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之事,老夫亦有所耳聞。”


    光明侯聲音中帶了幾分感慨,“我與梁裳那老家夥,也算是老相識了,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曾和我當麵誇過多次,當年將你逐出宗門,想來對他也是痛心至極。”


    梁九夜神色略顯黯淡,“我明白,當年之事錯在我,是我辜負了他的期望。這次再回宗門,除了小北的事之外,便是要為我當年的錯誤做個了斷。”


    行走在一處花園小徑上,光明侯忽然轉頭,看了梁九夜以及其身側的少年一眼後,又轉回頭去,繼續躑躅前行,“其實老夫一直很好奇,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竟會惹得天冥宮與炎穀兩大勢力不惜與雪山劍宗撕破臉皮,也要對你下手,連梁裳那老家夥也保不住你。”


    “還有,既然已經銷聲匿跡了十幾年,外界普遍都認為你早已死去,何不繼續隱匿下去,反而要像今天這般高調。這樣一來,恐怕天冥宮的人很快便會找上門來。你要清楚,雖然你已經觸及到皇境,但在天冥宮那人眼裏,恐怕也算不了什麽。”


    “這些我都很清楚。”


    梁九夜目光驀然變冷,似是帶了幾分譏誚,望著光明侯,“至於消息泄露之事,侯爺不是已經將它提供給天冥宮了麽,幽影以及陰三王昨日可是剛剛死在我手裏。”


    光明侯疑惑不解,卻不曾注意到一旁的夜淺臉色驟變,“夜侯這是何意?今天行雲向我稟報,我才知你未死,還來了光明城,又怎會去通知天冥宮的人前去截殺於你?”


    梁九夜微怔,以光明侯的身份地位也沒必要對他撒謊,隨即明白過來,冷笑著看向後者身側的白裙少女,“那就要問四小姐了?”


    “淺兒,怎麽回事?是不是又是你那爹搞的鬼?”


    光明侯臉色倏然陰沉下來,盯著一旁的夜淺,冷冷道。


    “老祖恕罪!”


    夜淺跪在地上,俏臉反而平靜下來,“當日我與雲叔等人在死亡山脈狩獵時,曾偶遇梁前輩,回來之後便立即稟報給了我父親,父親覺得是一件小事,便沒有驚動老祖。這其中錯誤都在淺兒身上,與我父親並無多大幹係,還請老祖責罰。”


    說罷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直磕得那光滑白潔額頭變得一片烏青,瘦弱的身軀如一朵風中搖曳的白蓮花,俏目含淚,惹人生憐。


    看到夜淺這副模樣,光明侯心中一軟,連忙將其扶起,歎息道:“你又何必為你那不成器的父親開罪,他是何模樣,你又是何種性格,老夫還不清楚嗎?”


    夜淺一喜,“那老祖不追究這件事了?”


    “你自然是不會追究,但那不成器的孽障就不一定了。”


    光明侯臉色冰冷如霜,道:“他心裏打得什麽小九九,老夫還不清楚嗎?將夜侯消息泄露給天冥宮,不就是想傍上這棵大樹嗎?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老夫即便再不堪,也不會去投靠一個亂臣賊子!”


    感受到光明侯那冰冷的目光,夜淺嬌軀一顫,美目微斂,將準備說的話咽了下去,她還從未見過老祖生過這麽大的氣,她那不識時務的父親,夜家的當代家主,怕是要遭殃了。


    “此事既然不是光明侯所為,那梁某也就放心了。”


    梁九夜眼神閃爍,靜靜看著這一切,突然笑道:“其實我還要感謝夜家家主呢,若不是他將這個消息泄露給天冥宮,梁某恐怕也不能以逸待勞,一舉誅殺其三名玄王境存在。”


    光明侯心中凜然,連忙搖手道:“夜侯說笑了,那都是因為你修為高深,與我夜家並無半分關係。”


    梁九夜一笑,這老狐狸,真是狡猾的緊,嘴上說著絕不投靠天冥宮,卻又誰都不得罪,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前麵便是我夜家傳送陣所在了。”


    在府中兜兜轉轉,帶著父子二人來到侯府深處一座宮殿前停下,光明侯指了指,溫和笑道,“若非當年為了建造這座傳送陣消耗了我夜家太多人力財力,老夫恐怕此刻也早已邁入玄皇境了。”


    聲音雖然輕淡,言語間卻是有著一股掩飾不住的落寞,顯然對於他修為一直停留在玄王境而耿耿於懷。


    梁九夜一笑,道:“侯爺何必沮喪,俗話說老當益壯,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能突破了。”


    “哪能那麽容易。”


    光明侯輕歎,“老夫年事已高,不像你們年輕人,潛力無限,這輩子恐怕也就這樣了。”


    “此言差矣。”


    梁九夜神秘的笑了笑,指間儲物戒指光芒閃爍,一道卷軸隨之浮現,遞到光明侯麵前,“侯爺,這是梁某整理得關於突破玄皇境的一些感悟,雖然欠缺甚多,但想來還是有些作用的,就當做是我父子二人此次借用空間傳送陣的報酬了。”


    “這……”


    光明侯捧著卷軸,粗略掃了幾眼,立即心神大震,滿是皺皮的老手不受控製的劇烈顫抖起來。以他的眼力與見識,又豈能看不出這道卷軸的真實價值來?


    方才他隻是用精神力大概將其掃了一遍,就立刻明白了這些感悟真實無比,都是由梁九夜逐字逐句整理出來的。其珍貴程度與重要性,就算此刻讓他去用整個光明城去換都不會有絲毫的猶豫。畢竟,對於一名玄者來說,自身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其餘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夜侯授道之恩,老夫沒齒難忘!”


    光明侯神色肅穆,兩隻手捧著卷軸,對著梁九夜彎腰行了一個大禮。


    “侯爺言重了,不過舉手之勞而已,能否突破那一步還得看侯爺自己。”梁九夜笑容斂起,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雙手微拱,還了一禮。


    梁思北眼神閃動,靜靜望著這一幕,按理來說光明侯輩分極高,比梁九夜還高了一輩,絕不應該對一晚輩行此大禮,但所謂聞道有先後,對於修煉之人來說,隻有悟道先後之分,而無長幼尊卑之別。


    而梁九夜將自己的修煉感悟送給光明侯,助其突破玄皇境,對後者有傳道之恩,自然當得起這一大禮。


    禮畢,兩人同時起身,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哈哈大笑起來,明顯心情愉悅至極,之間的關係也瞬間拉近了許多。


    梁思北心中鬆了一口氣,嘴角處不由浮現幾絲笑容,說到底,還是老爹技高一籌啊,一道修煉感悟,就與光明侯這位資格極老的玄王境存在拉近了關係,又抵消了借用空間傳送陣的人情,一石二鳥,不可謂不高明。


    這般想著,梁思北不自覺將目光投向一旁的白裙少女,而夜淺此時也正望著他,美眸幽幽,在少年目光射來的那一刻,又連忙收了回去,眼瞼微斂,隻有那略顯羞紅的臉蛋顯示著此刻心中的不平靜。


    梁思北心中奇怪,道:“四小姐是哪裏不舒服嗎?臉色怎地這般不好?”


    “啊?”


    錯愕之餘,夜淺心中更多的是羞惱,這家夥看似風流倜儻,聰明無比,實則卻是榆木疙瘩一個,一點也不解風情,讓人有種將其生生錘死的衝動。


    “夜侯,令郎看起來很是風趣嘛!”


    光明侯瞥了那不解風情的少年一眼,心中卻是凜然一震,先前忙著應付梁九夜這名觸及玄皇境的超級存在,還未來得及仔細觀察這位小侯爺。


    此刻精神力聚於雙目,細細望去,發現這看似瘦小的少年身上,暗自隱藏著一股極為晦澀又恐怖的波動,那股波動,蠢蠢欲動,似是隨時都會覺醒,其中偶爾所散發出的能量,讓他都是感到有些心驚肉跳,顫動不已。


    “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啊……”


    光明侯吐出一口濁氣,再次看向梁思北的眼神中,立馬多出了幾絲不同的意味。又瞥了瞥身旁的少女,不禁暗自歎惜,“可憐淺兒天生絕體,終生不能行男女之事,不然以這小子的天賦,將來必然能夠在王朝頂尖強者中取得一席之地,到時再把淺兒許配給他,我夜家又能多一臂助……唉,可惜,可惜啊……”


    “侯爺,天色不早了,開傳送陣吧。”


    梁九夜心中憂慮靈凰血脈之事,此行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不由開口催促道。


    “好好好,夜侯稍安勿躁,老夫立馬就開!”


    光明侯答應一聲,想了想,似是下了什麽決心,臉色凝重,突然轉頭望向梁思北,掌心中同時有著一道黑色令牌浮現,“初次見麵,也沒有什麽準備,這道令牌就權當是給小侯爺的見麵禮,還請夜侯與小侯爺不要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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