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地上的人嘴裏不住的哀嚎,似是從靈魂裏發出悲哀的長鳴。


    「哎,我們,我們,咳咳,身患絕症,渾身,渾身都爛成這樣了,在家裏待著也是等死,還會連累家裏人,還是,還是早些出來,給家裏人些活命的機會!」


    無盡淒涼的話語,逼得蘇曉的手腕皆是一抖。


    身後,趙昭武翻身下馬,已經走了過來。


    「情況如何這場瘟疫可有的治」


    蘇曉覺得渾身都僵了一瞬,她參加過大大小小不小的戰爭,也見識過不少血肉模糊的場景,可偏偏從未見過這種道德與良心的極致拉扯,實在足以讓人瘋狂。


    「尚未可知,可是,這裏的疫病蔓延的太過嚴重,人人都充滿了死誌,早已經沒了生的意識。」


    聞言,趙昭武也掃了一眼這髒亂的街道,淡淡的沉了沉眸子。


    「來人!將這些傷者都拉到城南荒廢的寺廟裏,隔離起來,另外讓隨性的太醫給尚未染上疫病的人診治,還有,開放糧倉,施粥!」


    一聲號令,身後的兵士紛紛動了起來,趙昭武長臂一動,將蘇曉拉到了一邊。


    「怎麽瞧見這些東西嚇到你了」


    蘇曉現在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蒼白的像是死人一般,沒有一點兒溫度。


    「沒有,隻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慘烈的現場。」


    趙昭武嘴角扯了一下,他也是第一次瞧見如此血腥的現場。


    小姑娘瘦弱的身子與身後的哀嚎和在一起,顯得越發淡薄,微風吹過,似乎還在微微顫抖。


    嘴角輕歎了一句,長臂一揮,狠狠的摟住了她的腰身,「別害怕,孤在這裏呢。」


    許是被眼前的場景震到了心靈,蘇曉倒是沒有急於抽出身子,隻一陣一陣的抖著,不做聲響。


    遠處,一個挺拔的身影,坐於戰馬之上,正一瞬不瞬的盯著這裏。


    聽聞趙昭武最終還是要帶兵來山西,宋澤義心中很難放心,最終駕馬也跟著前來。


    誰承想,剛邁入山西城內,便瞧見了如此的一幕,直擊靈魂。


    心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和著酸澀,近乎要將宋澤義整個人撲滅。


    宋澤義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手中一把拽住韁繩,往城南荒廢的寺廟中走去。


    遠處,趙昭武和蘇曉卻是半分都未曾察覺。


    「好了,城南的百姓還在等著你呢,這病凶險,就算是你治不好,孤也不會治你的罪的。」


    輕輕柔柔的幾句話,實在是不像是從殺人不眨眼的太子的嘴裏說出來的話。


    「你,你是在哄我嗎」


    蘇曉不是傻子,自是能聽出其中的端倪。


    趙昭武也分毫不加掩飾,嘴角勾著邪魅的弧度。


    「不錯,孤確實在哄你。」


    輕輕淡淡的一句,蘇曉卻是分明知曉他的心意。


    生生壓下了心中的那一點兒恐懼,微微的抽出了自己的身子。


    「太子殿下說笑了,我可受不起。」


    言罷,蘇曉再不回頭,步步往寺廟中走去。


    雖然剛才心下有些震驚、慌亂,現在卻是已經完全適應了下來。


    蘇曉心中還在盤算著罕見的病症,她從醫這麽多年以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凶險的病,依照剛才的觀察來看,應當是感染上之後便是渾身發紅,然後全身潰爛,吃不下東西,最後隻能等死。


    那邊,宋澤義早已經先一步到了寺廟處,這裏哀嚎一片,病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潰爛,蠅蟲到處飛著,恍如人間煉獄。


    有眼尖兒的認出了宋澤義。


    「宋大人,您怎麽來了山西」


    宋澤義嘴邊綁著手帕,隻一雙眼眸露出淩冽的弧度。


    「那些士兵是什麽情況」


    不遠處,有士兵正圍著一個生病的人呼號,悲戚的聲音,讓人心裏隻發顫。


    「那人是他的母親。」


    隻這一句,兩人心下明了,再不言語。


    這世界上,總有那麽一些事,是你難以左右決定的,隻能看著一些美好、珍貴的東西漸漸流走,成為生命的過去式。


    宋澤義抽回了眸子,「這病可有什麽暫時抑製的辦法」


    皇上分明是發了瘋,此番撥給太子帶來的,不過也就十數人,還是一群什麽都沒研究出來的廢人,現在正躲在屋子裏長籲短歎。


    「並未,目前,沒有任何能抑製瘟疫的辦法。」


    一句話,像是最終的審判,地上的眾人在這一刻的性命像是岌岌可危的弦,徹底崩裂。


    巨大的哀嚎像是深淵裏一隻隻伸出來待救援的手,似是能被人抓住,又似是抓不住,實在讓人崩潰。


    宋澤義深知自己幫不上什麽忙,轉身便走了出去。


    外麵,兵士行動迅速,早已經把施粥的地方搭建好了。


    「娘,娘,啊,娘!」


    一陣瘋狂的人群中,一個小丫頭撲倒在地上,渾身的衣服都已經沾了塵土,哇哇的哭著,稚嫩的聲音被騰起的塵土掩埋大半。


    宋澤義凜了凜眉,上前將小丫頭抱了起來。


    「小姑娘,你的娘親呢」


    「娘親,娘親生病了,說不了話,她,她被拉走了,我要娘親,娘親。」


    最稚嫩的聲音訴說著世間最悲哀、最無奈的事情。


    宋澤義心下泛起一陣心酸,他起身將小丫頭裹在了自己的懷裏,「叔叔帶你去吃點兒東西!」


    「少主!」,身後,竹影一個箭步奔了過來。


    「少主,您來這裏,怎麽也不告訴屬下一聲,還是屬下自己發現跑過來的。」


    瞧見竹影,宋澤義也很是詫異,這裏實在太危險,極有可能,會染病葬身在這裏,這是他自己的決定,不想竹影與他一起身陷險境。


    「我爹他讓你來的」


    竹影斂了臉上的表情,顯現出一片嚴肅,「老爺知曉我動身前來,並未阻攔。」


    「你不該來。」,宋澤義繃著臉,驀地扔出這麽一句。


    竹影卻勾勾嘴角,徑直笑了出來,「屬下跟隨少主,永不相棄。」


    宋澤義將懷裏的小丫頭抱給竹影,「你帶她去粥鋪前要點兒吃的,喂喂她,哄哄她。」


    竹影還未做聲,一個軟乎乎的小團子便扔到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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