山!”


    裴矩的嫡幼女,出生在武德元年。


    如今年方十三歲(古代女子虛兩歲)


    作為裴矩的嫡女,怎麽也可以找一個門當戶對的門閥為夫人。


    但是,裴矩不想找門閥世族。


    看出來了,李建成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他與門閥沒有分出勝負之前,門閥一直坐在火山上,隨時都有可能被燒成灰燼。


    但是陳應卻不一樣,李建成對他的庇護,已經深入骨髓。而陳應最重要的是,非常年輕。


    魏征五十三了。


    房玄齡也五十四了。


    王珪更大,六十三了。


    韋挺縱然年輕些,也已經四十二歲了。


    而陳應才三十五歲。


    這是陳應最大的優勢。


    “老相公用罷了,吩咐外麵奉茶。”


    看著裴矩想喝茶水,汪氏急道。


    端著茶水的裴府仆人從虞熙身邊走過。


    虞熙目光平靜,巋然不動。


    他的腰背,挺得筆直。


    隻是眼睛裏掩藏著憤憤的光芒。


    裴氏府內堂的軟榻上,裴矩與汪氏跪坐對弈。


    裴矩執白,汪氏執黑。


    裴矩臉上露出苦思之色。


    淺氏神色中有些不安的道:“刑部郎中,乃侍郎副貳,讓郎中在庭中跪上三個時辰,若被宮中知道了,怕是要以為夫君倚老賣老,輕慢國典……”


    裴矩啪地落下一子:道“扳定,黑勝七子。”


    汪氏苦笑一聲:“夫君,天色已晚,這麽長時間不回去,虞郎中府上,怕是要差人來問了。”


    裴矩淡然一笑道:“也罷。”


    裴汪氏急忙起身,扶著裴矩站起。


    裴矩淡淡道:“老夫倦了,安歇吧!”


    汪氏愣住了。


    ……


    陳家堡內堂,李秀寧、李道貞、楊蓉、長孫無垢四人圍坐在一起打著麻將。


    當楊蓉光明正大,抱著武二娘帶來陳府的時候。


    陳應其實非常清楚。


    楊蓉其實就是想讓陳應看看這個親生女兒。


    初次看到武二娘的時候,陳應就發現這個不過三個多月的孩子,已經有了禍國殃民的潛質。


    一頭烏黑的頭發,甚至比一歲多的孩子還要茂密。


    特別是一雙眼睛,不僅大,而且靈動。


    仿佛帶著莫名的魔力,讓陳應看上去的時候,有一種親切感。


    陳應看著武二娘,心中有些擔憂。


    別看曆史上的武則天風光無限,可是誰能體會到她的無奈和心酸?


    被兩個成年的哥哥欺負,無論武力,還是智慧。


    她都是被碾壓的。


    十四歲進宮,其實她也是別無選擇。


    武順是她姐姐,嫁給賀蘭趙石,一個小小的越王府法曹。關鍵是賀蘭越石在長安連個屁都算不上,無法幫助他們。


    而那個時候,楊則這個舅舅也涼了。


    進宮改變命運是武二娘唯一的選擇。


    進宮之後,武二娘其實被沒有得到李世民的親睞,十二年了,依舊是一個才人。


    後世清宮戲看得多了,大家以為才人也是嬪妃的級別。


    事實上,才人隻是宮裏的女官。


    要不然她要是留一兒半女,也不會被發配到感業寺為尼。


    命運一直折磨著武二娘。


    假如命運讓你與理想偏離,請一定要堅持自己的本意。


    隻要認定前進的方向,命運也會輸給你的倔強。


    武二娘正是利用了這種倔強,成為了命運的真正女王。


    陳應看著吹著奶泡泡的女兒,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絕對不讓悲劇重演。


    ……


    三個女人一台戲,四個女人呢


    絕對就是一部三國演義。


    別看楊蓉她們正在打麻將,事實上,李秀寧與她一直在明爭暗鬥。


    ”八萬!“


    ”碰!“


    ”西風“


    ”碰!“


    ”七條!“


    ”再碰!“


    ”九條!“


    ”碰!“


    ”七筒!“


    ”胡了,大四喜!“李秀寧一臉得意的道:”大四喜,我要算算是多少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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