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清道有一個仇人,名叫李玄玉,你跟她是什麽關係?”


    張閑留了一個小心思,故意說是仇人,以防對方耍心機。


    果然,一聽是與李玄玉有仇人,李茹忻連忙說道:“我這一世是李玄玉的堂妹,但轉世不變,我與李玄玉這小輩不是一個派係。”


    “我們這一係,是以大長老李先聖為首,李玄玉是李證一的女兒,與我們是對立的,閣下若要報仇,我願相助。”


    無形之中,李茹忻已經被張閑震懾住了,連語氣都想討好張閑。


    張閑心裏暗笑,既然如此,他就可以放心殺了,但這上清道的內部,居然也分派係,看來內鬥也很嚴重。


    不過在殺之前,還得多套一些有用的信息,而江湖四字訣,摸、聽、套、嚇,這李茹忻以被他嚇住了,隨便他怎麽忽悠。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故作老成的語氣,說道:“三百年前,我與李先聖倒是有些淵源,原來你是他的人,我差點誤傷你了。”


    “你已經活三百年了?”


    李茹忻聽得愣了一下,此人不是陰仙,怎會活了三百年,還跟大長老有關係,卻從未聽大長老提起過,莫非是什麽神秘人物,用了特殊的秘法存活?


    難怪此人通曉這麽多玄通,原來是個老怪物,一直用秘法保持壽命年輕。


    李茹忻是真的被嚇住了,張閑說什麽就是什麽。


    張閑抖了抖手裏的屍解劍,隨手舞了一個劍花,說道:“我觀此人不像上清道的修為,你為何與此人同行,此人是哪個派的?”


    李茹忻不敢隱瞞,語氣也多了幾分恭敬,說道:“回稟前輩,這人是神霄派的左護法,我們接到消息,有人得了禪月世尊的傳承,於是前來查看,打擾了前輩的清修。”


    “神霄派?司天監的人!”


    張閑的心思轉得飛快,居然是司天監來人抓他,並且是神霄派的人,不過對方隻知道他是武釋天,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抓他是為了得到金剛舍得。


    他問道:“是什麽人給你們的消息?”


    李茹忻說道:“名叫孟公章,他奉命在這一帶探查古墓。”


    “孟公章?”張閑聞言,不由得眉頭一挑,他先前窺看李茹忻兩人的談話,就知曉了此人,也就是孟江琳要找的那個天工派叛徒。


    但此人怎會知道他叫武釋天?


    他隻在與劉善明對話的時候說了這個名字,劉善明顯然不會跟這個盜墓的天工派透露,那麽隻有一個可能,此人必然是用了特殊的密法窺視,他居然毫無察覺。


    一想到這裏,他心裏暗道不妙,此人一直在暗中窺視,他忽悠李茹忻兩人進入地宮,此人也很可能也在看著這一幕。


    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盡快解決了李茹忻,然後離開,脫離此人的窺視,然後再設法抓出此人。


    “你們是奉誰的命令?”他繼續詢問。


    “這……”


    李茹忻遲疑了一下,一旦說出古心覺,就意味著背叛,以古心覺的行事,絕不會放過她,但麵對這厲害的老怪物,若是她不說,必然落得跟左護法一樣的下場。


    李茹忻的念頭一瞬而過,隻得說道:“司天監大司天之子,鎮獄侯,西南州司天府掌司,古心覺。”


    “嗯?居然是古心覺!”


    張閑驚訝了一下,幾年前與古心覺見過一麵,古心覺對他師尊不敬,他當時就動了殺機,這乃是必殺之人,他當然記得此人。


    如此看來,他先前的推算果真沒錯,這夥人與他氣運反衝,古心覺就是他必殺之人,果然應了這衝數。


    “你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識海念頭,以證實你有沒有說謊。”


    他抬起手,示意李茹忻過來。


    其實他可以直接察看靈性,不過地宮裏的陰陽封閉,念頭難以衍生出去,但如果出去察看,必然引來不測。


    李茹忻心生畏懼,卻隻得走了過來,甚至神情之中有一些懦弱。


    張閑見到這一幕,心裏也是疑惑,以他遇到的各派人士來看,能抱丹入道的,無一不是驚才絕豔,皆有心氣風骨,幾乎都沒有貪生怕死的念頭。


    可是這李茹忻,好歹也是一位前輩級的人物,卻如此懦弱不堪,他都懷疑這李茹忻是怎麽修成陰仙的,莫非以為他還會手下留情?


    他伸出手,說道:“把劍給我。”


    李茹忻有些猶豫,但還是把屍解劍給了張閑。


    張閑接過劍,暗運一股力氣,僅僅抓住,以防李茹忻出了什麽岔子,而他的另一隻手,按在李茹忻的頭頂天靈,說道:


    “放開你的心神,否則抵抗我的察看,你應該明白是什麽後果。”


    “前輩請察,我沒有欺瞞前輩。”李茹忻說道。


    張閑笑了笑,五指暗運道行,若是李茹忻有異動,他可以瞬間擊殺,此時也不多言了,直接一股念頭侵入李茹忻的識海,察看念頭思緒,一幕幕畫麵浮現。


    不過前世的記憶畫麵,隱約有些模糊了,隻能看個大概。


    原來這李茹忻的第一世,也是一位驚才絕豔的奇女子,名叫周靈均,乃是大乾王朝周氏的一位郡主,不願乾帝賜婚嫁人,於是離家出走,遇上了已經修成抱丹入道的李靜悅,由此拜入閣山派。


    後來經曆諸多世事,曆經磨礪,周靈均也抱丹入道,修成陰仙,與李靜悅,以及李蘭慧,並稱閣山三仙女。


    再後來,與邪派鬥法,周靈均為李蘭慧擋了一劍,肉身死亡,元神輪回轉世,投胎進入上清李氏仙族,由大長老李先聖安排,身份就是大長老的嫡係後輩。


    然而這一世出生後,改名李茹忻,從小接受上清府的教導,卻失去了周靈均的氣質,漸漸的變成了尊奉大長老的李氏後輩。


    這一世,幾乎可以用平淡無奇來形容,道行隻是積累加深,沒有新的突破,即便曆經了方仙入世這一段動亂的歲月,也沒有什麽印象深刻的畫麵,記憶平淡而模糊。


    與第一世相比,第二世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


    甚至在李茹忻自己的意識裏,轉生仙族,認同了李茹忻這個身份,卻否定了周靈均。


    “原來如此,難怪李茹忻如此不堪。”


    張閑已經明白了,這是真我之念發生了變化,靈性已經生變。


    肉身是一切的基礎,靈性從肉身衍生,肉靈合一,肉靈不滅,換了一個肉身,先天基礎改變了,靈性必然隨之改變。


    所謂的投胎轉世,其實是靈性的融合,鬼仙的元神靈性更強,奪舍了弱小的靈性,占據主導,認為自己沒變,其實已經變了。


    再加上後天教化的影響,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另一個人。


    然而上清府對李茹忻的教化,幾乎就是服從上清府,完全把李茹忻培養成了李氏仙族的附庸奴仆。


    李茹忻失去了銳氣,心境下落,隻有道行修為,卻沒有了心氣風骨。


    “上清府的李氏,竟然如此歹毒!”


    一想到這裏,他就想起了幾年前,師尊李玄玉與秦子韻之間的對話,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麽秦子韻對上清府一直是冷嘲熱諷,師尊李玄玉卻一直是歎氣,原來上清府是如此的不堪。


    由此可見,閣山八仙轉生李氏,全都成了跟李茹忻一樣的附庸。


    繼續察看李茹忻的這一世,畫麵很清晰,但還是平淡無奇,轉生之後,按步就班的培養,幾乎都呆在上清府。


    直到三年前,古心覺前往上清府,想要提親迎娶他師尊李玄玉,但他師尊不在,李證一也以閉關修為由,推脫了沒見古心覺。


    但上清府的二長老,私下裏與古心覺有結交,把李茹忻送給了古心覺。


    此事牽扯上清府的兩派內鬥,一派是大長老為首,另一派以李證一為首。


    大長老這一派主張轉世不變,以及轉生仙族,已經執掌上清府三百年,李茹忻等人就是這樣來的。


    李證一這一派全是李氏的本家子弟,主張養靈化生。


    “養靈化生是什麽?”


    看到這裏,張閑大感好奇,以前隻聽說轉世不變和轉世新生,除了這兩派,居然還有別的轉世理念。


    仔細一看,他不由得驚訝了,這養靈化生,根本不是投胎轉世,而是認為人死如燈滅,死者已矣,煉化死者的法力靈性,滋養胎兒,孕化新生。


    這就如同一顆靈丹,為胎兒養靈,既是繼承前輩傳承,又不損害胎兒的自我,由此避免人倫混亂,也是尊重前輩死者。


    養靈化生之法,更像是前輩去世後,把道行傳給胎兒。


    這一派的理念,最符合自然之道,但既然選擇了修練鬼仙,當然是不願放棄自我,根本是自相矛盾,所以這一派的支持者少之又少,隻有李氏培養自家的嫡係傳人,會抓捕其他鬼仙來為胎兒養靈固基。


    但幾十年前,上清府出了個李證一,立誌要清理上清府,把上清道統引回天人道法,於是搬出了這一套理念,企圖把上清府的鬼仙轉世都結束了。


    “李證一就是師尊的父親,此人的心智好生厲害,竟然想扭轉鬼仙修行的道統!”


    張閑不由得驚歎,這位李證一,不愧是他師尊的父親。


    這大手筆,若是完成了,重建道統,足以堪比那些名留方仙史冊上的道祖級人物,今後仙道供奉的香火上,也會有一席之地,這可是真正的位列仙班神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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